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15年,蔡明亮再度携新片《日子》回到柏林,但对于蔡明亮来说,今年的柏林电影节是有些遗憾的,他最终擒回泰迪熊奖,与柏林最高奖项金熊奖再度擦肩而过。
尽管抱憾而归,《日子》的成绩依旧是瞩目的,在最终的《银幕》场刊评分中获得3.3分,仅次于3.4分的《从不,很少,有时,总是》。
“得奖固然锦上添花,没有,依然昂首向前”,他在个人社交平台里这样写道。
是的,这就是我们熟悉的蔡明亮,尽管电影这条路走得有些跌跌撞撞,但面对自己所选择的方向,他总是带着一股子骄傲昂首向前。
不关心全人类,只关心个体
世纪之交,整个世界成为大雨滂沱的马孔多,这是蔡明亮对世界末日的想象。
《洞》(1998)这部末日题材电影没有救世情节,因为蔡明亮关注的从来是个体,不是全人类。在《洞》中,人类文明分崩离析,被异化成甲虫的人蜷缩到黑暗中。
人们无依无靠,整个世界就像一片废墟,这洞是孤独的出口吗?男主开始对洞下世界进行窥视与试探,孤独的男女在隐秘中完成了超现实的交合。
终于,在世界末日,他们共享了彼此的孤独。
蔡明亮的电影游离于主流电影之外,他关注城市孤岛中的个体,擅长使用长镜头,直逼人物内心,表现都市人的隔绝与孤寂。
“个体”在蔡明亮的电影中甚至缩小到了具体的人,熟悉他的人一定知道,这么多年他几乎是围绕同一个人讲故事——小康。
李康生的生命经验与蔡明亮的电影融合在了一起。1991年,蔡明亮在一家游戏厅里发现了李康生,从此李康生几乎出演了蔡明亮的所有电影,在《你的脸》(2018)拍摄完成后,蔡明亮谈及:“二十几年来,他的脸就是我的电影。”
《青少年哪吒》(1992)到《日子》(2020),我们凝视着小康从满脸青涩到饱经沧桑,看到时间在他的脸上汹涌地流逝,如此清晰地见证了一个个体的成长与衰老,现实中的时间与电影中的时间形成了奇妙的互文。
李康生对于蔡明亮就像让·皮埃尔·利奥德之于弗朗索瓦·特吕弗。利奥德从《四百击》开始,断断续续出演了特吕弗与戈达尔的电影,几乎成为了法国电影新浪潮的一个符号。
有趣的是,在《脸》(2009)中,利奥德与李康生产生了交汇。他曾说特吕弗让他明白了拍电影应当秉持的自由精神,这一次,蔡明亮如愿以偿,直接致敬了新浪潮,而后来的电影也与自由越来越近,走向纯粹的个人表达。
早期的蔡明亮还在电影中讨论城市中的个体的隔绝与孤独,发展到后期他的作品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影像,后蔡明亮时期他的作品逐渐开始脱离概念的束缚。
纯粹到极致的影像是什么样的?
在华语电影导演中,最有资格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人大概就是蔡明亮了。
电影作为一种综合性的艺术,自诞生以来不免受到戏剧、音乐、文学等艺术形式的影响。蔡明亮一直所做的,就是不断拓展电影的边界、探索影像的可能。
他甚至也不在乎大导演们捍卫的大银幕,屡屡将自己的影像作品搬至美术馆,将电影从银幕中、从传统的工业中解放出来,探讨更多观看的可能,
可以说最近几年他越来越不像一位导演,他的作品也离传统意义上的电影愈来愈远。2013年,《郊游》在台湾完成五十场的限量放映后,走出大银幕,来到大陆美术馆。
世界首部华语VR电影《家在兰若寺》(2017)中,蔡明亮开始摸索新的表现形式,VR加持长镜头,巴赞的长镜头美学在这部电影中有了新的阐释,观众被包裹在影像中,银幕的边框被打破了,传统的观看方式改变了。
当我们自如选择视点,电影与现实就开始无限接近。2018年,与坂本龙一合作的《你的脸》无缘金马奖竞赛单元。这部电影无法被分类,它既不是纪录片也不是剧情片,这是蔡明亮用了两个月时间在街头巷尾寻找面孔,最后将十五个镜头拼凑成一道风景。
2020年,《日子》再一次告别了语言,无对白让这部电影更接近寻常日子里那些无事的状态。
通俗地讲就是,蔡明亮的电影越来越“催眠”了。
这让人想起了阿巴斯的《24帧》最后的镜头:电脑屏幕正在播放电影,而观众已呼呼睡去。阿巴斯说:“我更喜欢让观众在影院睡着的电影。 ”浏览短评可以发现最近几年蔡明亮的电影开始变成了这样,他的作品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
尽管我们在观影过程中会犯困、会睡着,但不得不说,蔡明亮的作品逐渐通向了生活,更加贴近生活本真的状态:有诗意,更多的是空虚,不是吗?
閱讀更多 豆瓣影人PRO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