帶一頭熊到電視臺
▲ 熊？哪一頭？那還用問嘛，肯定是肥的那一頭嘍！
“沒事找沒蒼蠅地方趴著不行嘛，你幹嘛要去吃蝙蝠？”因為新型病毒的肆虐，自從院士把這種會飛的小動物鎖定為病毒的宿主，這樣的譴責之聲便不絕於耳，把相當一部分吃貨化作了眾矢之。
的確，本來世界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人類和野生動物已經完全可以在不同的位面上和平共處，你非要深入不毛，比諸葛亮還執著地對那些棲息在巖洞裡、冰川上，甚至沙漠底下的生物斬盡殺絕，招來大自然的報復也是可想而知的。
人類和野生動物發生交集要十分審慎，這就涉及到了野生動物的檢疫問題——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播其實是在告誡我們，未經檢疫就和人類接觸的野生動物，的確是一種威脅。
動物檢疫其實一直存在，並不是新鮮的事情。比如說在民國時期，中國的海關就對過關的動物要進行檢查，只是這種檢查多少流於形式，因此還出現了一件讓世界莞爾的事情。
1936年，美國服裝設計師露絲和中國獵人楊昆廷合作，在四川捕到了一頭名叫“蘇琳”的幼年大熊貓，她把這頭大熊貓設法帶出了中國，使它成為在西方世界展出的第一頭熊貓。
而她設法使熊貓出關的方法，便是在出境攜帶的物品登記表上寫了“隨身攜帶哈巴狗一頭”，一方面多少受了點賄賂；另一方面，當時的民國海關關員也的確對這種黑白花的動物分不清品種。於是熊貓蘇琳便這樣順利地通過檢疫偷渡成功了。
現在想想這種不科學的接觸和運輸未知野生動物的過程，實在如同走在懸崖邊緣。假如咱們的大熊貓不是生性善良，而是帶著點什麼薩這個薩那個的病毒，那上個世紀的美國可就要遭殃了。
有人認為就是出國時過海關會和動物檢疫問題打交道。而在老薩印象中，卻首先會想到北京電視臺——我國這家優秀的電視臺，一直以十分嚴格的程序貫徹著動物檢疫的要求，認真程度堪比海關。
▲ 北京電視臺和動物檢疫有關係？！……難道說這幾位每天上班都要先經過獸醫檢查一下？
事情當然不是這樣的，正常情況下人類無論長相性格都是無需進行動物檢疫的，但有些“嘉賓”需要。
如今電視臺的編導們總會想方設法尋找那些有趣的選題，比如說關於動物的選題，就時常是極受歡迎的。一次某頻道的主編和我討論，能不能做點動物園的趣事，讓我覺得正中下懷。這是因為我和北京動物園的幾位老飼養員有一點交往，他們那兒有的是這方面的話題——比如會擦玻璃的猩猩，會吹口琴的大象，會唱歌的長臂猿，還有會做買賣的熊……
停！居然熊還有會做買賣的？
沒錯，我便對編導講起了咱們動物園一頭會到自動飲料機買可樂雪碧的狗熊的故事，一時引來大家極大的興趣。
這樣的熊要是上了電視，肯定會招來不少粉絲的。可惜的是當我們把這個話題上報的時候，雙方領導卻都感到比較為難。這主要是因為與民國時代的海關不同，我國的電視臺對於登場的動物，有著嚴格的檢疫要求。
以前馬戲團的狗來做節目，檢疫便花了很大精力。故此要想把一頭熊弄進北京電視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雙方接觸了幾次，最終還是換了我們這些人類嘉賓來講動物的故事，而不是讓它們自己展示。
其根本的原因是咱們的飼養員說了一段感慨，動物太可憐了，它上一趟電視，先要被關上半個月，節目結束之後回到動物園，還得被關半個月，這一切都是要觀察它有沒有可能攜帶可以帶給人類的病毒，以及會不會把人類的病毒帶回到動物園的同類之中，這些顯然都是對社會不和諧的事情——還有一個原因，是偷偷帶動物出來買東西也屬於違規行為，不鼓勵飼養員這麼幹。
您想啊，動物都有模仿性，這要是都學會了，每天老虎去買牛肉脯，海豹去買冰激淋，不讓出去就哭、就鬧，咱動物園還怎麼管理啊？
▲ 咱犯不著出這個風頭，是不？
想把一頭熊帶上電視臺的想法是失敗的，但也並不是沒有動物能夠上電視。
我記得就在這次狗熊事件之後不久，電視臺又策劃了另一檔與動物有關的節目。這一檔的節目，主要是想說明外來物種的入侵對當地動物的危害，為此參加節目的一位嘉賓——也是一位環保工作者，建議他攜帶一隻外來的牛蛙和一隻本地的青蛙來參加節目。
那麼兩隻蛙是否需要檢疫呢？當時工作人員對著條例呲著牙花想了很久，最後青蛙屬於實驗動物，按照衛生系統的條例，是可以帶進電視臺的，流程相對簡單。牛蛙呢，只要能對方開具檢疫證明，也是可以帶進來的。中間過程挺複雜的，反正經過一番手續上的斟酌和核準，最終兩隻蛙好不容易被批准進入電視臺的演播廳了。
▲ 牛蛙
▲ 青蛙
那一天我也做好了當嘉賓的準備，正在化妝時，那位環保嘉賓帶著他的寶貝來了。
打開類似於保險盒的飼養籠箱，我們驚奇的發現裡面只有一隻牛蛙，而那位嘉賓確切記得，來的時候他確實把青蛙和牛蛙一起放進了箱子裡，這是怎麼回事呢？青蛙不翼而飛，是逃跑了嗎？編導和那位環保嘉賓圍著演播室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蹤跡。
當時監控還沒有達到對蛙類進行隨時跟蹤的水平，所以一時大家多少有點不知所措。沒有青蛙，怎麼做這個節目呢？就在攝像老師不斷催促的時刻，那位嘉賓忽然把腦門一拍，反應過來了，用手一指牛蛙，喊道：“唉呀，肯定是被它給吃了啊！”
然也，在自然界青蛙的確是牛蛙的食物之一。把這兩個不同的遠房兄弟放在一起，開車走上兩個小時，這個過程中牛蛙若是肚子餓了，把同伴當火腿吃掉是很正常的事情。
雖然最終我們沒有對那頭牛蛙做解剖，但是犯罪的邏輯鏈已經足夠清晰。這倒是正合了我們要做的題目——這就是外來物種對本地物種的威脅呀！
節目，當然最後還是做了，青蛙，也無需出臺。據說播出的時候還挺受歡迎，具體當時怎麼錄製的，我已經記不清楚。
但是有一個細節卻印象深刻。
當我們結束了錄製，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一位編導問嘉賓：“這頭牛蛙回去的時候也需要隔離嗎？”
“不用那麼麻煩”，嘉賓道：“我們直接把它送回餐館就可以了。”
▲ 呃……
今年過年之前，據說重慶有個遊樂園開張，表演了金豬蹦極的神奇節目。
網友們聲討遊樂園不夠尊重豬道之後，這件事如願地被炒熱了。而當大家追尋那頭蹦極後依然穩如泰山的豬的命運時，遊樂園發言人親切地給出了答案——本來就是老闆買的年豬，已經送去屠宰場了。
看來金豬和牛蛙這一對網紅最終都去了它們該去的地方。這是不是也叫返璞歸真呢？
這話題，好像離檢疫就有些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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