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熱播的電視劇《安家》，著眼於這個時代裡關注度最高的話題“買房”。與劇中所演繹的不同，在一些二三線城市，一些小人物的買房經歷，雖然場景稀疏平常，卻有些令人心酸。以下是作者本人的情感歷程。
對於背井離鄉來到大城市的農村娃來說，不管是求學、務工還是其他路徑，能在城裡有個屬於自己的安身住所，是大多數人畢生的奮鬥目標，也是父輩們殷殷期盼的夙願。
尤其是戀家的陝西人，在城裡買房，既是家長的面命，又是身份的憑據。
從環境背景上來說，在城鎮化日益發展的當下，農村人進城的大趨勢已是時代潮流。
與之相應，城市土地供應不足，房價直線上揚，而農村土地撂荒，生產要素被掏空，甚至剛剛建好的農村新房也遭遇著人去房空的落寞。
曾經人聲鼎沸的鄉間小道，變得斑駁而陌生。
曾經幾代人流轉的宅基地，大門落鎖，磚瓦蒙霜，廳堂雜蕪。
一
2016年，參加工作剛剛三年的我，像多數人進城的青年人一樣，勃勃野心主動向現實妥協。
那年10月，我在西安簽署了自己的第一份買房契約。
2016年前後，西安樓市均價基本維持在5000左右，因不堪租房搬家之困擾，我咬牙在西安二環裡入手了一套二手房。
房屋格局為一室大開間，實用面積不足40平，雖空間狹小緊湊，但對於單身寓居者來說，可堪為穩定的安身之處。
房屋成交價30萬，按照房證面積來算，平均單價約6000許，價位同比並不算低，但此處配套和環境相對較好，距上班的單位步行也不過20分鐘，多方考慮之下也就勉強接受了。
實際上，當年我的月薪才不到3000，這樣的高房價對我而言，的確有些用力過猛，超前消費，但又不得不為之。
而立之年的各種精神拷打，讓人噙淚享受。
那年冬天過戶的前一天，在親戚好友的幫助下，我們湊了10萬的首付。而我年逾六旬的老父親，更是瞞著我，找村裡的能行人，借了筆利息不小的外債。
當我從銀行櫃檯裡取出10捆人民幣的時候，我猛然意識到，這是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接觸到這麼多現金……
二
在我最初的規劃裡，這種短暫的過渡尚可滿足生活所需。
孰料，當婚期到來，突然有一群親友湧入房內，我突然覺得這間本身就很侷促的“安樂窩”更加壓抑逼仄，甚至連落腳都顯緊張。
自那時起，買房再次提上日程。
許是天意捉弄，婚後未幾，西安戶籍政策迎來了2.0時代，大量外來人口的湧入，讓沉悶多年的西安房價迎來了暖春。
從千元時代突漲到萬元，甚至 “迎二破三”的聲音也愈來愈烈，一片火熱的樓市令人措手，居高不下的房價成了橫亙在年輕人面前巨大的生存鴻溝！
即便是如此，千人搖號，甚至萬人搖號的場面依然喧囂。
經常有中介從業者在夜半發來萬人凌晨排隊選房的視頻，並配文說“五一出去逛三天，回來少個衛生間”。
與此同時，朋友圈流傳的各類解讀文章，引以專家的研判分析，都有意無意昭示著西安房價的牛市待漲。
明說暗示之間，危言聳聽也罷，言過其實也罷，剛需群體不甘做韭菜，但也不得不在趨勢中讓步，放縱的心理恐慌常常擊敗寥寥可數的財富積累。
自2018年12月起，我先後三次加入西安搖號大軍，均遺憾出局潦草收尾。
先是在長安區某精裝樓盤，當時售價1.1萬/平起，已不是剛需身份的我，因為存款餘額不足，驗房資料審核環節即遭遇卡頓，幸虧置業顧問手段熟稔，通過私人關係上下活動才讓我們矇混過關。
但即便是這次的資格審驗僥倖通過，最終的搖號排名仍然很靠後，最終被狠踢出局。
有了首次的經驗，在隨後的兩次搖號中，我們的前期功課做得很充分，包括天衣無縫的銀行卡餘額證明和數據完美的收入流水，資料審核幾乎暢通無礙。
但令人無可奈何的是，因為運氣緣故，每次搖號的結果排名，都倉然落於人後。
萬般無奈之下，我的目光開始轉向二手房，從南郊新城到城內老小區，從小產權到限價房，甚至包括叫人望而生畏的法拍房，都在我的考慮序列。
微信好友裡，我主動添加了不少江湖中介，他們每日噓寒問暖，隨後善意地提醒敲打。
有一段時間，我下班後的日程安排，不是看房就是在看房的路上，諸般經歷叫人心力交瘁，但始終尋不到心儀的房源目標。
三
2019年4月底，西安公積金中心突然出臺新政。
自5月13日起，西安公積金貸款規則大幅度調整，呈現出明顯的緊縮態勢，其中在最高可貸款額度和貸款人地域等方面，都有了明確的要求限制。
因我和愛人分屬異地，這樣的政策變動於我們而言，是極大的被動和不利。為了趕在政策實施前儘快入手，在中介的熱心催動下，我們在西安航天城某小區簽了一套二手毛坯房。
儘管該套房子並不完全符合我們的預期，所幸的是，預算羞澀的我們，總算沒有被瞬息萬變的無情政策打趴，畢竟商業貸款的利率要比公積金貸款高出近2個點，由此節省的月供差額，勉強能讓年輕夫妻生活的稍有些尊嚴和質量。
一番折騰，我總算在西安樓市疾馳的快車上，買到了價格不菲的車票，
儘管站相有些寒酸難堪，但總不至於永遠流落在棲棲遑遑的歸途。自簽字蓋印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即將要揹負“房奴”的沉重包袱，經受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壓力，因兩套房貸的固定開支而惴惴不安，因未來的不可預期而惶恐為難。
或許這種選擇未必理性，但嚮往美好生活終究不是過錯。唯有用精神勝利法寬慰自我：希望自己今後也能像個勇士一樣，直面消費的寒冬，直面慘淡的餘生。
我的買房經歷，僅僅是幾萬萬新西安人的個例，這種“買與不買”的思想抉擇，並不具有參考性，甚至我寧願被當作反面教材，以啟後來人，用更為審慎的態度應對西安樓市的起伏波動。
同時，作為出身於農村的青年人，我深知我們這代人的艱難不易，被斬斷黃土地的精神臍帶，在大城市奮鬥的渴望和痛楚，你我感同身受。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當代年輕人在生活中刨挖得並不輕鬆。
我常常自忖：人活一世，所欲者何？一居一室乎？
若如是，真是可憐極了！若不是，則又自欺的很！話說回來，世間哪得安全法？不過都是身外浮雲而已。
我們不妨這樣臆想，隨著時代的演進和人們價值觀的改變，買房置業這種物質消費，或許會成為歷史的笑料。但之於我輩青年人來說，主動入坑，雖略顯莽撞，但又不失悲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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