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下午2:19,上海浦東機場T2航站樓閔行接待點。
乘坐OZ363航班(首爾-上海)來滬的韓國青年李光(化名),向工作人員展示了自己貼有黃色圓形貼紙的護照。
工作人員問他:“你具體住哪裡?準備怎麼回去?”
李光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說了自己位於閔行莘莊工業區附近的租房地址,並表示暫時只有自己一個人住,原本是想打車回去。
“打車不行。你填一下這張表格,等下我們會派人送你過去。”
這是一張“重點國家入境人員集中接送登記表(大巴)”,左上方注有“居家隔離”字樣。
在李光填完表格、站在一旁等待工作人員帶路前往停車場的時候,我們向他提出一路跟著他直到家門口的採訪請求——在此之前,我們已經被兩三位旅客婉拒過了。
得知我們的跟隨採訪是為了全程記錄上海的疫情防控體系,李光爽快地答應了。
為了嚴防疫情境外輸入,從3月6日起,上海市16個區駐點人員進駐浦東、虹橋兩大機場,24小時不間斷值守,確保有過重點國家或地區旅居史的入境人員不與社會公眾接觸,實現從口岸的入口管理到社區的落地管理之間的“閉環”。
而從14:19李光進入我們的視野開始,到18:06李光在自家門口向我們揮手道別,在將近4個小時的時間裡,記者全程見證了這一環環相扣、無縫銜接的上海式“閉環”。
14:19,“我們經過至少6道程序才來到這裡”
中國青年曹羽跟李光同機抵達,兩人一前一後,都在閔行區接待點填寫了表格,並上交護照。
因為曹羽是祖籍瀋陽的朝鮮族人,會說一口流利的韓語,他熱情地充當了我們與李光之間的翻譯,並向我們介紹了從下飛機到集散點的流程。
OZ363航班於當天11:40落地。空乘組用點名的方式,安排乘客分批次下飛機,然後經過分流、填寫健康申明卡、出示健康申明卡並貼標、紅外測溫、邊檢入境、行李消毒等一系列程序,直到14:19到達閔行區駐點。
曹羽笑言:“我們經過至少6道程序,才能機艙走到這裡(集散點)來。”
這一時間段到港航班不多,與3月7日夜間到達旅客四、五個鐘頭的等待時間相比,曹羽和李光等待兩個半小時多一點,已經算快的了。
李光是一家上海公司的軟件工程師,利用春節假期回國,隨後因疫情發展延期返滬。工作人員特別問及他的房子是否與人合租,李光承認與人合租,但室友都還沒有回到上海,目前只有他一個人住,符合“居家隔離”的要求。
從事紡織行業的曹羽,同樣租住在閔行區,但因為有合租室友,於是選擇了“集中隔離”。
14:50,三位旅客一組同車
閔行區口岸組工作人員費燁磊手裡拿著三本貼著黃色貼紙的護照和表格,開始核對。
這批同車從浦東國際機場前往位於虹橋機場附近的閔行區統一集散點的旅客共有三人:李光,曹羽,以及另一位同機到達的意大利籍旅客。
在駐點隔壁16區統一的“停車區聯絡點”,費燁磊在等候確認派車時告訴記者,機場有兩種巴士,分別是19座位的中巴和50座位的大巴。
派車車牌號確認之後,費燁磊、劉永達帶隊下樓,另一位提前到崗的工作人員樂云為了熟悉路線,也一起隨行。
眼看著意大利旅客歪歪扭扭地拖著兩組行李箱,劉永達還上前幫忙拖了一組。
費燁磊、劉永達、樂雲,都是閔行區口岸組招募的機關志願者。
此次閔行區總共出動了153名工作人員,除了民政局工作人員、公安民警、交通組司機外,佔比最大的,就是從區8個委辦局抽調的總共80名機關志願者。
當天正在浦東機場協調工作的閔行區民政局黨組書記、局長蔡懌暉特別告訴記者,閔行區原本只打算抽調40名志願者,即在浦東T1、T2航站樓、虹橋T1航站樓和集散點各10位。但3月6日上午召開協調會時,卻發現人數遠遠不夠,於是臨時抽調了另外40名。
“很多機關幹部是直接從聯防聯控的崗位上轉過來的,10點左右接到電話,12點半就全部到位了。”
□虹橋機場駐點
15:00,巴士司機告知剛消過毒
達到停車場的指定巴士,司機表示剛剛車上已經消過毒了。
在將行李放入後備箱後,三位旅客選擇了分開就座。
費燁磊告訴我們,這是他當天跟車送到浦西的第二批旅客,上午跟的那班只有一個人。“一個人也得送,而且還不能讓旅客等太久,他們從下飛機到入境等的時間就已經挺長的了。”
當天費燁磊的排班是8:00-16:00。他說,因為穿著全套防護服,所有工作人員上崗之前都不敢喝水,午餐也是錯時吃的,“防護物資還是得省著點用,不敢浪費。”
雖然接待的都是“黃貼”入境旅客,但在人流量相對較大、人員混雜的機場,口岸組一線工作人員面臨的風險也可想而知。閔行區在後勤工作上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撐,每天由區民政局協調,保障對接志願者們的住宿、就餐、防疫用品等。
15:30,來了一位差點“漏網”的旅客
巴士剛要發車,費燁磊就接到同事鄧家靖的電話:“你們車走了沒?”
“還沒。”
“那等一下,還有個旅客要跟你們的車走。”
十分鐘後,同事彭曉冬送過來另一位旅客。這位旅客也是乘坐OZ363航班,在填寫表格時,他填寫了由朋友的“私家車”接送。
但在這位被他稱為“朋友”的司機來到閔行區駐點按規定填寫表格時,彭曉冬卻發現司機與旅客彼此並不認識。再一問,司機原來是租車公司派的。
“我們明確告知司機,你接了這位客人之後,按規定也要隔離14天,那你願不願意?司機跟公司商量了一下,主動放棄了。
所以對於選擇私家車的旅客,我們還是要嚴查。”
這已經不是工作人員第一次抓到“漏網之魚”了。
就在3月7日凌晨,一位旅客在留下位於閔行區的家庭住址之後,由私家車接走。但居委會三人小組卻久久等不到人,於是打電話問該旅客人到哪裡了。沒想到對方卻回覆已經離開上海,直接去寧波了。閔行區口岸組立刻反饋給浙江工作組,由浙江方面進一步跟進。
15:47,出發前往浦西集散點
費燁磊將四位旅客的表格拍照,發到工作群裡。旅客所屬的不同街鎮分別回覆:收到;已經在等著了。
閔行區口岸組的工作群裡目前有163名成員,每個群成員都在群名稱中列明自己的身份、姓名和手機號碼,方便聯繫。而無論是三更半夜,還是一大清早,群成員的響應從未滯後。
在路上,李光用韓語接了一通電話之後,問了費燁磊一個問題:他的朋友之前從上海回韓國,將私家車停放在浦東機場,這位朋友過幾天就要回上海了,他能不能從機場開自己的車回家?
費燁磊說這種情況之前還沒有遇到過,要問一下才能答覆。
當晚10點半,費燁磊給出答覆:可以自己開車回家,但要保持手機暢通,方便社區工作人員監督。
16:48,在集散點停了不到5分鐘
到達集散點,坐在車門口的晨報記者第一個下車,就看到負責集散點聯絡工作的徐錚捧著一束康乃馨迎上來,“婦女節快樂!”
記者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並不是旅客,徐錚笑:“沒關係,女同志見者有份。”
隨後我們才瞭解到,就在前一晚,有旅客因為在機場入境時等待了很長時間,到集散點直接把火氣發到了工作人員身上。徐錚想到第二天是婦女節,於是自費買了一百多支康乃馨,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舒緩旅客們的情緒。
集散點在位於虹橋機場附近的一家酒店,院子裡搭了兩間帳篷分別作為工作區。車一停,集散點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核對旅客信息,然後與不同街鎮的工作人員辦理交接。
曹羽因為要去所屬街鎮的集中隔離點,就在這裡跟我們說了再見。
在集散點停留不到5分鐘,我們就上了送李光的中巴。車上除了司機,還有兩位街鎮駐區接收點的工作人員。
17:30,車過李光家而不入
開車途中,李光指著窗外的小區:就是在這裡了。
沒想到車並未停下。工作人員解釋說,李光住處所屬的莘莊工業區,有統一的接收點。
17:30到達接收點,莘莊工業區綜合治理辦公室副主任康震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同時還有一輛備用轎車。
康震開車帶上我們,李光上了另一輛轎車跟在後面,轎車司機也穿著全套防護服。
路上康震告訴我們,因為之前120車輛進入小區接載密切接觸者,在居民當中引發了不小的恐慌,所以在這次接送境外人員時,決定租用社會車輛。
17:39,另一路已達到隔離點
曹羽微信告訴我們,已經達到集中隔離點。
入住流程是門口錄入信息,專人接上隔離樓層,“住宿條件比想象的要好”。
17:46,達到李光家小區門口
門口的值班人員顯然已經跟康震很熟了。看到他的車駛過來,例行測量體溫之後,問康震:需要我騎電動車帶路嗎?這個小區挺大的。
康震搖頭:不用。這個小區我已經很熟了。
17:56,李光家樓下
由居委會主任黃麗、社區醫生、民警組成的“三人小組”,外加一位韓語翻譯,一位居委會工作人員,已經全副武裝,正在樓下等著我們。
黃麗還特別拎了兩桶礦泉水。
乘電梯上到8樓,在李光家門口,黃麗將印有韓文的居家隔離承諾書等文件,交給李光一一簽字,“有些內容你之前已經在我們的微信群裡看到了是吧?”
然後是居家隔離的生活:一日兩次報告體溫,為此黃麗還特意拿了兩個體溫計交給李光;一日三餐有志願者送上門,掛在門把手上,無接觸式服務;生活垃圾可以放在門口,然後在微信群裡說一聲;有其他需要,都可以隨時在微信群求助。
就在他們交談同時,居委會工作人員已經在電梯裡噴灑消毒液進行消毒了。
18:06,李光家門口
在確認所有信息傳達到位之後,黃麗將護照交還給李光。
李光向我們揮手說再見,然後關上了家門。
下樓時黃麗告訴我們,居委會在之前摸排的時候,已經從房東那裡獲得了李光的微信,然後建立了微信工作群,李光在回國前已經告知了航班信息,“所以我們後續的工作開展非常順利。當然,接下去我們還會關注他的合租室友返滬的情況。”。
□3月8日晚8點,集散點帳篷內
韓國旅客李光,從進入中國的國門,到走進自己的家門,將近4個小時,全程沒有接觸過一位閒散人員。
從3月6日進駐兩大機場,至3月8日上午8點,閔行區口岸組共接收安置境外人員268名,其中214名為私家車接送,54名為集中送達。李光是54名之一。
在這樣輾轉而絕不曲折的“入滬記”與“入戶記”背後,是成千上萬名工作人員的齊心協力,“守滬”有責。
他們用24小時不間斷的值守,用無縫銜接的移交接力,為上海,為上海市民,打造了傳說中的護體神器金鐘罩鐵布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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