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一:我對女兒有愧疚


李谷一:我對女兒有愧疚

李谷一的女兒叫肖一,丈夫是部隊系統的一位領導。成名很早的李谷一事業心很強,在她的心目中事業高於一切,因此她在家庭生活方面粗枝大葉。連給女兒取名字,她也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在丈夫和自己的名字裡各取一個字,就讓女兒叫“肖一”。

1980 年,肖一3歲了,李谷一調入中央樂團擔任獨唱演員,作為團裡的臺柱子,李谷一一年中有七八個月時間在外面演出,即使在家,肖一也很少見到母親的身影。因為丈夫工作也很忙,李谷一白天上班時,就把女兒寄放在一個同事家。同事家住一樓,有個窗戶正對著李谷一單位的大門,肖一常常孤獨地趴在窗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母親單位的大門,企盼母親的身影能早點出現。然而,常常要到夜幕降臨,李谷一才匆匆忙忙地趕來,用自行車載著女兒回家。

李谷一:我對女兒有愧疚


那時候,李谷一正在嘗試著把西洋音樂與中國民族唱法結合起來,開創一種全新的歌風。她每天要工作十多個小時,無暇顧及女兒,在這種情況下,李谷一狠心把女兒送到了河南許昌的一個親戚家。直到一年後,李谷一才抽時間去看女兒,出現在她眼裡的肖一又黑又瘦,李谷一那顆做母親的心疼啊痛啊,她把女兒又接回了北京。

5歲時,肖一上幼兒園了。有一天,淘氣的她不小心從鐵柵欄上摔了下來,造成左胳膊骨折,當時李谷一正在外面演出,肖一的爸爸和奶奶匆忙帶她去醫院接骨頭。可粗心的醫生把肖一的骨頭接錯位了,直到打上石膏後才發現,只得敲開石膏重新接上。肖一痛得撕心裂肺,她多麼希望媽媽能夠出現在她身邊,用溫暖的手摸摸她的臉和頭髮!直到半個月後,李谷一才抽出時間第一次去醫院看女兒。見到媽媽的第一眼,肖一就說了一句令李谷一痛心的話:“媽媽,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是不是我不是你親生的?”李谷一流淚了:“孩子,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實在太忙了,等你長大後會理解媽媽的。”

李谷一:我對女兒有愧疚


小小年紀的肖一怎麼能理解媽媽呢?她不明白媽媽為什麼總是那麼忙。她常常落寞地坐在窗前,看別的父母牽著孩子的手,高高興興地在院子裡玩耍。肖一8歲生日那天,她可憐兮兮地對母親說:“媽,你今天帶我去外面玩好嗎?”望著女兒眼裡流動的渴望,李谷一推掉工作,帶著女兒去西單商場玩。在商場裡,售貨員認出了李谷一,頓時三四十人一下子圍了過來,爭著和她握手、說話,拿著筆記本和衣服要她簽名。肖一被人群擠到了一邊,只能遠遠地透過人縫看著母親,直到人群散去,母親才帶著她回家。一路上,淚水在肖一的眼眶裡打轉,李谷一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這是惟一一次肖一隨媽媽一塊兒出去玩。此後,肖一再沒有隨媽媽出去玩過,對一個小女孩來說,這未免不是一種殘酷和遺憾。

1986年,李谷一籌備了幾年的中國輕音樂團終於組建了。作為團長,工作千頭萬緒,臺前的演員、樂隊以及所有幕後工作都要由她打理,因為沒有場地,李谷一的家就成了辦公場所,團裡開會、學習、排練都在她家那間14平方米的小屋裡……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十多年。李谷一為中國輕音樂事業可以說是嘔心瀝血。那時候,李谷一家生活的平靜被徹底打破了,家成了考場,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演員都來找她,一進門說不了兩句話就開始唱,希望能進輕音樂團,這期間,李谷一發現、培養出了包括崔健、韋唯在內的不少紅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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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團裡,李谷一幾乎忽略了女兒的存在。她沒給女兒開過一次家長會,更無暇顧及女兒學習上的事情。然而,對待演員和學生,她卻傾注了無窮的心血。她經常不厭其煩地輔導學生到深夜。學生病了,她還要幫他們找醫生,為他們熬藥熬湯。這一幕令肖一常常忍不住鼻子發酸,有一次,少不更事的她大聲質問媽媽:“我為什麼是你的女兒?我為什麼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李谷一不知道如何向女兒解釋,只感到內心有一種錐心刺骨的疼痛。

在肖一的心目中,媽媽是那麼陌生,因此她也像母親的學生一樣,稱李谷一為“李老師”,這一叫,竟叫了2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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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也天生一副好嗓子,但她卻對唱歌有牴觸情緒,因為她看見媽媽的生活除了音樂,簡直就沒有了別的內容。而李谷一也無暇顧及自己的女兒,因此,這位著名的歌唱家儘管桃李滿天下,卻沒有把自己的女兒培養出來。

因為是李谷一的女兒,肖一的童年生活註定是落寞的,甚至還有些苦澀。孩子們最盼望的過年,對肖一來說,也是難言的傷心和煩惱。因為母親每年都要參加春節聯歡晚會,除夕之夜,她家的月亮從來沒有圓過,肖一和父親只能在電視裡看見媽媽把歡笑和歌聲帶給別人,而把冷清留給他們,尤其是看見媽媽演唱《難忘今宵》,她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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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沙一個知識分子家庭長大的李谷一,在觀眾面前表現的是自信和風光,而她的另一面卻充滿坎坷。上世紀70年代初,李谷一因為演出花鼓戲《補鍋》,被打成修正主義的黑苗子,下放到偏僻的瑤寨勞動,生活的辛酸和磨難讓她有了徹骨的體會。

1980年,李谷一把西洋發聲方法和中國的民族唱法結合起來,推出了《鄉戀》,沒想到這首歌一出來就立刻紅遍大江南北。令李谷一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就是這首小小的歌曲,卻使她遭受了來自全國如同風暴般的批評和批判,她只不過是探索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為什麼成了樂壇上離徑叛道的眾矢之的?整整半個月,她天天晚上失眠,還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那時候,肖一才3歲,無法理解這次災難對媽媽的打擊有多沉重,長大後,她才從父親口裡得知,母親遭受的精神折磨和心靈創傷是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她無法想象母親是怎樣挺過那段艱難歲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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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中央電視臺首次舉辦春節聯歡晚會,應全國觀眾的要求,李谷一一連演唱了6首歌曲,其中就包括《鄉戀》,這成了至今還沒有人打破的紀錄。《鄉戀》能夠登上春節聯歡晚會的大雅之堂,表明李谷一嘔心瀝血開創的歌風得到了人們的認可。那天晚上,李谷一回到家已是半夜時分,她輕輕搖醒睡夢中的女兒,和丈夫一道圍在一起吃餃子,她還喝了一杯紅酒。在肖一的記憶裡,她是第一次看見媽媽笑得那麼欣慰,那麼甜美……

此後,李谷一的歌唱事業達到了一個鼎盛時期。80年代中後期到90年代初,李谷一先後在法國、荷蘭舉辦了個人獨唱音樂會,獲得了極大的成功,是中國大陸在這些國家舉辦音樂會的第一人;她應邀擔任日本、德國、南斯拉夫、哈薩克斯坦、香港等國家和地區歌手比賽的評委,並獲得了美國ABI協會頒發的“世界藝術家成就獎”的金獎,以及中央電視臺辦法的“終身成就獎”;她連續13年參加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創作並演唱了300多首歌曲……中國輕音樂團在她的領導下,也如日中天,李谷一帶領演員們在全國各地演出達1000多場,多次受到文化部的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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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肖一的父親在雲南出差時突然病倒了,高燒達40多度,昏迷不醒。而身在北京的李谷一因為正直,遭人排斥,經常有人給她打匿名電話恐嚇她。在肖一的印象裡,媽媽一向是堅強的女強人,然而這一次,她發現母親堅強的外表下也包裹著一顆脆弱的心。母親是那麼焦慮和沉悶,整夜失眠,頭上有兩塊地方頭髮掉得一根不剩。幾乎是一夜之間,原本精神抖擻的母親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直到這時,肖一才真正理解母親,也理解了媽媽為什麼對藝術那麼狂熱,那麼痴迷,媽媽就是為唱歌而生的,音樂已經溶入了她的血液裡!11月10日是李谷一的生日,就在這一天,李谷一的丈夫拖著尚未痊癒的身體從雲南趕回來了,肖一為母親買來了生日蛋糕和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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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谷一最痛苦無助的日子,肖一常常陪伴在母親身邊,她陪母親說話,母女倆聊以前一些快樂的事情,以前一些想說而沒有說的貼心話也說了出來。天氣晴朗的日子,肖一還陪母親到郊區散心,看看大自然美麗的風光。望著眼前這個高挑美麗的大姑娘,李谷一恍然如夢。她把女兒摟在懷裡:“孩子,媽媽以前忙於事業,很少顧及到你,你怪媽媽嗎?”肖一含著淚花說:“以前曾經怪過您,但現在我長大了,懂事了,我能夠理解您了。”

李谷一十幾歲就離開了家鄉,她能有今天,完全是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而丈夫也是在軍人家庭長大的,因此,夫婦倆對孩子要求特別嚴格。肖一小時候,家裡做飯從來不會考慮她的口味,即使做的是肖一不愛吃的菜,李谷一也不會遷就她。有時肖一不愛吃飯,李谷一就說:“等你餓了,看你吃不吃?”她把吃剩的飯菜用碗扣起來保溫,幾個小時後,肖一餓了,她果然風捲殘雲般地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光。因此,肖一一直到現在都不挑食,對吃沒有什麼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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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谷一在生活方面對女兒要求很嚴格。她從不多給女兒零花錢,女兒上學放學都是擠公交車回家。肖一的衣服、鞋子都沒有什麼名牌,甚至比一般孩子的還普通。肖一上高中後,李谷一就讓她搬出去單獨住,每天肖一在吃晚飯的時候才回來,吃完飯後再回去寫作業,睡覺。

儘管自己功成名就,但李谷一對女兒卻沒有特別高的期望,她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都做名人,誰來做普通人?”因此,她對女兒的要求是,只要她身體健康,靠勞動、智慧成家立業就行了,沒必要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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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朋友對肖一說:“你要是去唱歌,準能紅起來,有你媽媽,什麼事都好辦。”肖一也曾開玩笑對李谷一說:“媽,我把你那些有名的歌都翻唱一遍,出張專輯怎麼樣?”肖一的爸爸第一個不同意。 李谷一也堅決反對:“你湊什麼熱鬧?出了張專輯又能怎麼樣?”

李谷一不僅是一個優秀的藝術家,還是一位孝順的好兒媳。都說婆媳難相處,但李谷一卻對婆婆格外親近,婆媳倆像親生母女一樣相處。婆婆晚年得了海默爾氏綜合徵,李谷一每次從外地演出回來,都要給婆婆帶點小禮物,還親自為老人家洗臉、擦身子,守在她身邊給她削水果,陪她說話。婆婆病到晚期,精神恍惚,言語失常,可直到生命的最後,她還喊著李谷一的名字:“谷一,吃飯!谷一,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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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有媒體要採訪李谷一和她的女兒。每次李谷一都婉言謝絕了,她不想讓女兒過早地養成一種優越的心理,她常對女兒說:“媽媽只是一個演員,因為經常露面,所以有了知名度,你不要有什麼特權思想,覺得自己與一般孩子有什麼不一樣。”長期的薰陶,使肖一做人也很低調。2000年大學畢業後,肖一進入中央電視臺工作,而李谷一因為工作關係,與中央電視臺的很多人都有著頻繁的接觸,但李谷一沒有對任何人打招呼,要求他們關照自己的女兒。肖一也從來不在單位裡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母親。一年後,直到肖一離開中央電視臺時,都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李谷一的女兒。

李谷一:我對女兒有愧疚


坎坷粗礪的生活底蘊造就了李谷一寬容而大度的性格。2001年春節,在一次文化界聯歡會上,李谷一和她曾經的學生韋唯都被應邀出席。一直以來,韋唯都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師,很想向李谷一表示深深的歉意,與她握手言和,但很久沒有聯繫了,她不知道李谷一會不會原諒自己。因此,韋唯先請同桌的文化部副部長高佔祥去打探李谷一的虛實:“待會兒韋唯想過來給你拜年,可以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韋唯走到李谷一旁邊,恭恭敬敬地請她在自己的請貼上簽名留念。李谷一爽快地寫下了“和為貴”三個字。韋唯對李谷一說:“祝老師心想事成,恭喜發財。愛你的韋唯。” 李谷一仰起臉問:“真的嗎?”韋唯笑著貼著李谷一的耳根說:“這是真的,一點不假,我會越來越懂事的。”

2004年,李谷一做了膽囊摘除手術,她笑著稱自己為“無膽英雄”。肖一為母親的身體擔心,她知道,母親還患有嚴重的糖尿病,她心疼地勸母親:“媽,你現在什麼都有了,就不要再那麼奔忙了。” 李谷一聽從了女兒的意見,她推掉了許多演出,開始享受生活的閒適和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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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0日,在第五屆百事音樂風雲榜頒獎晚會上,李谷一被授予“終身成就獎”,肖一由衷地為母親感到驕傲和自豪!李谷一對事業的執著和為人處世的真誠,對肖一的影響很大,她也像媽媽一樣率真、低調、樂於助人。在她眼裡,母親就是一本厚重的書,值得她一輩子用心去閱讀,去學習!

2020年1月,李谷一第18次登上央視鼠年春晚,第8年領唱《難忘今宵》,萬眾矚目。雖事業輝煌,但李谷一也有遺憾,那就是她沒有像普通媽媽那樣陪伴女兒成長,給予肖一應有的呵護和母愛。如果自己在女兒身上,也花像學生那麼多的心血,也許女兒也是著名歌唱家,這是李谷一愧對女兒的地方。好在肖一理解媽媽,這讓李谷一遺憾中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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