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海昏侯,北有貴妃墓。”
古老的西拉木倫河和老哈河流域是契丹民族的發源地。多倫遼代貴妃家族墓葬的發現,將改寫契丹民族的歷史,因為現在契丹族的歷史文化圈已擴大到了灤河流域。
多倫遼代貴妃家族墓是我國首次發現的遼代貴妃墓葬,它與南昌西漢海昏侯墓,成為兩個入選“2015年度全國考古十大新發現”的墓葬項目。2015年,遼代貴妃墓葬考古發掘結束後,遼代貴妃家族墓園佈局、貴妃是否正常死亡等關於墓葬的謎團,一直縈繞在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蓋之庸和他的考古發掘團隊中。在2016年多倫小王力溝遼代貴妃墓葬考古勘探,這些謎團得到破解!
解謎之一:
墓園佈局及關係
“通過發掘,基本弄清了墓園的平面佈局,該墓園由墓葬、附葬墓坑及享堂構成,尤其是主墓的附葬墓坑在遼代考古中並不多見。遼代貴妃墓與附葬墓坑應為該墓地年代最早者,代號為1號墓葬比遼代貴妃墓略晚,代號為6號墓葬的時間最晚,墓地時間跨度為遼聖宗至遼道宗時期。”蓋之庸說。
(遼代貴妃墓佈局)
據介紹,在遼代貴妃墓葬方圓十公里的範圍內,考古人員進行了文物調查,發現了一座遼代城址、三處遺址、一處有墓葬跡象的墓地。隨後,考古人員經重點勘探,繼2015年發掘的遼代貴妃家族墓地1號墓葬和遼代貴妃墓葬之後,又發掘了四個墓葬,一個墓址。其中兩座墓葬早期被盜,墓葬規模不大,屬遼代中小型墓葬。3號墓葬從發掘情況來看,是一座未營建完成的墓葬,出土有磚雕蓮花構件;4號墓葬和5號墓葬中,沒有發現遺骨,行制有似遼代貴妃墓葬耳室,與貴妃墓有關,應為主墓的附葬墓坑。
(貴妃墓出土的玉掛件)
此外,在5號墓葬中發現已腐朽無存的木函,在木函內發現骨灰及一枚玉石質掛墜,掛墜有焚燒的痕跡。蓋之庸和考古專家推測,這些墓葬或許是和遼代貴妃關係密切的侍女、隨從或部屬的墓葬。此次發掘的代號為6號的墓葬,為貴妃家族其他重要成員的墓葬,是該墓葬已發掘的墓葬中年代最晚者。該墓葬雖經多次盜擾,仍出土了金、銀、玉、石等材質的隨葬品,以及291枚白、黑兩色的石質圍棋子。
讓人不解的是,為什麼金銀器數量顯得很少呢?
(貴妃墓出土的銅鏡)
解謎之二:
金銀器明顯減少
與幾乎同時期且墓主人身份相似的陳國公主墓出土隨葬品相比,遼代貴妃墓出土的金銀器明顯減少,且製作也較為簡單。蓋之庸認為,《遼史·聖宗本紀》記載,統和十年春正月“丁酉,禁喪葬禮殺馬,及藏甲冑、金銀器玩”。此詔令與遼、宋當時正發生戰爭,經濟明顯困難的時局有關,而墓主人下葬在此詔令頒佈的第二年,即統和十一年,因此金銀器使用減少,也屬正常。
(貴妃墓出土的金器)
同時,在遼代貴妃墓中出土了代表皇室等級地位的高規格葬具,如銀鎏金鏤空鳳紋高翅冠、金花銀鏤空鳳紋高靿靴、金鑲玉龍紋玉捍腰等,如此高規格的葬具屬首次發現。蓋之庸稱,這些葬具與陳國公主墓出土的高翅鎏金銀冠、鎏金銀靴等相比,也沒有鏤空等複雜工藝。通過這些對比,能瞭解到當時遼代宮廷的生活狀態。
“遼代貴妃墓葬漢文化影響最深,比如貴妃墓的門,是極具唐風的,且葬具使用了木製圍榻,兩個立柱,圍著中央的棺材,是中原貴族常用的葬具,類似的葬具在遼墓中鮮有發現。但薩珊文化、粟特文化也不能忽視。包括這個墓裡出土的玻璃器、銅盤等,都是舶來品。從這些器物裡,能夠看到多種文明融合的痕跡。”蓋之庸說。
塵封的歷史彷彿就在眼前,多種文明的融合讓我們對遼代文化充滿了敬意,也更加渴望瞭解歷史背後的故事。
(貴妃墓出土的鎏金銀靴)
解謎之三:
貴妃是正常死亡
《遼史·公主表》載:“聖宗十四女,貴妃生一女,燕哥第一,封隋國公主,進封秦國。”此貴妃,即應為遼貴妃墓墓主人,這也是史料對墓主人唯一的記載。
蓋之庸稱,墓葬中發現墓誌一盒,中部陰刻篆書“故貴妃蕭氏玄堂志銘”幾字,首行撰“大契丹故妃蘭陵蕭氏玄堂志銘並序”,墓誌詳細記載了墓主人的生平、身世等情況,洋灑千餘言。據墓誌及結合相關史料,該貴妃為遼朝第六位皇帝遼聖宗耶律隆緒第一位皇后,出自遼代後族最為顯赫的蕭阿古只一系。在遼代9位皇帝中,有4位皇后出自該家族,為遼代後族最為顯赫的一支。遼貴妃墓墓主人父親為與宋作戰的遼代名將蕭寧、母親為蕭太后的女兒魏國公主。由此,考證可知其為蕭太后外孫女。她秉承家族傳統,在很年輕時,就嫁給了遼聖宗當皇后,還生了一男兩女。可惜的是,因為宮廷內的殘酷傾軋,她不知犯了什麼事,被降格為貴妃,而且被迫離開遼代政治中樞,回到了自己家族的封地。統和十一年(公元993年),20多歲的她溘然去逝。初步認為,貴妃是正常死亡。
(遼代貴妃墓出土的器皿)
解謎之四:
發現遼代灤河行宮
遼聖宗耶律隆緒墓位於赤峰,但其貴妃墓葬卻位於錫林郭勒盟。貴妃為什麼不和遼聖宗同葬?為何葬這麼遠?是風俗使然,還是另有隱情?這些謎團至今依然未解,蓋之庸和他的考古團隊正在尋找答案。
經過幾年考古調查,考古隊員在遼代貴妃墓東南2公里處發現了一處城址。通過調查可知該遺址近20平方米,地表可辨遼代大型夯土臺共12處,並有多處房址、水井等遺蹟。2017年對該遺址進行了試掘,清理遼代宮殿基址一座,該基址長24、寬10米,進深6.5米,面闊5.5米。由黏土夯築形成高臺基,以青磚壘砌基礎,其上夯築牆體,內抹白灰,外設迴廊,並見柱兩排。遺物以建築構件為主,部分瓦當加飾綠色琉璃,以寶相紋為主。
(遼代宮殿形制)
“很可能就是史料中記載的灤河行宮,遼代很多歷史事件(如重元之亂、蕭太后指揮戰役等)都與之相關。此次遼代灤河行宮的發現也解決了許多遼代歷史上懸而未決的問題,是一次遼代考古的重大發現。此次遼代灤河行宮發現源於對先前發現的遼代貴妃墓的思考——一個蕭氏貴妃的墓葬不在皇都,卻偏偏坐落於多倫縣小王力溝。”蓋之庸說。
據介紹,該城址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僅是草原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同時也是溝通遼代上京與南京的重要通道,而且此地為草原溼地,夏日氣候十分宜人。根據《長安客話》等史書的相關記載,該遼代宮殿建築很有可能就是遼代‘夏捺缽’(‘捺缽’為契丹語詞,意為遼帝行營。遼帝保持著先人遊牧生活的習慣,居處無常,四時轉徙,四時各有行在之所)。
2019年,考古人員在該墓葬附近發黃土坑遺址發現一處千年前的遼代大型宮殿遺址。這座古代宮殿遺址建於高大的夯土臺上,總平面呈“凸”字形。主建築西北部有抱廈,即原建築上接建的房子。宮殿建築用黏土夯築牆體,內抹白灰,牆體厚度1米。建築內地面由方磚鋪就,大部分已無存。宮殿的登臨踏道以青磚錯縫平鋪而成。
“遼代大型宮殿基址的發現,解決了許多遼代懸而未決的問題,應為相關史料所載的‘灤河行宮’和遼‘夏捺缽’之地,遼代帝后經常來此,遼代許多歷史事件就發生在這裡。”“聖宗貴妃墓出現在附近,貴妃很可能在陪同聖宗皇帝的時候病故,而埋葬在附近,是一次重大考古發現。”蓋之庸表示。
蓋之庸說,“其中多形態的人面、獸面紋瓦當在以往的發掘中未發現,還採集到許多琉璃構件,可反映出這片遺址的高規格。”
(遼代宮殿人面建築構件)
蓋之庸經史料比對及基址所處地理位置認為,新發現的遼代大型宮殿基址的建築形制及出土的建築構件,與遼祖州城發掘出土的建築構件和建築臺基的形制幾近相同。
“另外,此遺址與金太子城遺址、元上都遺址,乃至清承德避暑山莊都分佈於壩上草原,功能也比較接近,而黃土坑遺址為最早者,它的發現,對研究夏宮制度等問題將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蓋之庸說道。
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曹建恩研究員介紹,遼代貴妃墓葬的發現,對研究遼代歷史,特別是遼代後族蕭氏家族及遼代奚族的研究提供了罕見的實物資料。對中國北方遼、金、元三代夏宮制度的研究將有重大意義。
(圖片由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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