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紅學泰斗周汝昌先生曾在《紅樓十二層》一書中說:

“《紅樓夢》是一部充滿生命、生機、生趣的活生生的中華文化的藝術體現。”

的確,《紅樓夢》和大多數的書籍都不一樣,書中的人物也不是扁平化臉譜化的符號,而是有層次、有血肉的親朋好友。

作者筆下人物的七情六慾往往通過一句隨口的話、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或者是一個物件體現出來。閱讀《紅樓夢》的過程就像解謎,每次總以為自己看到了終點,卻發現另有一番天地。

就像,我今天要談的趙姨娘。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以往,每次讀到“辱親女妾爭閒氣”一節,總是為探春感到心疼。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死了,探春按照賈府以前的舊例,給了二十兩喪葬費,趙姨娘不滿,找上門來,給探春扣上一頂不敬長輩的帽子,要求按照襲人親孃的規格補足另外的二十兩銀子。

這時候的探春剛剛當家理事,不僅家中的下人使絆子,就連親孃都來踩上一腳,讓別人看足了笑話。要強如探春,除了哭,別無辦法。

為什麼趙姨娘如此執著於那二十兩銀子呢?即使賈府補上,這銀子也到不了趙姨娘的手中,為此,既傷了她和探春的感情,又賠上了尊嚴,何必呢?

如今再看《紅樓夢》,對於這段故事,我忽然有了不一樣的理解。

這二十兩銀子的背後是趙姨娘一直在尋求的安全感和身份認同感。

趙姨娘是賈府眾人鄙夷的對象,她在賈府的位置很尷尬。一方面,她的身份是丫鬟們費盡心機都想升上去的妾,是半個主子,下人們對她的鄙夷和踩踏並不僅僅是為了討好王夫人,還有暗戳戳的嫉妒;另一方面,姨娘的身份在賈府的主子圈並不被認可。她的工作除了為賈政生兒育女之外,還兼為賈母打打門簾這一類粗使的事情。

她成了邊緣人物。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薛蟠給薛寶釵帶的禮物,被她分送給了賈府諸人,也有趙姨娘和賈環的的一份。趙姨娘高興之餘,想著寶釵是王夫人的親戚,便到王夫人面前賣個好,好聽話說了一堆,王夫人非常冷淡,只回了一句:

“你自管收了去給環哥頑吧。”

趙姨娘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除了生悶氣之外,她沒有別的辦法。

這種不被主子圈中認可,又被丫鬟圈中排擠的狀態,逐漸將她的心態扭曲。

“我這屋裡熬油似的熬了這麼大年紀,又有你和你兄弟,這會子連襲人都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

一個“熬”字點出了趙姨娘多少辛酸。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襲人是賈寶玉身邊的丫鬟,雖然被王夫人內定了身份,但還沒過明路,她的親孃死了得了四十兩喪葬費,這個規格是姨娘的規格,而趙姨娘這個過了明路又為賈府生兒育女的姨娘卻比襲人低一個等級,這讓趙姨娘怎麼能忍受。

所以,

她想通過這二十兩銀子尋求身份上的認同,要求姨娘身份的待遇,就是為了證明她比襲人這個丫鬟高一個等級。

所以,敏感且自卑的趙姨娘不能讓步。

除了身份上的認同,我還讀到另一層含義,就是安全感。


馬道婆到賈府兜攬生意,路過趙姨娘的門前,看到她正在粘鞋,出於佔便宜的心理,便向趙姨娘要鞋面。

“趙姨娘聽說,便嘆口氣說道:你瞧瞧那裡頭,還有那一塊是成樣的?成了樣的東西,也不能到我手裡來!”

王熙鳳更是對她動輒喝罵,隨意剋扣趙姨娘的月例:

“我從今以後倒要幹幾樣克毒事了。抱怨給太太聽,我也不怕。糊塗油蒙了心,爛了舌頭,不得好死的下作東西,別作孃的春夢!明兒一裹腦子扣的日子還有呢。如今裁了丫頭的錢,就抱怨了咱們。也不想一想是奴幾,也配使兩三個丫頭!”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趙姨娘每月的月例只有二兩銀子,僅僅比大丫頭多一兩,在上下一雙富貴眼的賈府僅僅能夠維持生活,邢岫煙因為邢夫人要走她一兩銀子的月例而拙荊見肘,可想趙姨娘平時的生活拮据,就這樣還被王熙鳳打著過生日的名頭要走二兩銀子。

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趙姨娘融入不了賈府任何一個主流團體,生活上又沒有保障,尋求安全感就成了趙姨娘最迫切的需求了。

能夠讓趙姨娘找到安全感的只有她的兒女和孃家。

探春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惜這個“老鴰窩裡飛出的金鳳凰”不僅不認趙家的親戚,還不認這個親孃。兒子年紀小,她只能依靠孃家。

趙姨娘曾經和馬道婆背後編排過王熙鳳:

“我白和你打個賭,明兒這一分傢俬要不都叫他搬送到孃家去,我也不是個人。”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為什麼趙姨娘會認為管家的王熙鳳會把賈府的東西搬到王府?趙姨娘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所以她會把自己的心理投射出去。這一點被探春驗證過:

“既這麼說,環兒出去為什麼趙國基又站起來,又跟他上學?為什麼不拿出舅舅的款來?”

因為跟著賈環上學的下人是有銀子可拿的,工作輕鬆,報酬還高,這算是趙姨娘變相補貼趙家的證據了。

趙姨娘自己的日子都過的很艱難,為什麼還不遺餘力的幫襯孃家呢?

現在想來,除了在孃家人面前的優越感之外,還有向孃家尋求倚仗和安全感的因素吧。孃家強大意味著她的後援也會強大,她在賈府的日子也就好過一點了,這是女人在對抗夫家帶來的不安全感時的常用手段。

在她心中,趙家好,也就是她好,趙家的實惠和她的尊嚴相連。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不過,就結果來看,趙姨娘的所求最終是鏡花水月。探春依舊討厭她,賈府的主子們依舊不認可她,就連賈府中有頭臉的小丫頭都敢欺負她。

安全感和認同感都屬於情感需求,而情感需求依靠外力並不能解決問題。

就像王熙鳳有錢又有權,不照樣在婚姻中患得患失嗎。

趙姨娘的身份是那個時代的產物,她對抗不了宗法規則,只能順應規則,如果她足夠明白,她應該學習李紈,韜光養晦,保持低調,同時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培養賈環上,而不是一味的把自己的不安全感和恐懼投射到更加弱小的賈環身上,造成他越來越沒有自信。

說到底,是趙姨娘缺乏自信和安全感,而她又沒有排解的方法,只能本能的通過外部的評價體系去獲得一點點心理慰藉。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即使在現在,趙姨娘這樣的女人也不在少數。很多女人結了婚,生了孩子以後就離開了職場,面對瞬息萬變的社會,她們把所有的慾望和恐懼都投射到了孩子身上,一味的督促孩子學習,動輒把自身發生的所有不幸都歸結給丈夫、社會、甚至孩子。

這種家庭環境之下的孩子長大後缺乏心理疆界的概念,形成外部評價系統,整日活在別在的評價體系中,也就是做事不是為了自己內心的需要,而是為了獲得良好的評價。

這是一種雙輸的結局,母親為了轉移自己的焦慮和恐懼,而把壓力轉移到孩子身上,孩子要麼激烈反抗,要麼抹殺自我意志,去順從。

要想解開這個迷局並不難,關鍵就在於母親的自我成長上。培養自己的學習興趣,把注意力轉到自身上來,和孩子共同成長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趙姨娘為何不顧臉面,非要去探春那裡要兄弟的二十兩喪葬費?


我的同事曾經講過她姑姑的故事,很普通,但很有借鑑意義。

嚴格意義上說,同事的姑姑是高嫁,姑姑沒有正式的工作,兒子出生後,姑姑就在家做了全職主婦,孩子一看就是十多年。這十多年來姑姑只做了兩件事,第一,督促孩子學習,第二,查看丈夫的行蹤。兒子和丈夫不勝其煩,家中的氛圍越來越沉悶。

終於在孩子十四歲那年徹底爆發了,孩子大吼大叫並稱呼她“廢物”,再加上丈夫的冷言冷語,姑姑一氣之下回了孃家。

後來,姑姑認真總結和反思了自己的行為,發現她一直圍著丈夫和兒子轉,活的沒有一點自我,關鍵是他們並不領情。

也許是為了尋找慰藉吧,姑姑決定發展一項事業。目光就鎖定在長期給孩子做飯鍛煉出來的好廚藝上,於是,姑姑每天把做出來的營養餐用微信的方式銷售,剛開始一個月並沒有什麼起色,只有孩子的幾個好友定,慢慢的,姑姑的營養餐出了名,訂餐人數不斷上漲,姑姑甚至和小區中的其他幾個媽媽一起做、一起送。

就這樣,姑姑的成就感不斷增加,她開始看書,學習更多,更有營養的菜式。

說起來,也奇怪,自從她開始搗鼓營養餐之後,就忽略了丈夫和孩子,每天的晚飯在她忙碌一天之後也變的對付,不過丈夫和兒子誰都沒有抱怨,一家人的相處也變得輕鬆自在起來。

姑姑的營養餐掙不了多少錢,可是她從其他孩子和家長那裡得到了肯定,她開始變得自信,不再患得患失,鬱鬱寡歡。現在整個人都很有神采。

如今的時代早已不再是《紅樓夢》中那個女人被束縛的時代了,女人應該在更大的層面獲取認同和接受,這樣最終才能收穫愛和自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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