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書脈·“硬核書家”辛棄疾(下)“牛人”際會

在唐宋時期,中華民族可以說是牛人輩出的民族。尤其是到了兩宋之際,因為山河的破碎和王朝飄搖,故那些文能提筆、武能安邦的牛人顯得分外多了些。辛棄疾就是這麼一號。在前面的文章中,我們已經對牛人辛棄疾的人生有了一定的瞭解,在這一篇中,我們則看看,辛棄疾這一生裡,又有過哪些閃耀一時卻終被漫漫時光遺忘的因緣際會。


中華書脈·“硬核書家”辛棄疾(下)“牛人”際會

齊魯大地,聖人之鄉,自古以來就是人才輩出,辛棄疾和他的少年好友黨懷英都是出自這片大地。

那年的辛棄疾,還不是什麼“詞中之龍”、愛國志士;那年的党懷英,也還不是金國高官、文壇盟主,他們二位,還只是少年同窗。

這要說到辛棄疾少年求學的一段往事。別以為辛棄疾做小年輕的時候光忙著當“古惑仔”了,其實少年辛棄疾也是個文化人。他自幼跟著祖父辛贊長大,辛贊在忙著給這個小孩灌輸愛國理想的同時,也沒忘了對他進行文化栽培。辛棄疾很小的時候,辛贊就帶著他讀書寫字,增長見聞。等到辛棄疾十四歲鄉試中選,辛贊把孫兒叫到身邊說:“你如今考中了鄉試,是時候找一位名師好好栽培你了。”

少年辛棄疾一臉驕傲:“爺爺就是最好的老師!”

爺爺白眼一翻:“別拍馬屁了。我已經為你聯繫好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就是櫻寧居士劉瞻,你這就去他門下學習吧。”

就這樣,十四歲的少年辛棄疾入了齊魯大學士劉瞻門下學習。大學士門下才子眾多,也就是在這裡,辛棄疾遇見了與他情濃一時的“好基友”党懷英——劉瞻門下大他幾歲的另一得意弟子。

中華書脈·“硬核書家”辛棄疾(下)“牛人”際會

古代少年學習圖

說起來有點像偶像劇的打開方式——每當年輕的党懷英在諸多同窗的目光中慷慨陳詞,論述國家大事亦或人生哲理時,辛棄疾總是手托腮在一旁靜靜地聽,眼裡不時流露出一股崇拜勁來,儼然一個小粉絲的模樣。

少年辛棄疾正是拿党懷英當作半個偶像的,他的一言一語在他聽來,那都是醒世的箴言,灌頂的醍醐,無一句不中聽。而党懷英也因為這個“小粉絲”與他所見大體相同,將他引為知己,二人時常一同相約出去遊玩,遊湖登樓,還一塊打著“科考”的幌子去京城“刺探情報”,度過了一段相攜相知的快樂時光。

但是隨著時光飛逝,辛棄疾覺得自己最初印象裡侃侃而談的豪俠少年党懷英已漸非當年模樣。他開始越來越眷戀功名,至少,在看到自己榜上無名時,那一刻他臉上的遺憾之情是作不得偽的。

後來,宋和金開始了曠日持久的抗爭,辛棄疾二話沒說,就扔下書本做了“古惑仔”的頭頭,率領手下的小弟投身抗金的義軍,開啟了自己人生的“豪俠副本模式”。而党懷英,則與他選了截然相反的一條道路——他投奔了金國,做了金國的官員。

中華書脈·“硬核書家”辛棄疾(下)“牛人”際會

党懷英

當然,党懷英投金,並非如義端等無恥之徒背信棄義,出賣朋友。他去到金國之後,除了為金朝提出許多建設性意見,為金國的發展作出了貢獻以外,他待各地的老百姓都是很好的。因為懂得流離失所的痛苦,所以格外體恤百姓生活的不易。

他和辛棄疾的少年相交,儘管最終以分道揚鑣為結局,但是他們並未爭吵,也沒有互相責怪。他們只是選擇不同,立場不同。

最為值得稱道的是,在文學發展的角度來看,這二人都取得了不朽的成就。辛棄疾後來成為了南宋最為有名的愛國主義詞人,而党懷英也同樣因為文章、書畫樣樣出色,被譽為當時的“文壇領袖”,“金朝第一”。因為這二人文學成就都非常高,再加上年少時一段同窗的淵源,被世人合稱為“辛黨”。

後半生未及攜的手,終有文學史的“辛黨”二字,代他們相攜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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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懷英手書“泰和重寶”


中華書脈·“硬核書家”辛棄疾(下)“牛人”際會

在辛棄疾的的光輝人生中,曾經參加過一場著名的盛會——第二次“鵝湖之會”。

公元1175年6月,中國首屆“哲學高峰論壇”在江西上饒鉛山縣的鵝湖寺隆重舉行,是為中國文學史上著名的“鵝湖之會”。參會人員都是中國文壇上的大V,除了理學大師朱熹之外,還有著名的學者呂祖謙、陸九齡、陸九淵等。這場會議實際上是圍繞朱熹的“理學”和陸九淵的“心學”進行的一場哲學辯論會,雖然最終也沒爭出個短長,但是會議結束後,鵝湖寺這一帶卻成了大宋著名的旅遊勝地,長期霸佔著“熱搜”,相關文章那是一篇接一篇的發表。第一次“鵝湖之會”後,三十多歲的青年辛棄疾常常一個人騎馬去尋古覓幽,後來甚至乾脆還在附近置辦了間小屋住下,以便時時感受氛圍。當時他可能還沒有想到,與他相關的“第二屆鵝湖之會”,正在無聲無息地偷偷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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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像

這要從辛棄疾和陳亮的一場交情說起。

就在血氣方剛的小年輕辛棄疾率五十騎深入六百里金軍大營活捉叛徒張安國一舉驚天下時,同一年,有一個叫作陳亮的小年輕以一篇氣勢如虹的《中興五論》大罵秦檜一夥喪權辱國,慷慨陳詞,大快人心,這就是陳亮。

陳亮和辛棄疾一樣,是個妥妥的“豪放派”。雖是文人,但為“剛”到不能更“剛”。陳亮早聽說過辛棄疾的大名,知道他滿腔豪情卻鬱郁不得志,寄居南方,於是從千里之外的北國打馬江南,特來尋訪。

關於陳亮訪辛棄疾,那真是有數不盡的江湖傳說。傳的最火的橋段就是陳亮策馬,快到辛棄疾門前時,卻被辛棄疾家門前的一條小河阻了去路。馬兒畏水不前,這陳亮也是個暴脾氣,一怒之下,索性斬下馬頭,自己趟著水過了河。辛棄疾剛好在樓上看見這一幕,大嘆此人定是一條鐵血好漢。剛下樓要一探究竟,陳亮已經來到了他門前,兩人一見如故,遂結為知交。

比之少年之交辛黨二人,這倆人或才是真正的投了脾氣。辛棄疾一生憂國,卻履遭朝廷排擠,英雄無用武之地。而這陳亮也是個“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古惑仔”脾氣,兩罵宰相,六辱朝綱。再加上兩個人都是高舉抗金大旗的“鐵桿粉絲”,這兩位碰到一塊,不擦出點什麼“世紀性火花”,那才是不合常理。

中華書脈·“硬核書家”辛棄疾(下)“牛人”際會

陳亮

陳亮知道好基友辛棄疾崇拜理學大家朱熹,也知道他對當年的鵝湖盛會一直心嚮往之,為了幫好友達成心願,他專門策劃了第二次“鵝湖之會”,邀請朱熹一同於1188年冬某日作客鵝湖。誰知道相會日期將近,朱熹卻因為排不開檔期而未能赴會,辛棄疾也因為天氣極寒而身染惡疾,以致不能下床。

但是陳亮仍然如期而至,頂著漫天的風雪,叩開了辛棄疾的門。辛棄疾看見這樣的陳亮,熱淚盈眶。強撐病體,與之同遊鵝湖,共議國事。雖然少了“主咖”朱熹,但是這次辛陳二人相會共遊鵝湖,依然被世人傳為美談,史稱“第二次鵝湖之會”。

這次辛陳二人相聚,同食共寢,足有十日。十日後陳亮告辭而去,剛走五分鐘,辛棄疾就感覺思念難耐,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沒有對陳亮說呢。越想越悔,於是起身去追,奈何風雪交加之下道路險滑難走,他身體又不大好,當然是沒有追上。獨自偷喝了一通悶酒後,辛棄疾揮筆寫下《賀新郎》一首:

“把酒長亭說。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何處飛來林間鶴,蹙踏松梢微雪。

要破帽,多添華髮。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兩三雁,也蕭瑟。

佳人重約還輕別。悵清江,天寒不渡,水深水寒。路斷車輪生四角,此地行人銷骨。

問誰使,君來愁絕?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年,費盡人間鐵。長夜笛,莫吹裂。”

陳亮收到以後,馬上提筆,和了辛棄疾一首《賀新郎》:

“老去憑誰說,看幾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長安今餘幾,後死無仇可雪。

猶未燥、當時生髮。二十五絃多少根,算世間、那有平分月。胡婦弄,漢宮瑟。

樹猶如此堪重別,只使君、從來與我,話頭多合。行矣置之無足問,誰換妍皮痴骨。

但莫使、伯牙弦絕。九轉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尋常鐵。龍共虎,應聲裂。”

陳亮向來以氣勢縱橫的策論文名噪天下,在寫詞上,雖比老辛少了幾分優美與意境,倒也頗為豪放。這兩位,本該是匡扶社稷、縱橫沙場的英雄人物,但如今,面對破碎的山河和崩塌的朝政,也唯有一支軟筆,灑一灑英雄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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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眺故國

當時的兩個人或者沒想到,那次鵝湖相會,竟已是他們畢生最後一面。六年後陳亮去世,辛棄疾獨自痛飲一場,揮筆寫道:“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只疑鬆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西江月·遣興)

一個人醉醺醺走在夜間的小道上,對著松樹問:“哥們,你看我喝多沒?”風吹松枝,松影搖動,他以為松樹要來扶他,還甩手斥責:“去,不用你扶!”

可愛之餘,又有些孤單。再沒有知己聽他說話了。

辛棄疾一生,沒忘記建功立業的報國夢。但是大廈傾覆之下,又有幾人的夢想能夠倖存?但正是獨特的環境背景造就了這世間獨一無二的辛棄疾,繼蘇軾之後又一位無可取代的豪放派大詞家、書法家。從某種角度而言,他的“豪放”甚至比東坡更加“硬核”,也更具傳奇色彩。這正是他以武出身、以文為業的獨特經歷所決定的。這就是辛棄疾,一個獨一無二的“硬核”詞人書家,文學藝術史上最為沸騰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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