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究竟是《春秋》還是《左傳》?

《春秋》和《左傳》究竟誰是我國第一部編年史史書?本來在印象中是沒有疑問的,但查閱相關資料後發現,確實還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春秋》命名了一個時代

上古觀象授時,見草木榮枯而知有春秋,遂以“春秋”指稱年歲。

從西周起,周天子專設太史一職,專門記錄國家大事,所以“春秋”又特指史書。

進入東周後,各諸侯國各寫各的歷史,也就是各寫各的《春秋》史書。但,晉國名曰《乘》,楚國名曰《檮杌》。可惜,東周列國開始禮崩樂壞,開始戰亂頻仍,諸侯紛紛忙著爭霸,戰火連燒數百年,列國編撰《春秋》,幾乎散失殆盡。

魯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3年),漂泊十四年之久的孔子終於回到故鄉,他有感於周道衰微,壯志難酬,便將滿腔心血都傾注在整理“六經”上,刪《詩》《書》,正《禮》《樂》,序《周易》,作《春秋》,以寄寓自己的理想。

孔子歸魯後,以“國老”問政,大量接觸到宮府檔案,便依據魯國史官所編《春秋》加以整理修訂,不僅成為儒家“六經”之一,而且成為彌足珍貴的史冊。


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究竟是《春秋》還是《左傳》?


《春秋》記錄了從魯隱公元年(前722年)到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共242年的大事。由於它所記歷史事實的起止年代,大體上與一個客觀的歷史發展時期相當,所以歷代史學家便把《春秋》這個書名作為這個歷史時期的名稱。

(《春秋》與春秋這個歷史時期,時間跨度大體相同。春秋時期開始於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元年)周平王東遷東周開始的一年,止於公元前476年(周敬王四十四年)戰國前夕,總共295年。)

《春秋》結束於魯哀公十四年春,至“西狩獲麟”一事,便戛然而止。其時孔子已七十一歲,大限將至,心境滄桑,又剛剛失去了最鍾愛的弟子顏回,後繼堪憂。這一日,叔孫氏的車僕鉏商,到曲阜之西的大野打獵,捕獲一隻怪獸歸來。叔孫氏見此怪獸,以為不祥,便棄之道旁。孔子聽聞,往而觀之,悲道:“麟也!胡為乎來哉!胡為乎來哉!”邊說邊掩面大哭,涕淚沾襟。

麟乃仁獸,盛世方出,與龍、鳳、龜並稱“四靈”。而今正逢亂世,出非其時,反遇其害,是以孔子哀慟若此。

相傳孔子降生之時,有麟吐玉書而來,豈料臨終之前,又見麟死,冥冥中似有天意,故孔子不無預感地嘆道:“吾道窮矣!”並寫下一首輓歌:“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自此絕筆,不再著書。《春秋》也因此之故,又被稱為《麟經》。這輓歌是為麟而唱,也是為他自己而唱,更是為他無法實現的理想而唱。

《春秋》用於記事的語言極為簡潔、簡練、洗練,每一件事往往不過片言隻語,注重交代結果,鋪敘能免則免。然而幾乎每個句子都暗含褒貶之意,被後人稱為“春秋筆法”。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春秋筆法空前絕後。並由此,引申出了“春秋大義”。

《左傳》對《春秋》進行了工筆細描

《春秋》或許因為太過執著於微言大義,摒棄浮辭,極簡至上,多一字嫌煩,少一字覺闕。對今天的讀者來說,文言古文之艱澀難懂已經讓人望而卻步,然孔老先生之《春秋》,不僅惜墨如金,而且言簡意賅的程度,簡直到了極致。

實話說,人們是看不懂的。

《春秋·隱公八年》原文:春,……。夏,……。秋,……。螟。冬,……。

《春秋》中,隱公八年(前715年)全年國際大事的記述共101字,但秋天除過其餘記敘,還有一個“螟”字。各位看官,只有一個“螟”字。一字千金,已無法形容其珍貴了。這場螟蟲之災發生於何時何地,情形嚴重與否,殃及範圍大小,等等,一概不提,後人無法知曉。因此,王安石嘲諷《春秋》為“斷爛朝報”。梁啟超揶揄《春秋》為“流水賬簿”。雖不免有些刻薄,卻也不無道理。

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究竟是《春秋》還是《左傳》?

要讀懂《春秋》,真的不容易,或者也是不可能的。再來看,“鄭伯克段於鄢”。

《春秋·隱公元年》原文:春,……。夏五月,鄭伯克段於鄢。秋,……。冬,……。

如果說魯隱公八年記述之“螟”,尚且可以推斷是一種螟蟲自然災害。那麼隱公元年記述的“鄭伯克段於鄢”,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沒有其他史料,後人就可能有成百上千種解釋,而成為一段“公案”。

可能是,左丘明先生自己也有點看不下去了。據史記,老人家已經失明,但人家硬是給《春秋》作了詳細解釋,撰寫了《左氏春秋》。戰國時,詮釋之作相繼出現。到漢代時,已有《左氏春秋》《公羊春秋》《穀梁春秋》《夾氏春秋》和《鄒氏春秋》五種之多。《夾氏春秋》和《鄒氏春秋》後來亡佚,只有《左氏春秋》《公羊春秋》和《穀梁春秋》流傳下來,合稱“春秋三傳”。《左傳》是寫實派,重在補充史料,詳述史實;而《公羊傳》和《穀梁傳》是寫意派,重在抉隱探幽,闡發微言大義。

初,鄭武公娶於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闢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

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遂置姜氏於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遂為母子如初。

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

《左傳·鄭伯克段於鄢》大約670餘字,是《春秋》紀事之10倍有餘。講述了鄭莊公因生於難產,從小不受母親喜愛,而他受寵的弟弟公叔段則驕橫放肆,最終釀成了一場兄弟反目、母子失和的人倫悲劇,也留下了“黃泉相見”的典故。這樣波瀾起伏、發人深省的故事,如果沒有《左傳》補充記述,豈不可惜?

再比如,我們熟悉的《曹劌論戰》。

《春秋·莊公十年》原文:春王正月,公敗齊師於長勺。

但在《左傳·曹劌論戰》的記敘則洋洋灑灑有320餘字。不僅如此,而且還留下了平民曹劌自薦,出戰,敵疲,破敵的過程,尤其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精彩論斷。

所以,如果說《春秋》是粗筆勾勒,那麼《左傳》便是工筆細描。

2009年,一批被盜賣至海外的戰國楚簡,由浙大校友出資從海外回購。經過兩年多的整理考釋,浙大古文字學家曹錦炎主編出版了《浙江大學藏戰國楚簡》。該書,使得2300多年前的戰國楚簡正式與世人見面。這批印跡斑斑、長短不一的楚簡與流傳的《左傳》內容基本一致,首次證實《左傳》的成書時間至少在戰國時期,從而破解了千百年來關於《左傳》的真偽之爭。

究竟誰是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

《春秋》的開創之功都是無可爭辯的。它的編年體例,為史學三大體例之一,“系日月而為次,列時歲以相續”,垂範千秋,繼之者眾,《資治通鑑》最稱出類拔萃。

《春秋》之春秋筆法,姑且不論有多少後人穿鑿附會之處,但其本身所彰顯的史學精神卻勿庸置疑,那便是勇敢無畏,剛直無私。中國史脈能綿延至今而不斷,與孔子當初所賦予的那股堅韌之氣息息相關。

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究竟是《春秋》還是《左傳》?

然而,由於其紀事太過言簡意賅,簡要到後人基本看不懂,所以,《春秋》是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而第一部敘事詳細完備的編年體史書,則是《左傳》。兩者的差別,在於是否敘事詳細完備

左丘明被稱為中國傳統史學的創始人,被史學界推為中國史學的開山鼻祖,被譽為“百家文字之宗,萬世古文之祖”“文宗史聖” “經臣史祖”。孔子、司馬遷均尊左丘明為“君子”。

結言:《春秋》《左傳》都是中華文化的瑰寶,其定位其實並不重要。


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究竟是《春秋》還是《左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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