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辭》|卸除心靈的負擔,迴歸心靈的本源

提到陶淵明,很多人都會隨口唸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淵明筆下的靈魂之田園那麼恬美寧靜: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陶淵明的詩文充滿了田園氣息,讀來讓人心神寧靜,遠離現實的紛紛擾擾,是現代人精神的桃花源。

從29歲出仕到41歲辭官回家,十三年間,陶淵明幾次出仕,幾次歸隱。他的腳步在不停地奔波,他的內心卻始終徘徊著古代隱士的影子。他喜歡自由,熱愛自然,但卻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仕做官。他“違以交病”,就是為了填飽肚子。但是帶著烏紗帽的陶淵明每天都很難受,每晚都問自己:難道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他內心不得安寧,為不能實現平生的抱負而深感慚愧。最終,程氏妹的去世給了他契機,他終於遵從內心的呼喚,辭官歸去。“質性自然,非矯厲所得”。他的進退沒有一絲矯情,完全出於自然率真的性情。

讀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能夠讀到他的寧靜淡泊、淳樸自然,那是去淨繁華之後的本真。

《歸去來兮辭》|卸除心靈的負擔,迴歸心靈的本源

心靈的底色,不能承載過多的事物。

陶淵明的心,是純白的,沒有留滯任何東西。他不會為五斗米而折腰,也不會留戀官場權勢。他渴望心靈的安寧,渴望自由自在地生活。可是人生在世,萬物在身邊徘徊,萬事在身邊發生,心靈隨時會累積厚厚的灰塵。陶淵明也不例外,他因為家貧而出來當官,可他每時每刻都在跟自己的內心搏鬥:我要不要繼續留在官場?我留在這裡究竟是為了誰?

陶淵明深知,如果有過多的承載,則心靈將成為奴僕,“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他不願意讓心變成形體的奴僕,他驚覺自己已經犯下了錯,所以他要迷途知返,所以他要改變現狀,所以他要讓自己的心獨立出來,成為自身的主人。

於是,陶淵明決定辭官回家,“田園將蕪胡不歸”,於是,他決定迴歸自然,“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他用酒來解除心靈負擔,“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拿起酒杯自斟自飲,看著庭院裡的樹木,心情格外愉快。他也借安寧悠遠的自然環境解除負擔,灑掃內心,“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他跟親戚閒話家常,彈琴看書消除煩惱,跟著農民一起躬耕田園。他縱心自然,悠然淡然,可見心實喜之安之。

《歸去來兮辭》|卸除心靈的負擔,迴歸心靈的本源

心靈的本相,是悠遠,也是自由。

陶淵明還有一首膾炙人口的詩《飲酒》: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讀這首詩,你可以感覺到陶淵明的心是自由的,沒有任何阻礙和限制的。這樣的感受在《歸去來兮辭》也可以找到。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陶淵明的心啊,就像那出岫之雲,自由自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他就像自由飛翔的鳥兒,在天空自由翱翔,飛累了,便回家休息。多悠閒,多淡然。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是陶淵明非常喜歡的,也是他發自內心的渴望,是心靈本相自由的表現。

順從內心,恢復心靈的本來面目。

在《歸去來兮辭》中,我們可以感受到陶淵明心靈的變化。對於究竟要不要辭官的問題,他開始是猶豫的。畢竟辭官後家裡少了一份收入,孩子要養,老婆要養,吃飯、喝酒都需要錢,所以他很猶豫。但是,最終他還是聽從內心的呼喚,辭官回家。“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決定辭官之後,陶淵明的心情舒暢,恨不得馬上到家。

從形式上陶淵明是回家了,但是他的內心是否真正地歸隱了呢?如何讓心靈恢復本來的面目呢?他決定“息交以絕遊”,與世永絕以靜心。因為既已歸來,但不絕交遊,則不如不歸。

陶淵明的歸心也是在不斷變化的,在給自己不斷提要求,要真正的隱,真正的歸去。

陶淵明做到了嗎?他做到了。你看,他“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他享受著大自然,心是安寧的,嫻靜的。他在田園生活中,面對南山之悠然,北窗吹風之逍遙,時時感受到心靈的快樂。陶淵明找到了心靈的本來面目,“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遑遑欲何之?”在這裡,陶淵明告訴自己,人要到哪裡去,是心決定的。命是天給的,心是自己的,所以我們要順從自己內心的選擇。

那麼我的心要到哪裡去呢?陶淵明給出了答案——“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樂天安命,悠然自足,這便是心靈的本來面目。

《歸去來兮辭》|卸除心靈的負擔,迴歸心靈的本源

聽從心的召喚,成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

所謂“隱士”,是指那些能保持獨立人格、追求思想自由、不委曲求全、不依附權勢、具有超凡才德學識、並且是真正出自內心不願入仕的隱居者,陶淵明便是這樣的隱士。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從這首詩中便可看出陶淵明的心性當屬寧靜淡泊之類。他不追求大富大貴,也不願意當官,他只想在大自然中,一直活到生命的盡頭。“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他希望過一種恬淡和諧的自然生活,他希望把自己的內心修煉安寧。他聽從內心的召喚,迴歸田園。

陶淵明辭去彭澤縣令是主動的,程氏妹去世只是他歸隱田園的一個契機而已。即使沒有程氏妹去世這件事,陶淵明最終還是會走上歸隱田園之路,因為這是他心的選擇。他知道,心歸隱了,才是真正的歸隱。

縱觀陶淵明的一生,他並沒有因為仕途上的失敗,就否定整個人生,也沒有將理想的幻滅,當成自甘墮落的藉口,而是在看透世事之後,卸除心靈的負擔,遵從內心,樂安天命,在詩書酒琴和山水田園中,享受大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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