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幾篇介紹了巴特瓦矮人部落，以牛為中心的Karamojong 人的風土人情，Bagisu的男性割禮以及Sebei部落和女性割禮，Mutanda湖的懲罰島及末代獨裁者的酷刑監獄，這期講在原始森林追蹤銀背大猩猩。
Chapter7. 追蹤金剛
大家還記得電影《金剛》裡大猩猩怒吼的場面嗎？還有《猩球崛起》裡威武霸氣的猩猩帥哥們。影片中，他們是這樣的：
▲ 銀幕上霸氣側漏的金剛
其實，真正的金剛們並不是這樣的。實際上，除探訪部落之外，烏干達之行的另一重要目的就是在布溫迪穿不透原始森林訪問銀背大猩猩，今天至柔姐姐帶大家去探訪真實的金剛世界。
來烏干達之前，我從來沒把猩猩的科屬搞清楚過。其實我對生物學的物種分類，什麼“門綱目科屬種”是一腦袋漿糊。為了寫這篇文章，我認真惡補了一下生物分類學，現以一個非專業人士的理解畫出一個樹狀圖，大致表示地球上人科動物所包含的九種猩猩的數量、分佈及相互關係。特別鳴謝獨步蒼茫同學把它設計製作成一幅超級完美的人科動物學分類簡圖。呵呵，我們倆同時為這圖負責，錯了包來回。
▲ 人科 動物學分類簡圖
人類的近親九大金剛都在這裡了。人科動物有兩個亞科，分別是人亞科、猩猩亞科。其中和人類同屬人亞科黑猩猩屬的倭黑猩猩的基因最接近人類。倭黑猩猩和其他人亞科的六種猩猩全部生活在非洲赤道附近。
猩猩亞科只有猩猩屬一個屬類三個物種，它們全部生活在亞洲，一般人不太容易分辨三個種類的區別，就統稱牠們為紅毛猩猩。再八卦一件糗事，2017年在網上瘋傳的一位紅髮愛爾蘭小夥在婆羅洲被猩猩強愛的事，說的就是猩猩屬的婆羅洲紅毛猩猩(本小道消息來源：公眾號華人志)。
▲ “婆羅洲強愛案” 的兩位主角
婆羅洲猩猩最有辨識度的臉
▲ 《猩球崛起》凱撒屬於靈長目/人科/人亞科/黑猩猩屬/黑猩猩種
▲ 《猩球崛起》科巴屬於靈長目/人科/人亞科/黑猩猩屬/倭猩猩種
▲ 《猩球崛起》莫里斯屬於靈長目/人科/猩猩亞科/猩猩屬/婆羅洲猩猩種
人亞科中的另一屬就是大猩猩屬，它就是電影《金剛》的主角。大猩猩屬共有兩個亞屬，分別是西部大猩猩亞屬和東部大猩猩亞屬。人們在各國動物園看到的大猩猩大都是西部低地大猩猩。今天我要著重講的是東部山地大猩猩，人類無法把牠們從維龍加山脈的老家遷至其他地方生息繁衍。大家經常聽說的去非洲叢林看猩猩，指的就是看山地大猩猩。
山地大猩猩G. b. beringeri是一種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目前全球僅有900只左右，僅分佈在烏干達、剛果金和盧旺達三國交界地區的維龍加山脈及鄰近的布溫迪國家公園，它們生活在海拔1400 m至3800 m的山地森林中。那裡為這種“溫和的巨人”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環境和豐富的食物來源，使牠們能在這裡繁衍生息。山地大猩猩醜陋的面孔和巨大強壯的身材使之看起來十分可怕。但實際上，它們是非常平和的動物。山地大猩猩大部分時間都在非洲森林裡閒逛、嚼枝葉或睡覺。
雄性在14歲左右性成熟時，背部會長出灰色或銀色的毛，視覺上令牠看起來更強壯，每個猩猩群的首領就從牠們中產生。大猩猩背部的毛比身體其他的毛較短，手臂上的毛特別的長。雄性站立時可達1.5-1.8米，雙手伸展達2.25米。現存野生個體一般個體重100-180公斤。它們會攀上樹上擲水果，可以雙足直立行走達6米遠。它像其他的大猩猩般，雙手較雙腳長。它們是用指背行走的，以手指背（而非手掌）來支撐身體。
山地大猩猩主要是草食性的，包括142種植物的樹葉、樹枝及樹幹，亦吃樹皮、樹根、花果及細小的無脊椎動物。成年雄性每日可以吃34公斤的植物，而雌性則可以吃18公斤。
山地大猩猩白天活動，約在每天上午6時至下午6時。由於需要大量的食物，它們大部份時間都是在吃東西。它們在早上吃東西，接近中午時則休息，下午會再吃東西，晚上則會休息。每一隻山地大猩猩每晚都會在不同的地方築巢睡覺，只有幼猩猩會與母親同睡。這種固定的生活習慣，使人類有可能接近觀察牠們。
讀者們一定會擔心，《金剛》的原型，如此這般的龐然大物，真的可以近距離觀察牠們嗎？即使牠們性情溫和，但銀背為了保護家庭警告陌生來訪者，只需緊握雙手敲打胸膛、呲牙咧嘴地吼幾聲，也足以令不明真相的人們心驚膽戰甚至屁滾尿流了。
實際上能夠開放允許遊客造訪的山地大猩猩家庭群，都已事先經過了習慣化（habituation），就是說幾十年來，它們已經習慣了周圍有人的存在，不會對遊客的造訪大驚小怪了。
只有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的維龍加國家公園（Virunga National Park）、盧旺達的火山國家公園（Volcanoes National Park）、烏干達的姆加新加大猩猩國家公園（Mgahinga Gorilla National Park）和布溫迪國家公園（Bwindi Impenetrable National Park）能夠見到山地大猩猩。前三個國家公園都屬維龍加山脈，海拔較高，布溫迪國家公園則位於該山脈東北約30公里處，海拔較低。
想造訪山地大猩猩的4個國家公園，都要事先獲得許可。烏干達的兩個公園可以向烏干達野生生物管理局（Uganda Wildlife Authority）提出許可申請。由於盧旺達費用太高，剛果民主共和國維龍加公園局勢不太穩定，使得烏干達大猩猩旅遊非常紅火。但因動物保護的原因，每天烏干達兩個國家公園看猩猩的遊客總量限制在100人左右，所以，烏干達追蹤大猩猩探險旅遊一票難求，至少需提前半年預訂。
▲ 山地大猩猩屬於靈長目/人科/人亞科/大猩猩屬/東部大猩猩亞屬/山地大猩猩
▲ 當大猩猩思考的時候，人類就發笑
好了，說了這麼多，現在才進入正題——Gorilla Tracking(追蹤大猩猩)。
在烏干達布溫迪穿不透森林國家公園追蹤銀背山地大猩猩是非洲最有挑戰性的safari項目之一。布溫迪國家公園位於烏干達的西南部，處於平原和山區森林的交匯處，佔地32000公頃，以生物的多樣性而聞名。它是非洲29個植被森林保護區之一，可以在這裡找到種類繁多的鳥類和蝴蝶，還有許多瀕危物種，包括山地大猩猩。1994年該公園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在國際動物研究及保護者和烏干達政府的共同努力下，公元20世紀90年代初期，因為布溫迪國家公園的建立，使保護大猩猩的工作取得了不小的成績。據統計，上世紀70年代末期，這裡的大猩猩還不到100頭，而現在已經有接近600頭左右了。
▲ 布溫迪國家公園（圖片來源 柏雨果）
▲ 布溫迪國家公園
▲ 布溫迪國家公園的四個金剛觀察站
四個大猩猩國家公園中，布溫迪穿不透原始森林國家公園擁有最多的猩猩家庭，是世界上主要的追蹤金剛的旅遊目的地。它擁有至少610只山地大猩猩，36個猩猩大家庭。然而，只有19個經過了對人類習慣性訓練的家庭可以供人們追蹤觀察。這19個家庭分佈在國家公園的四個區域，可以從Ruhija, Buhoma, Nkuringo, and Rushaga 四個點出發去追蹤山地大猩猩。
其實，追蹤金剛之旅對我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知道會很難，但不知道到底會有多難。追蹤金剛的前兩天進入布溫迪原始森林探訪俾格米矮人部落時，發現路相當不好走，領隊大崔對我說：“這個就不好走了，那你怎麼去看金剛？追蹤猩猩之路不知要難多少倍，你得有思想準備。”那會兒我就忐忑了，擔心此行達不成看到銀背的目的。大崔笑著說，實在不行，有轎子的。我以為是玩笑，沒在意。
我們幾人是從Rushaga出發的。Rushaga區域有Nshongi、Kahungye、Bweza、Busingye、Bikyingi、Kutu和Mucunguzi共7個大猩猩家庭，我們將要造訪的是Nshongi家族，這個家族共18個成員，2只銀背，牠們從2009年11月26日就開始“接客”了。
▲ Rushaga觀察站
到了Rushaga，反覆向工作人員詢問了若干細節後才知道，追蹤大猩猩，對於我這個連散步都覺得麻煩的厭運動者的確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
幸好大崔說的轎子真正存在。整個國家公園有三輛轎子可以滿足老弱病殘的需要，每一輛的標準配置是21個工作人員。21位工作人員？為什麼要配21位這麼多？前呼後擁，差不多是皇家龍轎鳳轎的儀仗規模了。但是既然來了，就一定要看到銀背，雖然心存疑問，雖然同行的還有70多歲扛著相機的德高望眾的老攝影家都是徒步，想到這點時心裡頗有幾分愧疚不安，但我太瞭解自己的斤兩了(連續登高200米都幾乎休克)，所以仍然毫不猶豫地為自己要了一輛“皇家鳳轎”。
兩位持槍追蹤者提前幾天就開始跟蹤銀背大猩猩家族，隨時掌握牠們的行蹤；40個轎伕和探險隊員組成的大部隊用兩隻用沙發和鋼鐵製成的安全舒適的轎子抬著我和另一位體弱的同伴，在先遣部隊無線通訊指導下，上上下下，艱苦爬涉，走過山林中坎坷泥濘的羊腸小徑，半小時後連剛踩出的小徑都沒有了。三位手持大砍刀的探險隊員在遮天閉日，藤蔓遍野的熱帶叢林中砍出“路”來，大夥兒才能通過。
高高在上舒舒服服地坐在轎子上，看著四位全副武裝艱難行進的攝影師，看著這麼多為我工作的統一著裝、身強力壯的當地村民，心裡五味雜陳，湧出好多複雜的情緒。羞愧、負疚甚至罪過的感覺就不再提了，只說說感動，時不時讓我鼻翼翕動的感動。
小徑崎嶇坎坷，潮溼滑溜，四個人肩扛鐵槓子抬著我艱難前行，轎子太重，道路太難，基本5分鐘就要輪換另外四個人。遇到爬坡下坎時，他們需要將轎子舉過頭頂。其餘人有的砍頭上的樹枝、兩旁的藤蔓，有的幫忙扶轎。就是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他們還不時地問我Are you ok, 不時地提醒我注意頭頂。
終於來到離猩猩群幾百米遠的地方。下轎後，當嚮導伸出他的大手來抓我的手時，我略感意外，但很快我就離不開這雙手了，在近距離觀察猩猩的一個半小時中，這雙手就成了我的依靠。
我們訪問的NSHONGI家族，大大小小18位成員，牠們相對這裡的其他幾個家族比較害羞，比較野性，當我們太接近時，牠們就離開，所以我們得在叢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隨。腳下是坡地，我們看不見土地，地面完全被金剛巨碩的身體碾壓過的樹枝和草木覆蓋了，我們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踩下去的深淺，有時踩下去是一個“陷阱”，深不及底，要麼腿被卡住，要麼摔個四仰八叉。這對扛長槍短炮專注於猩猩動靜的攝影師來說更加危險，他們往往只顧去找最好的角度而忽略腳下。同行攝影師們不知摔了多少跤，其中兩個攝影師都踩到一個深坑裡去了，摔得生疼，但卻特有職業操守，人仰馬翻時還緊緊抱著相機。
兩個“皇太后”就不一樣了，雖然我們在陡斜滑溜的叢林裡連站穩腳跟都成問題，但細心體貼的嚮導總能將我倆牽到最佳觀察拍攝地點，有時候還可以把我引到離猩猩2-3米的地方。脫開向導的手用手機拍攝時，我的任何一個小小的身體晃動，都會引來這雙大手立刻將我扶住。幾個小時的跟蹤中，我甚至覺得這雙手就是我生命的保障，所以我記住了這雙手的主人，他叫Steven。
▲ 嚮導Steven
4小時的追蹤過程中捕捉到大量猩猩的萌態，我就不浪費筆墨了，請欣賞照片。
▲ 本組圖片來源 柏雨果
完成四小時的追蹤之旅後，我慶幸自己的英明，幸好乘轎了，否則我根本無法憑自己的力量完成金剛追蹤之旅，而且一定會拖大家的後腿。一路上我都在想一個問題，烏干達國家公園的轎子為什麼不做得輕巧些，鋼管、鐵板、沙發、安全帶，加起來至少150斤，如果選擇竹子或木頭及簡易椅子，至少可以減少2/3的重量哩。
行程結束時，我特別問了工作人員，他答：用鋼鐵做轎子是為了結實安全啊，用沙發當然是為了讓你們坐起來更舒服。
為了確保每個遊客都能近距離接觸猩猩，更為了保護猩猩，不影響牠們的正常生活，每個猩猩家族每天的訪客不能超過8人，整個烏干達5個點19個猩猩家庭每天的接待訪客總人數不能超過100人——當地人真正將前來參加猩猩追蹤的遊客視為上帝，所以為遊客提供的一切服務都必須是他們認為並能夠提供的最好最安全的。這一點，我們在四個小時的行程中充分感受到了。
▲ 探險隊全體人員
▲ 猩猩追蹤證書
工作人員給我們發證書時，他非常真誠地對我們說：感謝你們選擇了烏干達而不是盧旺達和剛果金，你們的門票費(600美金，盧旺達是1500美元，剛果400美金)我們將全部用於山地猩猩；感謝你們坐轎，你的選擇為幾十個本地村民帶來了不菲的收入(烏干達人均收入是1美元/天，我和另一位美女付了700美元鳳轎費和小費)。希望你們回國後多多宣傳我們的山地猩猩。
由於人類獵殺及活動範圍的擴張，猩猩棲息地被迫縮小，致使這些人類的近親瀕臨滅絕。原則上，我們不應該去侵擾這些神奇生靈。但當人類意識到這一點開始著手拯救和保護牠們時，卻也需要大量資金。所以當聽說我們這些獵奇遊客的打擾行為所支付的費用將全部用於保護大猩猩時，我心瞬間釋然，慶幸在“禮貌打擾”的同時也盡了綿薄之力。
當然，也為選擇坐轎而釋然。因為不能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還因為不能拖同伴們的後腿，更因為可以為20個當地貧困家庭雪中送炭。
所以，950美元，物超所值。
至柔，請不必愧疚。
(未完待續)
2019.09.07.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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