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只画眉鸟儿引发的血腥惨案,七人为此命丧黄泉「原创首发」


因一只画眉鸟儿引发的血腥惨案,七人为此命丧黄泉「原创首发」

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在海宁郡(今浙江省海宁市西南盐官镇)武林门外北新桥下,有一家织造缎匹的机户,姓王名成,字文显,家境颇为殷实。老婆李氏也颇贤惠,夫妇恩爱,只生有一子,取名王芳,年方一十八岁,还未曾婚娶。王成专靠织造缎匹为活,但儿子王芳却从小不读诗书、不务本分生理,专好风流闲耍,终日以喜养画眉过日。王成夫妇只因他是一棵独苗,又加上王芳从小便染病在身,叫做“主心馄饨”(又叫“小肠疝气”),经常病一发作人就昏厥,昏迷时间长短不一,有时长达一两个时辰。夫妇俩到处求医问药、拜神占卜也不见好转,因而对他心痛不己,更加娇生惯养,到后来长大成人后,越发管教不了,索性只好由着他去了。

这王芳养着一只叫“无比赛”画眉鸟儿,这只画眉鸟儿真是只除天上有,果系世间无,王芳提着它到各处去斗,俱斗不赢它。王芳为此赢得成百十贯的钱财,因此王芳爱惜无比赛,犹如爱惜自己的性命一般。王芳专门找工匠为无比赛做了一个金漆笼子,黄铜的吊钩,哥窑的水食罐,绿纱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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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芳每天黎明便提了画眉鸟笼,奔入城中的柳树林里来遛画眉,早已习以为常了,街邻们给他取了一个诨名,叫做“王鸟儿”。

这日正值春末夏初,天气不暖不寒,花红柳绿之时,王芳清早起来觉得迟了,急忙梳洗完后,吃了些点心,便照例打点笼儿后,将无比赛提在手中,一人径奔入城,往那柳林中去遛画眉鸟儿。谁曾想王芳这一去,却死于非命。并由此带出了,让后来六人死于非命的悲剧。

当王芳提着画眉鸟儿径直来到柳林中时,不想还是来得迟了些,其他遛鸟的鸟友早已散了,柳林中空荡荡、阴森森的,没一个人往来。王芳就独自一人,把画眉鸟挂在柳树上叫了一回,自觉没趣,就取了鸟笼正要准备回去,不想小肚子一阵阵疼痛起来,很快便痛得蹲在地上。想必是当天走路赶得急了些,又来迟了没有见到往日的众鸟友,心情不爽一时闷上心来,这“小肠疝气”病症,这一次甚是发作得凶,不一会儿便痛得一头栽倒在柳树旁不醒人事了。

有道是世间事,往往是无巧不成书,事有凑巧、物有偶然,当时恰好有个箍桶的,叫做娄允,挑着箍桶的担儿径往柳林里来,要穿过柳林去褚家堂做生活。这娄允在涌金门城脚下住,又无儿女,只有和老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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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允平日为人贪婪、凶悍,在邻里之间素有恶名。当他远远望见一个人倒在柳树里的地上,便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近前,歇下担儿查看。他见那王芳脸色腊黄、昏迷不醒,一时贪婪心起,就将王芳身上的衣服搜了一遍,除了几个银毫子,身边并无其它财物,只有一个画眉鸟笼。心中暗道:“终日箍桶劳作也挣不得几毫银子,怎地得快活?看这厮穿戴,原本认为是个有货的主,谁知他妈的却落了个空欢喜。只得这几个银毫子,能作甚?”也是合当这王芳该死,这无比赛恰在此时叫得越发好听了,娄允穷极生计,想道:“别的都不打紧,只有这个画眉鸟叫得甚是好听,如果拿去卖给识货的行家,少说也值四、五两银子。”随即便挑上担儿,将鸟笼提在手中,却待要走时。不料王芳正好苏醒过来,眼见着娄允提着他的宝贝画眉要走,便努力挣扎着身子要去挡娄允,不料一挣扎却更加腹痛难忍,怎么也挣扎不起,心里着急、只便在口里骂道:“老畜生、老忘八,你要将我那画眉鸟儿提到那里去?你等着,小爷和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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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允听骂大怒,心道:“这小狗入的,忒也嘴尖!我就算拿去,他倘若爬起赶来或声张开去,我倒反吃他亏了。这到口的银子那有吐出的道理,今日事已至此,眼见这里前后左右都无人,罢罢罢,今日一不做,二不休,左右都是做了这小狗入的。”想到此,便去那桶里取出一把削桶的弯刀来,两步到了王芳跟前把王芳按住,用刀往那脖子上只一勒,那削桶的弯刀又快,娄允力大劲猛,那王芳的人头早被割下滚在一边。娄允此时也慌张了,东张西望,生怕此刻有人撞见。他一抬头,发现旁边恰巧有一株空心的杨柳树,便连忙将王芳头颅提起,丢在树洞内。将刀上血迹擦干放在桶内,把画眉鸟笼挂在担上,也顾不得去褚家堂做生活了,飞叉叉地一道烟径走,穿街过巷,往投一个去处。娄允一边走,一边心里想道:“我往日见湖州墅里客店内有个客人,时常要买虫蚁,何不将这画眉鸟儿去卖与他“,一想到此便径望武林门外来。

也是合当注定有此劫数,他却刚好看见三个客人,两个后生跟着,共是五人,他们从门外进来,正要准备收拾货物回去。这三个客人俱是东京汴梁人,其中有个姓胡名怀,贩卖生药为生。此人平时也很喜欢养鸟,特别喜欢养画眉。他见这箍桶担上的鸟笼里有个画眉鸟儿,便叫娄允借看一看。娄允歇下担子,胡怀看那画眉毛色鲜艳,并且眼睛生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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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的声音又悦耳动听,心里早已喜爱不己。便问娄允道:“老丈,这画眉你肯卖么?”此时的娄允巴不得早点脱祸,便道:“客官,你能出多少钱?”胡怀又围绕鸟笼转了几转,便道:“与你二两银子,如何?”娄允暗自道着手了,便道:“客官,本不当与您计较,只是爱者如宝,货卖行家。您便胡乱添些便罢了。”那胡怀便拿出三块银子,秤秤看到有三两二钱,道:“也罢。便与你添些便了。”将银子递与娄允。娄允接过银子看了一看,便将放在荷包里,随即将画眉递与了胡怀,口里告个诺便走。心里想道:“发脱得这祸根,得了这等银钱,也是好事。”也顾不上其他,一直径奔回家去了。但心中想道那被杀害的鸟主,心里也自有些不爽利。

老婆见娄允回来,便道:“篾子一条也不动,缘何又回来得早?有甚好事么?”娄允只不答应,挑着担子径入门内歇下,转身关上大门,便道:“老婆,你来,我与你说话。今日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谋得这三两二钱银子,便与你权且快活使用罢了。”两口儿欢天喜地,自不在话下。

却说柳林里无人来往,直到了巳牌时分,两个挑粪的庄家汉打从那里经过,看见这无头的尸首倒在地上,吃了一惊,不由得声张起来,当坊里甲邻人也嚷动一时。本坊申呈到本县,本县申呈到府。第二日,官吏仵作等人前来柳林里,检验得尸身浑身没有其它伤痕,只是无头,又没有苦主,官吏只好回覆本府。本府限期要差役捕获凶身,一时间城里城外,纷纷乱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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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芳家人到晚间也不见他回来,使人各处去寻也都不见。到天明时找人入城去寻时,只听见湖州墅到处都乱嚷道:“柳林里出现了杀死的无头尸身。”

王芳娘听到后,想道:“我的儿子昨日入城去遛画眉,至今也寻他不到,千万不要是他?”急忙连叫丈夫:“城里的柳林里出现了杀死的无头尸身,你必须亲自进城去打听。”王成听了也大吃一惊,急惶惶地奔到城头柳林里,对着无头尸身所穿衣服仔细定睛地上下看了又看,却认得是儿子王芳,立时大哭起来。本坊里甲道:“现在苦主有了,只是还无凶身。”王成大哭一场后,径到临安府告说:“是我的儿子昨日黎明入城遛画眉,不知怎的被人杀了,连头颅也都被割去了,望老爷做主,为小民申冤!”本府随即发放各处应捕及巡捕官,限期十日内要捕获凶身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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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也备了棺木盛了尸身,放在柳林里,径直回家,对妻子说道:“是我儿王芳被人杀了,只不知将头颅扔在何处去了。我已告过本府,本府现着捕人各处捉获凶身。我且自买棺木盛了我儿尸身,此事如何是好?”李氏听说后,大哭几声,一交跌倒昏厥过去。但不知五脏如何,却先见四肢不举。

当时家人急得掐人中、拍后背、灌姜汤的,救得苏醒过来,又大哭道:“我儿日常不听好言之教,致使今日死无葬身之地。我的那少年的儿呀,你死得好苦啊!谁想我老来无靠啊!”说了又哭,哭了又说,茶饭不吃。丈夫王成再三苦苦哀劝,方才勉强过了半月,破案寻凶之事并无消息。

这日王成向妻子说道:“儿子平日不依我们教训,致使他今日有此祸事,惨遭人杀害,致使尸身不全,现凶身没处捉获,我们也没得奈何,倘若寻得头颅,使他但得全尸也好。我们不若写个帖子,告禀四方之人,倘得有人寻见头颅全了尸首,待后我们又作计较。”夫妻二人商议已定,便连忙使人写了多张帖子央人满城去贴,上写:“告知四方君子,如有寻获得王芳头者,情愿出赏钱一千贯;有捉得凶身者,愿出赏钱二千贯。”又将此情告知本府,本府亦限差人寻获真凶,亦出告示道:“如有人寻得王芳头颅者,官府给赏钱五百贯;如有捉获凶身者,官府给赏钱一千贯。”告示一出,满城闹闹嚷嚷哄动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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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南高峰山脚下住着一个极其赤贫的老儿,姓张,诨名叫做张八骡,生性为人鲁拙,以抬轿为营生,年轻时收留了一流浪来此的傻女,那傻女为张八骡生了两个儿子后不久,便因病不起,又无钱医治,拖延了十几日后,便呜呼哀哉了。张八骡靠抬轿挣得点脚力钱,饥一顿饱一顿的拖带着两个儿子好不容易长大,大的叫做大莽十九岁,小的叫做小呆十七岁。

因生活所迫和无人教育,大莽、小呆从小就染上了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恶习,普遍引起了乡邻们的憎恨。这张八骡也因积劳成疾,双腿失力不能行走,双目失明生活也不能自理,只能靠两个儿子偷东摸西的度日。父子三人,正是衣不遮身,食不果腹,紧紧巴巴的苦度着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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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大莽、小呆都出去了,张八骡摸索着起身在屋里的便桶里小便后,觉得肚里饥肠辘辘,身上也觉凉飕飕的,睡着也烦,便又摸到门边,感觉到暧烘烘的,于是就坐在门边地上晒太阳。

这张八骡听得家门前路上的几拨行人,都在谈王芳因遛画眉鸟被杀、王家和官府都在出赏钱寻找王芳头颅的事。心中便想到,自己前辈子不知作了什么孽,这世人生过得如此凄惨,尽管两个儿子可恶,嫌自己是累赘,经常对自己恶语相向,但又想到他们生在自己这样的家庭,从小就没过一天好日子,自己也是对不起他们。如今自己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早晚也是鬼门关的客了,倒不如用自己这将死的残躯,叫两个儿子过上几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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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八骡主意已定,便待大莽、小呆晚上回到家后,便将他们叫到面前说:“儿呀,我今天听得人说,甚么财主的儿子王芳叫人杀了,没处寻头。现出赏钱,说是有人寻得王芳头者,王家出赏钱一千贯,官府还要给赏钱五百贯。我今天叫你两兄弟也别无话说,只是告诉你们,我腿残眼瞎也无用处了,生不如死,还要拖累你两兄弟。你们依着我,教你两兄弟发迹快活的过上几天好日子。你两兄弟今夜就将我的头割了,埋在西湖水边,待过了数日,等水泡变了面目,就将拿去王家和官府告赏,共得一千五百贯赏钱,却强似你们今日在此受苦。此计虽然大妙,但不宜迟,倘若被别人先做了,那不教人空欢喜一场。”

只因这老狗愚蠢失志,说了这几句言语,况兼两个儿子又是呆狠之人,不省法度的。当时两个儿子便到外面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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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呆道:“我爹设的这一计大妙,便是做主将元帅的,也没有这计策好。只是好便好了,可惜今后没了一个爹。”这大莽做人也是又狠又呆,道:“我看他左右只在早晚间也是个死,不若我们趁这机会把他杀了,去山下掘个深坑埋了,又没有踪迹,那里去查考?这个叫做‘趁汤推’,又唤做‘一抹光’。凭天理良心,又不是我们逼他的,是他自己叫我们如此如此的。”那小呆道:“好倒好,只是一时下不去手,除非等他睡熟了,方可动手。”

兄弟二人计较已定,便去东奔西走偷得几只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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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两瓶酒,当晚父子三人吃得大醉,东倒西歪的直睡到三更,两人爬起来,看他们的爹正齁齁的睡着。那大莽手狠,便去灶前摸了一把厨刀,趁着酒劲往他爹的项上只一勒,早把这颗头颅割下了。他们连忙用破席捆包了尸身,抬去山脚下掘个坑埋了。又趁着天色还未亮明,把头拿去南屏山藕花居湖边浅水处埋了。

过了十来天,二人入城,先走到王成家报说道:“我兄弟二人昨日因捉鱼虾,在藕花居浅水边看见一个人头,不知是不是你儿子的人头。”王成说道:“若果是,便赏你一千贯钱,一分不少。”便去安排酒饭让他两个吃了,同他们径到南屏山藕花居湖边。在浅土处果然见隐隐盖着一颗人头,提起来看时,因水浸多日,面目澎湃难以辨认了。王成心说道,想必是了,如若不是,那里又会有个人头在此?

王成便将人头包了,随同两个径到府厅告说:“王芳的人头找到了。”知府再三审问,大莽、小呆均答道:“因在此地捉鱼虾,故此看见,并不知晓别的情由。”知府准信,给了二人赏钱五百贯。二人领了赏钱,便同王成一起将人头拿到柳林里,打开棺木,将头安凑在王芳尸身项上,依旧钉了,就同二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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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听说儿子的头找到了,心中也颇安慰,随即安排酒饭好生管待两人后,拿了一千贯常钱给他们。二人收了钱后便作别回家,两人商议道:“如今不似以前那样食不果腹了,我们权且快活几日。”于是两兄弟终日饮酒胡乱度日,不在话下。

有道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数月,官府也懈怠了,日远日疏,都不题了。

却说这王成原是东京机户,轮到该他解送绸缎布匹到京了。待各机户把缎匹交完后,便到官府领了解批,回家安排分付了家中事务后起身。这一去,只因王成看见了自家无比赛画眉鸟,又生生的屈害了一个人性命。却说这王成在路途,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不几日,便来到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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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缎匹一一交纳过了,取了批回,心下寻思道:“我闻京师景致比别处不同,何不趁此闲看一遭,也是难逢难遇之事的。”其中的什么名山胜地,庵观寺院,出名的所在地都走了一遭。这日偶然打从御用监禽鸟的院房门前经过,那王成心中也是爱禽鸟的,意欲进去一看。所以,向门口的门吏使了十数个钱,得以被放进去闲看一回。王成进去后转不多远,便听得一只画眉鸟叫得十分巧好,便驻足仔细观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此画眉鸟正是儿子喂养的那只无比赛。那画眉鸟见了王成也觉眼熟,越发叫得好听,又叫又跳,将头向王成点了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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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见了想起儿子,止不住两行泪下,心中痛苦,失声叫将起来,口中叫道:“无比赛呀、无比赛,今日虽然得以看见了你,但我儿却再也回不来了呀!”

这时,那旁边掌管禽鸟的校尉喝道:“你这厮好不知法度,这地是什么所在,竟敢在此大呼小叫起来!”王成悲痛难忍,越发哭叫得厉害了。那掌禽校尉恐怕连累到自己,只得把王成拿了,解送到大理寺去。大理寺官喝道:“你是那里人,敢进御用之处内大呼小叫?你哭叫说有冤屈,你有何冤屈之事好好直说,便饶你罢了。否则,本寺定判你个扰乱御用场所之罪。”王成便把儿子王芳从遛画眉鸟开始,被杀的事情从头至尾诉说了一遍。

大理寺官听说情由后,呆了半晌,心中暗道:“要弄清这原由,必须从进贡珍禽的籍簿入手,方知这禽鸟来源。”于是叫人即刻调取进贡珍禽籍簿,查明此画眉乃是京民胡怀进贡在此,缘何又有如此一节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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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官便差人火速捉拿胡怀到寺,审问道:“大胆刁民,你如何在海宁郡杀人盗鸟,又是如何将他的画眉拿来进贡?还不速速明白招供,免受你皮肉之苦。”胡怀叫屈道:“大人,小民委实冤枉。只因小民先往杭州买卖,行至武林门那里时,撞见了一个箍桶的匠人担上挂着这个画眉鸟,是我当时因见它叫得巧好、又生得好看、心中喜爱,便用三两二钱银子将此鸟买了带回来。因见它生得实在巧好,委实不敢自用,便以此进贡上用。小人并不知有此人命之事的情由。”勘官责骂道:“你这厮却待赖与何人!这只画眉鸟现就是实证了,你还是实招了罢。”胡怀再三哀求告道:“小民委实是向个箍桶的老儿买的,并不知什么杀人情由,真真难以屈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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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官又说:“你既然是向老儿买的,那我问你,那老儿姓甚名谁?那里人氏?只要你说得清楚、供得明白,我这里行文拿来勘问核实,问理得实了,即可放你。”胡怀道:“小民是在路上逢着买的,委实不知姓名与那里人氏。”勘官怒骂道:“你这厮真乃尖滑油嘴之徒,怎的便是如此含糊了?你待将此人命推与谁人替你来偿?现据这画眉鸟便是实证,你这厮不打如何肯招。左右,大刑侍候!”两班衙役如狼似虎,发一声喊,只打得这胡怀皮开肉绽、筋断骨折,胡怀痛苦不堪,只得屈招做:“因见这画眉鸟生得巧好,一时起了贪念便杀了鸟主,将头抛弃。”等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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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官叫胡怀画押后,遂将胡怀送下大牢监候。大理寺官具本上奏朝廷,不过月余圣旨下,道:胡怀委的杀死王芳,现将画眉鸟断还,将刁徒胡怀依律处斩。大理寺将画眉断还王成,给了批回,放还原籍。不日,将胡怀押发市曹斩首。

当时恰有两个与胡怀同到海宁郡做买卖的客商,一个姓贺名山,一个姓朱名华。听说胡怀因此事被冤杀后,心中愤愤不平,都道:“有这等冤屈事!当初明明是我们亲眼所见买的画眉鸟,怎么就扯上人命给屈杀了?我等欲待替他申冤,怎奈那卖画眉的人,我们见到人虽认得,但却不知其姓名,也不知他是何处人氏。况且又在杭州,不要胡怀的冤屈得不到申诉,反而又连累到我等时,如何是好?不行,想那胡怀平日也对我们关照不少,却只因这一个禽畜,明明屈杀了他一条人命,我们若到杭州,定要与他讨个明白。”

却说王成收拾了自己行李,带了画眉无比赛星夜往杭州奔回。到了家中,对妻子李氏说道:“我在东京替儿申冤讨命了。”李氏问道:“此事如何讲?”

王成便把在内御监见到自家画眉一节,从头至尾讲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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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见了画眉,想起儿子睹物伤情,大哭了一场。

次日王成提了画眉鸟,来到本府销批,将前事后情诉说了一遍。知府大喜道:“有这等巧事。”

俗话说人命关天,岂同儿戏。知府发放道:“既是凶身已经擒获斩首,现可将棺木烧化。”王成找人将棺木烧了,就近找个场所埋了骨殖。

却说当时同胡怀来杭州卖生药的两个客商,一个贺山,一个朱华。此时,两人手里有些药材,便又到杭州来出脱。二人径到杭州湖墅客店内歇下,将药材一一发卖完了。两人为胡怀之事心下不平,便商议要将此事弄个明白。次日一早,二人径入城里,到处寻探这个箍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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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一日不见任何消息,两人闷闷不乐,回到店中歇了。

第二日,又进城来,恰好遇见一个汉子挑着箍桶的担儿。两人便叫住他,问道:“大哥,我们且请问你,这里有一个箍桶的老儿,这般这般模样,不知他姓甚名谁,大哥你可认得他么?”那汉子道:“客官,我们这箍桶行里只有两个老儿:一人姓李,住在石榴园巷内;一个姓娄,住在西城脚下。不知你们问的是那一个?”二人道一声谢,就径到石榴园来寻,只见那李公正在那里劈篾条,二人看了却不是他;随后又寻到西城脚下,两人问到娄允的住处后,便来到门首相问:“娄允在么?”娄婆道:“不在,出去做生活去了。”二人心中暗道就是此了,再也不打话便转身离去,在离开了半里地后的路旁等候。未牌时分,二人远远望见一个老儿挑着箍桶的担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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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冤仇莫结,路逢狭处难回避。娄允认不得二人,二人却认得娄允,两人见挑着箍桶担儿的老儿来得近了,便迎面而上,隔几步远拱手施礼道:“敢问阿公便是箍桶的娄公么?”娄允道:“小人姓娄,二位有何事干?”二人又问道:“莫非是在西城脚下住的箍桶匠人娄公么?”娄允道:“便是小人了。二位问小人有何见教?”两人便道:“我们店中有许多生活物件要箍,想要寻个老成匠人去做,因此问你。你如今要去那里做生活么?”娄允道:“小人今日已做完主家生活,现回家去。”三人便一边走,一边说,一直走到娄允门口。娄允道:“二位尊客进去请坐吃茶。”两人道:“今日晚了,明日再来。相托之事还要劳烦娄公!”娄允道:“明日我便不出去了,专等专等。”

贺山、朱华与娄允作别后,不回客店去,径直便奔本府首告。当时正是本府晚堂,两人击鼓后被呼入堂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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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便把与胡怀一起撞见娄允买画眉鸟、王成在内御监认画眉,胡怀被杀等事一一道明。贺山、朱华道:“小人两个深感不平,特来与胡怀申冤讨命,还望老爷细审娄允。不知他从那里怎地得到的画眉?”府官道:“王芳的案子俱已明白,凶身也已斩了,能再有何事?你二人休得节外生枝,乱兴诉讼。”两人祈告道:“青天大老爷呀!那大理寺官不明,只以画眉鸟为实据,便不详推那画眉鸟的来历,明明白白的将胡怀屈杀了。小人们是路见不平,特与胡怀申冤讨命。还望青天大老爷明鉴,如不是实,小人们怎敢告扰?望乞大老爷怜悯做主。”知府见二人告得苦苦悲切,随即便差捕人连夜去捉娄允到案堪审。

一群公差好似那:数只皂雕追紫燕,一群猛虎啖羊羔似的奔到西城脚下,把个娄允五花大绑,押解送上府去,打入大牢内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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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知府升堂,唤贺山、朱华并两个伴当到堂,跪在一旁; 又于牢中取出娄允当堂跪下。

知府喝道:“你这厮从何处夺得画眉鸟?反将让胡怀去偿命?天理不容。今日事情败露,你若好好招供便还罢了,否则,王法无情。”娄允道:“大人明鉴。小人是以做箍桶营生的时候,那里知道什么画眉还是画眼呀。”知府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你这厮还敢在这里巧言令色,不动大刑,谅你不召。”喝令大刑侍候,两班皂役将娄允拖倒,便打了二、三十下,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娄允乃是滚刀肉一块,再三拷打,仍不肯招承。贺山、朱华并两个伴当齐说:“胡怀便死了,我四人见在,当初眼见他将三两二钱银子买你的画眉鸟,你今想推却何人?你若说不与你相干,那你说这画眉你是从何而来的?实的虚不得,你支吾有何用处?”娄允犹自抵赖,死不招承。知府大喝道:“画眉鸟是真赃物,这四人是真见证,若再不从实招来,取大夹棍来好生侍候你。让你这厮把所有刑法都尝个遍。”娄允惊慌崩溃,吃痛不过,终于将盗取画眉,杀死王芳的前事,一一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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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问道:“那头颅现在何处?”娄允道:“小人也是一时心慌,见侧边有一株空心的柳树,便将头丢在了树洞中。随即提取了画眉鸟,径直出武林门来,偶然撞见了三个客人与两个伴当,向小人买了画眉鸟,得银三两二钱,归家后用度已尽。以上所供句句是实。”知府令娄允画了供,又差人去拘王成到堂,一同押着娄允,到柳树林里寻找头颅。一时间哄动了街市上的无数之人,大家都一齐到柳树林里来看寻人头。只见是有一株空心的柳树,众人将树锯倒后查看,果然有一颗腐烂的人头在内。仵作将头提了出来后,王成有了前次错认人头的事,这次格外仔细。见了这头,一时也辨认不清,再仔细定睛的看了又看,终于认出头颅的头巾是自己家所织的绸缎,头巾上织有儿子的乳名,于是大哭起来,昏迷倒地,众人半晌方才救得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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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将帕子将头包了,押着娄允,径回府上去。知府道:“既有了王芳人头,情真罪当。”便取具大枷将娄允枷了,又将脚镣手杻钉了,押送到死囚牢里,牢固地监候。

知府又问王成道:“当时那张大莽与张小呆,又是从那里得到的这颗人头来请赏?事情实有可疑。现今王芳的人头又有了,当初那人头却是谁的?”随即差捕人去拿张大莽兄弟二人到堂,来审问人头来历。王成随即同公人,径直来到南山张家,捉了大莽、小呆兄弟两个,押解到府厅,当厅跪下。

知府道:“现在杀了王芳的凶身已经捉拿归案,王芳的人头也已追出。你兄弟二人当初谋死何人,将头拿来请赏?现在老实的一一招承,免得皮肉受苦。”那大莽、小呆被拿时,初时惊荒不己,如今见问也还心慌,支支吾吾答应不出。知府大怒,喝令大刑侍候。大莽、小呆被吊打半日,仍咬牙不肯招承,知府又叫加刑,衙役用烧红的烙铁烫得二人皮焦肉烂,二人熬痛不过,昏死过去。又用冷水将二人喷醒,继续用刑。小呆实在熬刑不过,只得口吐真情招承,说道:“只因家贫,是老父自愿出首在先。我们也因为见父亲年老,有病伶仃。为贪图赏钱,一时糊涂,不该用酒将他灌醉,割下头颅来后,埋在西湖藕花居水边,后来又含糊拿去请赏。”知府又道:“你父亲的尸骸现在埋在何处?”大莽、小呆两个道:“就埋在南高峰脚下。”知府当即吩咐押送二人到南高峰脚下,掘开看时,果然有一副没头尸骸埋藏在此处。

衙役依旧将两人押回到府厅回话,道:“在南山脚下的土坑之中,果然埋有没头尸骸一副。”知府道:“竟有这等逆天之事,世间有如此这样的恶人!我口不欲说,耳不欲闻,笔不欲书,就一顿板子,打死了你这厮们倒也干净。只是此恨怎的消得!”于是,喝令手下不要计数先打,一会便打得二人死而复醒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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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在师爷的提点下,知府才叫用两面大枷把二人枷了,拖入死囚牢里,牢固的监押。叫王成并原告人等,居家听候。知府随即具表申奏,从王芳遛鸟开始至胡怀屈死等等情由一一奏闻。一月有余,圣旨下,着刑部及都察院将原问胡怀案的大理寺官,好生勘问。又是将及两月,奉圣旨,将原问胡怀案的大理寺官贬为庶人,发岭南安置;胡怀作为平人而诚心进贡,却惨遭屈死,情实可怜,着官给赏钱一千贯,免除子孙赋税劳役;娄允谋财害命,屈杀平人,依律当斩,应加罪凌迟,剐割二百四十刀后,分尸五段;张大莽、张小呆贪财杀父,不分首从,俱各凌迟处死,剐二百四十刀后,分尸五段,枭首示众。

不几日文书到府,差吏、仵作等人将娄允、张大莽、张小呆三人押赴市曹,满城号令三日,按律例凌迟分尸,枭首示众。其时娄允老婆听到要剐娄允,来到市曹上,指望见上娄允最后一面。其时行刑的仵作见了行刑牌,便动手开始碎剐,听到三人凄惨的嚎叫声,看到凶险骇人的场景,惊吓得娄允老婆魂不附体,跌跌撞撞的转身便走。不想被绊一跤,跌得重了,伤了五脏,被人掺扶回家后不久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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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一只画眉鸟而引发的血腥慘案,最终导致七人为此丧命。 有道是:

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

劝君莫作亏心事,古往今来放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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