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耀山李家墳的故事(二)

水缸中的碑影

李家官老爺去世時,皇上念其勞苦功高,親撰墓誌銘,記生平之豐功偉績,命碑刻其上,以慰英靈。又御筆親書“祀先堂”三字,令以匾額形制掛於中堂之上,以便李氏後人瞻仰祖先之功德,感念皇恩之浩蕩。匾額寬五尺,高一尺八寸,紅底蘭字,字體圓潤飽滿,以雙勾刀法鐫刻,莊嚴而肅穆。(該匾在2013年時仍掛於李家老宅中堂之上,後來去向不明)

先前的那位風水師聽聞官老爺過世,風風火火趕來,要盡施絕學,為官老爺親自打理後事,李家後人早見識過風水師的本事,見風水師對各項事務指揮得當,井然有序,自然一切就倚重風水師了。

官老爺靈柩在家停放百日,每日前來祭奠的男女絡繹不絕,有官場的知交,也有忘年的舊友,有承救報恩的,也有慕名瞻仰的……

再說風水師,乘著這百日的時間,張羅著尋能工巧匠建墓,立明堂,刻碑。墓是磚砌的,明堂是石刻的,主要是這碑,不含底座,淨碑九尺九,上刻御筆親題的墓誌銘,好不威武氣派。

官老爺出殯之日,十里八村來送殯的人排成了長隊,哀聲一片,場面蔚為壯觀。

待得將官老爺下葬後,風水師指揮著工匠人等封鎖墓道,然後立碑。碑高大而沉重,好幾十個壯勞力用麻繩和木槓費了好大工夫才將碑立了起來。可是風水師看著山下面的遠方,卻一再要眾人將墓碑拉斜一些,再拉斜一些……孝子們和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見過墓碑斜立的做法。最後孝子們一咬牙,聽大師的,人家咋說咱咋做,準沒錯。

碑立好後,眾人站在碑的東南遠遠向西北望去,穿過峽谷,一座城堡隱隱約約,而那塊傾斜的碑,狀如一座側身望向遠方的塔,氣定而神閒。

再說在李家墳西北方約六十里有一個村莊,人們住在堡牆裡面,叫西南堡,有人家約四五十戶,說來也怪,自官老爺的墓碑立起來後,每天早上,西南堡裡不論誰家,只要女人往水缸一瞅,就能看到一塊戳天奪地的碑,就連碑上的字都模糊可辨。你說家家戶戶的水缸裡每天都有塊奇怪的碑,天長日久這誰受得了?於是西南堡的人們四處打聽,想知道這塊碑的來歷,以解心中之惑,但是找不到任何有關這塊碑的線索。

就這樣過了好多年,一天,西南堡村來了一位能人,自稱能破解該村水缸中的碑影。人們奉為上賓,承諾只要各家水缸中能不出現碑影,願集巨資酬謝。能人說:“這塊碑吃著你村的風水哩,所以才會出現在你們的水缸裡。”並給出一個辦法,在堡牆上蓋廟!用廟來擋碑。

吃咱村的風水?這還得了?西南堡傾全村之力,三月不到,便在村東的堡牆之上蓋好了一座不小的廟,廟內供奉著二郎真君,廟前放置一落地鐵鑄大香爐,氣派非凡。人們終於鬆了一口氣,水缸裡的碑終於快要不見了,咱村的風水這回能保住了。

待得開光後的第二天早上,西南堡的女人們滿懷著希望揭開水缸蓋時,一下子傻眼了。天哪,碑,仍然在,更可氣的是,碑前還多了一個大香爐,水缸裡的大香爐藉著水波,娉娉嫋嫋,似真似幻,好似香氣正在繚繞。

西南堡的女人們嚇傻了,西安堡的男人們氣瘋了,人們將廟前的香爐合力推翻,再找能人,能人不見了。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西南堡來了一位遊方道士,看了堡牆上的廟後,道出了村中當初蓋廟的根由,村中人大驚,奉若神明,並給予重金,以求一解困惑。

道士錢財入囊,撫須說:“東南不足百里,兩山交匯之處,見碑推倒,碑自不見。”村民如醍醐灌頂,發動全村青壯勞力,三五結伴而尋,一月有餘,終於將碑找到,合力將碑推倒,回去後,第二天早上果然再不見缸中碑影。西南堡村人奔走相告,困惑了幾代人的難題終於得以解決。

再說李家,得知墓碑倒下已經是好幾天後了,李家子孫眾多,組織了十幾個人,上去合力按過去的樣子立好就是,也沒多想。

可這兒一立起來,第二天西南堡人家水缸裡的碑馬上就出現了,西南堡村馬上組織三五個人趕來邊耀山推碑,就這樣推了立,立了推,來回了好幾次,李家人就納悶,這誰呀?幹嘛呢?一塊碑招你了惹你了?你老推它幹嘛呀?幾經打聽,昂,原來是咱墳的碑影進了人家水缸了,人家說咱墳吃人家村的風水了,人家心虛,沒底兒了才來推碑。但碑立了那麼多年,以前啥樣就得啥樣,沒轍兒,推倒了就得立起來。

直到有一天,西南堡一個青頭二楞子,在親自推了幾次碑後,失去了耐心,一個人,拎著一把錘來了……

因為村子距離墳地太遠,當知道碑被砸壞時,砸碑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到1995年夏,這塊殘破的墓碑連同官老爺墓一同被盜。

至此,關於李家興起最主要的文字記載丟失了。

至於水缸中能出現碑影,其實根本不存在吃風水之說,正如海市蜃樓,用科學的角度很容易就能說得通,山裡的早晨,正是溼氣重的時候,由剛升起的太陽將碑影經過溼氣折射,映在了正對著李家墳的西南堡上空,再由空中反射在各處水中。而女人能看到碑影,是因為女人心細,再者過去都是女人持家,早晨起來都是女人第一個掀起缸蓋舀水做飯,掀起缸蓋的同時,缸上空的蒸汽將在很短的時間內被人為打散,所以即便是女人,每天也只能看到掀開缸蓋後的幾秒鐘,碑影便會迅速消失無蹤。而男人們只顧田間地頭勞作,當然看不到了。

由於鄉人的愚昧與無知,將這一神奇的自然現象摧毀了,同時摧毀的還有一段塵封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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