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熱愛詩歌，將它當作了黃鐘大呂，既可以陶冶情操，又可以文以載道。這種熱愛是全民的，不管是皇帝還是百姓，也不管是文人雅士還是販夫走卒，都如醉如痴，長盛不衰。哪怕是和尚，也有相當知名的詩僧。比如唐朝的皎然、貫休、寒山，比如宋朝的惠宏、志南，到了明朝，便有了這位奇僧志明和尚。
為什麼說志明和尚是奇僧呢？這是因為別的詩僧，都是一副得道的模樣，詩歌禪意十足，格律更是嚴謹，這大概也是與他們的苦修生活有關。然而，志明和尚的詩歌卻大不相同，光聽詩集的題目，就讓人噴飯——《牛山四十屁》。
這個名字恐怕會讓人目瞪口呆，然而，這卷詩集的影響力卻並不小。包括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錢泳的《履園叢話》甚至於周作人的《談虎集》中都提到了它。只可惜，《牛山四十屁》中本應有四十首詩，卻丟失了一些。幸好，康熙年間的文人石成金將其中三十首選出，並編成一卷《放屁詩》，放在《傳家寶》中。
可惜的是，石金成選詩的眼光並不怎麼樣。《牛山四十屁》中最出名的一首，並沒有選擇，反而在《履園叢話》中找到。全詩如下：
春叫貓兒貓叫春，聽他越叫越精神。
老僧亦有貓兒意，不敢人前叫一聲。
相信很多讀者看到這裡，會翻白眼：這不就是打油詩嗎？可是，千萬不要這麼早下定義。《履園叢話》的作者錢泳將其摘錄的時候，就已經註釋：莫謂是打油詩，其筆甚峭,不可及也。
這首詩說的意思，恐怕大家都很清楚。春天裡萬物復甦，貓兒也在叫春，而且越叫它就越有精神。志明這個老和尚，也有貓兒一樣的心思，可是他畢竟是穿著僧服的大活人，即便再荒誕不經，離經叛道，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學者貓一樣叫春。
小珏這麼解釋，可能讀者朋友們還是會把志明和尚當作瘋子，這首詩不但是打油詩，還是滿紙荒唐語。要知道，貓兒叫春，便是生育後代的本能，而和尚就是要六根清淨，是最不能有心思雜念的人。志明和尚的這首詩，除了說明自己還有紅塵牽掛外，還能說明什麼呢？
其實，我們如果結合當時的時代背景和志明和尚的生活經歷，就能讀懂這首詩背後的人生，體會那種五味雜陳的味道。他的活躍期，正是明末至清初，這首詩的創作年代，是清軍已經叩開了山海關，卻還沒有揮師南下之時。即便如此，京師已經陷落，明朝已經滅亡。志明和尚身處的金陵，也是在覆巢之下，危如累卵。
因此，志明和尚在這種亂世之下，傷感萬分，他寫下了詩歌，都以屁為名。這就是反映了當時明朝遺民的反抗精神，嬉笑怒罵皆為文章。滾滾大勢，一個和尚要阻擋，無異於螳臂當車。但是，他可以選擇冷眼旁觀，盡情諷世。
具體到這一首詩，想必志明和尚要傳達的信息就是，清軍入關，世道已經改變，那些食君之祿的官員們，紛紛做了降臣。其實，我老和尚何嘗不想像他們一樣做個順民，換取太平。然而，我畢竟和禽獸並不相同，我穿著衣服，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線。
其實，《牛山四十屁》的言外之意，是有很多人明白的。甚至還有名家寫過一副對聯叫做“且讀牛山四十屁，不論唐宋八大家”，對它高度評價。所以，這首看似荒唐的打油詩，讀不懂的以為是瘋話，讀懂的才明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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