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其實我一直夢想成為歌手。覺得唱歌比寫作酷炫多了，臺上哼一段旋律，一顰一笑，直接迷倒眾生，擊穿靈魂，簡單，赤裸。不像寫作，那些經久不衰的句子，可能是作家邊摳腳邊寫的，誰也捕捉不到文字背後的人。
四歲時親人婚宴，我拿著話筒咿咿呀呀唱當時最熱單曲「常回家看看」，藝驚四座。
我小學時有十個厚厚的歌詞本，幾乎收入華語樂壇所有金曲。
初中時坐校車放學，在搖搖晃晃角落裡現場作詞編曲瞎唱，用手機錄了好多首demo。
拜訪過小鎮唯一的聲樂老師，每週偷偷摸摸一路小跑去她家上課，咿咿呀呀唱民族唱美聲，震得小區車鳴一片。
高中時翹課，躲在洗手間裡掏出手機玩唱吧，年級主任直接闖進女廁把我拎出來。
雖然沒正式登臺唱過歌，不知自信何處而來，那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將來妥妥在作家圈傳媒圈娛樂圈多棲發展，貼地飛行，石破天驚。
進大學不久，我參加了人生第一次唱歌比賽，唱《夜夜夜夜》。結果沒一句在調上，副歌直接飛到九霄雲外，噓聲一片。
佯裝鎮定下臺，腦袋一片空白。
不甘心，一個月後找機會又在臺上唱了首《囚鳥》，撕心裂肺喊到高潮時，看到了觀眾們替我尷尬的扭曲表情。後來實在喊不下去了，大腦缺氧，心亂如麻。跟大家說了句「開心就好」，倉皇下臺。難過到極點。
倒不是因為沒面子，畢竟「選擇性地不要臉」是鑽出孃胎就學會的道理，在舞臺上主持節目一直習慣做出糗的諧星，丟點面子是不在話下的小事。
難過是因為從沒意識到自己不會唱歌。
原來擊碎我夢想的，不是什麼懷才不遇生不逢時，不是既生瑜何生亮。
只是沒天賦沒實力。
這太諷刺了。
我可以雲淡風輕承認自己不擅長跳舞，畢竟從未在這條路上付諸行動。但是從小學起埋下的夢想，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最後被「平庸」二字瞬間粗暴秒殺，實在太痛苦。
後來用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接受了自己音樂上的平庸。我像往常一樣，在月大如窗的夜裡靜靜聽歌，終於發現曼妙入耳的聲線，真的不屬於我。
不過，忽然輕鬆了。
我們每個人揹著很多包袱前行。但不是每個包袱有硬邦邦的重量，丟棄不切實際的夢想，就是放下被注水海綿塞滿的包袱，打碎虛妄的假象。
好在，這個夢想包袱放下了，我還有別的夢想，我會更竭盡全力保護好其它包袱，送它們去往真正的終點。這就是對不切實際夢想最好的殉葬。
前幾天，2016超級女聲編導找我，問我要不要參賽。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短暫地幻想過，或許找個師父臥薪嚐膽突擊幾天，會不會煥然一新站在臺上，貼地飛行，石破天驚？
而身體裡另一個聲音忙著打岔，「別，做，夢，了。」
就這樣，一分鐘後，我跟編導說，「對不起，我不會唱歌。」
《笑忘書》裡唱，從開始哭著嫉妒，變成了笑著羨慕。
從前對唱歌這件事心懷敬畏。不敢隨口哼歌，和一群人唱 K一定唱最拿手的，別人誇我兩句就飄飄然，覺得自己真是當歌手的料。現在走在哪隨便唱，在 KTV 也嘶吼得不顧形象，開心就好。
從前好想變成舞臺上扣人心絃的歌者，現在覺得，做個走心的聽眾也不錯。
認清自我的侷限性之後，反倒更珍惜自己現有的才華，更珍惜那絲微弱的光亮。
是吧，那句話說，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插圖 / 網絡
首發 / 曲瑋瑋
閱讀更多 曲瑋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