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旱季的潤溼芽莊
波音客機一頭扎進黯黲濃密的雲層，俯衝下越南中部海濱城市——芽莊的機場跑道時，地面已是燈火點點。
元旦前夕，此時的越南正處於旱季，但是卻風雨交加。風很大，寒冬臘月，吹來卻暖溼漉漉；雨雖然稀落，點子卻大如蠶豆，不由人不縮緊脖子。第二天才知道，這是颱風的影響。大冬天的吹臺風，這就是芽莊。至於颱風中心在哪裡肆虐，遠著呢，鬼才知道。
當地旅行社來了一男一女2個導遊，女導遊30來歲，一口純正的國語，人們正詫異，她卻說，她就是中國人。事後在旅途中她解釋說，之前越南旅行社都是聘用越南當地導遊來接待。儘管越南導遊會說中文，但是表達貧拙，理屈詞窮。這倒不是為了介紹景點風情，而是鼓動忽悠遊客去購買越南珠寶乳膠什麼的，缺乏有效的招數。之後旅行社全部高價引進中國導遊，來對付捂緊口袋的中國遊客。
男導遊是越南當地人，20出頭，穿條肥大的半短褲，趿拉著拖鞋，一臉黝黑，與其說是導遊，倒更像海邊打魚的。小夥子會說中文，交流沒有問題，他說是自學的。引進的中國導遊儘管對付遊客經驗豐富，但是卻不會說越語，而且短時間也學不會，這就需要配備翻譯。小夥子就是充當中國導遊的助手和翻譯，處理一些住宿吃飯買票之類的交涉事宜。當然，這些成本的增加必然也得由遊客承擔。
住宿地好像在荒郊野外，一路上黑燈瞎火的也看不到什麼，好在並不遠，一會就到了。下車時感覺風特別的大，橫掃過來似乎要將人撂倒。賓館建築一看就知道是新建不久的，房間比較寬大，設施也較齊全。晚上一夜就在狂風的呼嘯中入夢，不時又被更狂暴的嘯叫驚醒，黑暗中似乎一頭猛獸張開血盆大口嘶嚎著突奔而來。清晨拉開窗簾陽臺上一看，媽呀，浩瀚無垠的大海就在腳下！怪不得風這麼大。大片的海空陰鷙詭譎，有些猙獰。所謂海景房，有時並沒有美感，卻有點恐怖。
說是賓館，前不著村後不靠店，其實就是新建的遊客住宿建築群，且專供大批的中國遊客，因為無論屋內還是房外，到處都是拖著拉桿箱操著各地方言的國人，並不見其他人種。
2美利堅軍人的樂園
芽莊的另一個標籤是美軍的度假基地。越戰時，這一片地區為南越控制，美軍在一望無際的海岸線上發現這裡風景不錯，便修築了度假基地，讓前線打仗的士兵輪流來此休假。這些如今成了芽莊的旅遊招牌。
我們在這片海邊呆了整整一天。所謂的度假基地，其實遺存物並不是太多，主要是海邊山坡上一排排的清水紅磚平房，當年是美國大兵的度假營房，如今改造成了賓客房。這些建築結構簡單，房間也很小，10平方左右一間，房外一個小陽臺，類似很多單身職工宿舍，不過建造質量不錯，看似小精緻的那種觀感。海邊有個高高的瞭望塔，大約用於警戒放哨的那種功能。其餘便是巉巖、沙灘和晝夕不歇的層層海浪。
度假基地變身旅遊勝地之後，越南政府大約無暇顧及投入建設，因此服務設施簡陋單調，僅在沙灘邊搭建了一個大涼棚，放些長條桌和躺椅。供應食品的小賣部場地褊狹且沮洳，食品品種單一，麵條什麼的，應對每天洶湧潮水般的遊客很是夠嗆。好在很多遊客都是自帶食品，並不在此消費，否則真是有錢難買肚子圓。
水果倒是很豐富，五顏六色，應有盡有，不過價錢奇貴。水果售賣很方便，不需要烹飪洗刷，儘管價格不菲，但是誘惑力頗大，幾乎每個大桌子上都鋪滿了形形色色切開的瓜果，一眾遊客手抓嘴啃，大快朵頤。服務設施和項目雖然簡陋單調，但是微信和支付寶都可以直接付款，這真是太方便了。
3山巔眺望城市
婆那加佔婆塔是芽莊的一處古蹟名勝，建在離市區不遠處的一個海灣小山上。佔婆塔其實是一組塔林，十多座磚塔組團拱聳，雖然並不太高，卻頗有林立的古韻和氣勢。塔林建於公元7-12世紀間，屬於印度教，建築風格頗有吳哥窟的味道，當然規模小很多。塔內供奉的神靈稱作天依女神，她保護著靠海吃飯的漁民，這就相當於福建沿海漁民心目中的媽祖。
佔婆塔建在小山上，站在山巔便可瞭望海灣景色。海水進入海灣內河，便不再湛藍透澈，變得混沌泥黃，大概是城區山體泥沙流失滲水的緣故吧。海灣兩岸建有大橋貫通，不過看上去比較Low的感覺，就是一組橋墩上面鋪板通行，跟國內的許多塔式鋼索橋、斜拉式內河橋相比，缺少了當代的風采和氣度。水面泊有許多兩頭尖而翹的蚱蜢小漁船，雜亂橫陳，漁家風味濃郁。岸邊建有一些高層和小高層建築，參差錯落於各式低矮的民房之間。總之，類似於國內的一些小縣城。
4閃電式脫隊私訪
我對古蹟歷史這些玩意興趣不大，佔婆塔溜達一圈就快速撤回了，站在街口觀看人來車往的街邊風景。導遊曾警告說，不能擅自活動，越南境內的治安雖說總體還不錯，但是畢竟戰後時間不長，民間散落、藏蔽的武器多如牛毛，即使你在國內稱雄一方，在這裡就是小巫見大巫。說的叫人不免毛骨悚然。不過，小巷小弄內的生活氣息又非常誘惑著我，民間風情就是最有趣的景色。我想，大白天不至於有什麼風險吧，便仔細打量記住街口的建築特徵，獨自一人扎進了對面的小巷。
小巷的街名牌是越文，因此無從知道叫什麼街巷。巷內雖然說不上繁華，但是小店小攤門挨著門，倒也不缺人氣，大約靠著佔婆塔的旅遊資源吧。巷口的小咖啡店，大鬍子老外獨自一人拎張躺椅坐在門外，一壺熱水品咂著越南特產——滴漏咖啡。所謂滴漏，其實就是過濾掉咖啡中的雜質。由於過濾器的眼子特別細小，因此咖啡從眼子裡滴漏下去非常緩慢。喝滴漏咖啡得有耐心，心急喝不了熱咖啡。這玩意表達了喝者的閒適心情，跟功夫茶有的一拼。
巷內最多的攤檔是海鮮小吃，各種帶殼的小海鮮一盆一盆鋪陳開來，任由食客挑選，攤主現場燒煮，客人坐著小板凳，圍在攤檔邊蘸著調料開吃。我估摸著圍而大啖著十有八九是國人遊客，本地土著誰有閒心坐這兒優哉遊哉慢生活？
不過很快就發現確有好多閒心閒時的土著，居然沿街坐而對弈，一長溜四五張棋攤，小凳子小板凳，捉對廝殺，坐中沒有白髮老者，都是年輕人和中年人，有的還身著迷彩裝，不知是軍人還是保安抑或民工。
走近一看，居然是中國象棋，頓時感到很親切，那場景不像是在異國他鄉，更像是國內的老街巷。
巷裡的女攤主大多大口罩捂得臉面絲毫不漏，頭上還扣著一頂斗篷。口罩是抵禦摩托車的尾氣，斗篷既防雨又防曬。大概是戴久了成習慣吧，即使在棚內，她們也是全副武裝。
每個小店的門口，都懸掛著越南國旗。
不知是越南當局要求這樣，還是民間自發表達強烈的愛國之心。
非重大節日，似乎無此必要。
逼仄小店小攤，卻鄭重其事懸掛國旗，且沿街一溜競舞，看著反倒彆扭。
巷內的其它一些小店也反映了越南社會的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譬如網吧，在國內早已銷聲匿跡了，而在小巷的小網吧裡，年少的玩家還是很多。網吧設施很簡陋，也不裝修，牆上刷刷白，顯示屏就掛在牆上，少年玩家面壁敲鍵盤。
理髮店內，時尚的男士髮型就是早前的馬桶蓋頭，跟國內一個樣。時尚真是沒有國界，且比細菌傳染速度更快。
5風雨出海
芽莊不僅具有漫長的海濱風光，還囊攬了眾多海中小島。離島風情也算是芽莊旅遊的一張名片，到芽莊必出海上島逛一圈。
我們落地後導遊就預警在先：最近颱風影響，風大浪急，出海恐難成行。天公不作美，我們自然也就不抱希望，畢竟安全最重要。不意二天後導遊突然說，出海警報解除，可以登船了。
儘管我們覺得風雨仍然很猛，但是既然當地政府解除警報，自然會有安全保障。早餐後前往海邊碼頭，一路上感覺風雨在不斷升級加碼。一方面可能風雨確實加大，另一面越近海邊越空曠，感覺也不一樣。到達碼頭後眾人趕快升級防雨裝備。碼頭上很多小商販兜售一次性雨衣，儘管每個人都有雨傘等，但還是人手一件雨衣上身，雙重防雨。
出海碼頭簡陋得很，幾乎沒有任何設施。本以為是專供遊覽的客船，其實就是漁民出海打漁的兩頭尖蚱蜢船，船中一個涼棚，固定幾排長條凳，周邊無遮無擋。這在晴天倒也無所謂，坐在涼棚內四顧海景，可是風大雨狂之際，就只能任由風雨親密接觸了。海里的風雨橫掃著疾走，遇到阻擊行走的蚱蜢，便從船艙一邊突進，另一邊竄出，無論你是盾式雨傘，還是密閉包裹的雨衣，鹹溼的雨水總能找到合適的路徑侵入，將你的玉體撫摸一遍，包括坐下的臀部。
最要命的是小寶寶。本來年輕爸媽是想讓小寶寶感受一下大海的氣息，沒想遇到如此糟糕境況。倆年輕人合力緊抱著全力護衛著小朋友，全然不顧自己淋了個透溼。
在風雨中顛簸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安全到達離海岸最近的小島。島上沒有什麼建築，就搭了一個固定的大涼棚。這種四面透風的東西孤懸海上，遇上臺風橫掃，不掀進海里也難。我們就在這透風透雨的涼棚內吃飯。導遊解釋說，因為食品都是陸上運來，因此飯菜比較簡單。我們身上大都溼了，桌凳也是溼漉漉的，因此也沒有什麼心情吃好東西，草草就餐完，導遊說，風浪增大，又開始禁止出海了，我們不能繼續去其它島嶼了，要儘快回去，萬一風浪突增回不去就麻煩了。滯留在這孤島上與風雨為伴，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我們於是急急地登船打道回府了。導遊算是安慰，說總算是出了海吧，海上經風雨也是一種難得的旅歷。這倒也是，旅行並不一定風清日朗，奇異天象可遇不可求，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6斜風密雨逛夜市
由於天氣原因，一天的行程就結束了。住宿地從荒無人煙的海濱回到了市區，賓館就在海濱大道旁。這條海濱大道算是芽莊的形象大道了，寬敞、現代，又是佔據臨海風光，觀感很是不錯。賓館是新建的五星級大樓，屋頂有泳池，各項設施齊全。
不過跟國內的賓館相比，感覺就是空間憋屈。首先五星級大樓建在沿街大廈的背後，且相距咫尺，陽光盡失，不要說大巴進不來，就是小車也難以容身；賓館內接待大廳逼仄，僅跟國內的商務賓館相似，加之滿員住宿，來來往往盡是熙熙攘攘的拉桿箱國人，就更顯出車站似的雜亂、喧囂和擁擠。越南如此規劃建設城市，大約受制於土地資源很稀缺吧。
我不甘於窩在賓館內，便於黃昏時分溜達上了街。斜風密雨還是不緊不慢地掃過街面，因為天色暝暗，店面飾燈和路燈早早地亮起來了，照得雨點忽閃忽閃。轉眼黑幕垂簾，滿載夜排檔全部家當的“客先死”心急火燎地趕路。這種三輪車都是客在前，主在後；載貨尚可，載客人有點玄乎，客人坐在前面似翻斗車的廂內，車主動力操作在後，遇有車禍，客人以身作盾，故俗稱“客先死”。
兜售水果的越南大媽頭戴斗篷，身著雨披。她們的運載工具和作為攤檔兩用的就是輕便摩托，說走就走，停下來就可銷售。
更有二輪車主後座載一個龐大的玻璃大櫥櫃，櫥櫃內居然還亮著燈，美味食物陳列其中。
這一帶賓館雲集，大都供外國人居住。芽莊歷史上先是美軍的度假基地，美軍撤走後，俄羅斯插足建有基地，因此歐美人等和俄羅斯人都似乎忘不了這個寶地，男女老幼金髮碧眼滿大街奔突，和密蛆密蛆的方言國人有的一拼。
很多俄羅斯人拖家帶口來到這裡，夜幕下金髮碧眼的兒童手牽著手也在逛街，不知他們全家是來旅遊還是居住工作。外國人一多，商機便無可限量。所有大街門面和小巷路邊，都是燈火明晃，人頭簇動。別看頭戴斗篷的水果大媽，英語、俄語、中文都通曉，聊天和談價格出口都很溜。
街頭的燒烤攤產生不少廢氣，加上大量的摩托車尾氣，本地人大都戴口罩。不過芽莊地處海濱，海風很大，空氣流動性好，總體感覺還不錯。
小超市很多，出售食品和日用品，跟國內的小區超市差不多，這也說明網上購物大約不像國內那樣風靡，也沒外賣，因此購物吃喝都要上街。很多小超市除了越文招牌外，還有大字的簡體中文標識，可見國人是他們的目標人群。
藥品也是熱銷商品，開架暢賣，琳琅滿目，各種外用藥，傷筋動骨蚊蟲叮咬等等，一搽一貼。琳琅滿目的外包裝無不例外地印上了軍用的標誌，紅五星、軍裝軍人等等。據說越戰軍人就是搽這種膏藥，很特效。不過目測這林林總總不過是萬金油、風油精的各種翻版。輕工業不甚發達藥品卻如此豐富，真出乎意外。藥店生意很好，店面不大卻人擠人，基本上都是國人遊客，一大籃一大籃地採購。
木薯飯大約屬於當地特色食品吧，街頭不少“客先死”的木薯飯攤販。大木桶中滿滿的，熱氣騰騰的木薯飯，拌有許多的白糖。桶旁堆放著煮熟的玉米棒，這些玉米棒個頭也是很大，使人懷疑會不會是轉基因的呢？據導遊說越南的食品生態環保，畜牧家禽都不用飼料餵養，全部糧食伺候，如果轉基因糧食大概不會有擁躉者吧。不過非轉基因玉米棒長這麼大個也是神奇了。
整個夜市商業街海鮮和水果是二大主題，其次土特產超市，各色咖啡、水果乾等。
海鮮店攤到處都是，各種海魚，大龍蝦，看著都很新鮮。無論是店堂還是攤檔，都將鮮貨陳列街邊，任由食客挑選。海鮮品價格還算便宜，大龍蝦20萬越盾一隻，合人民幣60元。新鮮、品多、價適、隨意，很對國人的脾胃，因此滿座的國人遊客饕餮海鮮。
不用擔心口袋中只有人民幣，很多的換錢地方，門口都掛著簡體中文的換錢招牌，另外很多店鋪直接收人民幣，也可以微信支付寶付款，很是方便。他們在計算匯率時可能比官方的要小賺一點，不過遊客們對這個一點利也就不會去計較了。
越南政府推動低價旅遊，帶來潮水般的遊客，它這個發展階段還是比較合適的招數，提高知名度，帶動三產，特別是商販最受益。
夜深了，雨點螢火蟲般地飛舞。人面朦朧，聒聲綿長。沙灘，海浪，海鮮，雨夜。芽莊，不盡潤溼的留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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