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武漢

武漢,武漢

武漢,武漢

武漢


武漢,武漢

白衣天使


---關於一座城的個人記憶

庚子年伊始,一場突如其來的"新肺"疫情在中華大地上肆虐。號稱"九省通衢的武漢市首當其衝。為防止疫情擴散,大年三十武漢市實施了"封城"。一個近千萬人的大城市面臨著嚴峻的考驗。總想拿起筆寫寫武漢這座城市,向承受著痛苦和巨大犧牲的武漢人民致意。寫什麼呢?關於抗擊疫情的宏大敘事,自有前方的文字工作者們在做。我還是掬起自己記憶中的點點浪花,泛起陣陣漣漪,再次走進武漢吧。

一 起點

武漢是離我家鄉九江最近的大城市。上學時,我們從歷史老師那裡知道了"武昌首義", 打響了推翻封建帝制的第一槍,是一座英雄之城;我們從地理老師那裡知道了"九省通衢",是交通要地,工業重鎮;我們從語文老師那裡知道了"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是文學聖地;我們也熟悉並背誦毛澤東同志"才飲長江水,又食武昌魚"的著名詩句,是美食之城。武漢在我們心目中是神聖的,是令我們憧憬和嚮往的一座城。武漢於我個人則有另外一層更重要的意義,它是我軍旅生涯的起點。

30多年前的今天,我們100多個來自江南小鎮湖口的年輕人從軍入伍,到北空某部服役。那個時候交通很不發達,我們從湖口碼頭坐輪船到九江,再從九江坐輪船到武漢。記得從湖口出發的那一天,鑼鼓喧天,爺孃相送,執手相看淚眼,千叮嚀萬囑咐,到部隊好好幹。一群從未出過遠門的"愣頭青"們,眼神裡寫滿渴望和迷茫,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許很無奈。此地一別,便是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從九江坐輪船到武漢要11個小時。輪船汽笛鳴響啟航時,我們這100多個新兵紛紛撲向甲板,向前來送行的親人們揮手告別,淚眼婆裟,向著人生新的征途啟航。我們到達武漢後,接到上級通知,要等軍列計劃,要在武漢兵站住上三天。在武漢兵站的三天,為了不"放羊",接兵的幹部們就組織我們學習整理內務,走隊列。在家裡一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軍營裡的整齊劃一,同時也感覺到了嚴明紀律的約束。第一次整內務,由於新發的被子鬆鬆垮垮,疊不出稜角,接兵幹部就讓我們把被子澆上水,用木板夾,直到疊成豆腐塊為止。到兵站的第一天晚上,兵站招待我們看電影,看電影前要同海軍的戰友拉歌,接兵幹部臨時抱佛腳,就教了我們兩首簡單易學的歌曲,《團結就是力量》和《我是一個兵》。拉歌時,接兵幹部把我從座位上提留出來,讓我臨時擔任指揮。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指揮我緊張得腿直髮抖,手忙腳亂,根本就不在節奏上。他們都說我不再指揮,是在手舞足蹈。鴨子趕上了架,哪顧得了那麼多!說是在唱歌,其實在吼,扯著嗓子吼,很多戰友把嗓子都吼啞了。那時我才知道,部隊拉歌並不是比歌喉的優美,而是比氣勢,誰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方,誰就贏了。後來我當指導員,當教導員時也如法炮製,我不管你歌唱的怎麼樣,我不管你音調準不準,你就拼命給我吼,誰的聲音最大我就表揚誰。部隊拉歌鍛鍊的就是戰友們團結一致、同仇敵愾的英雄氣概,把兵們一個個帶成小老虎才是好的帶兵人。兵站的三天時間雖然很短,但是第一次讓我感受到了軍營的氣息。

三天後,武漢兵站通知我們軍列計劃下來了,我們將在晚上10:00登車奔赴北京。出發前,接兵幹部讓我和其他幾個新兵跟隨外出,為戰友們採購火車上要吃的食品。這樣我才有機會第一次見識大武漢。大街上車水馬龍,高樓大廈林立,長江上輪船穿梭不停。當然我們也偷偷的看了看武漢的美女們。武漢的一切都讓我們感到新奇。記得在商場我們第一次看見了那個時候剛剛實行的滾梯,我們幾個土包子第1次做這種滾梯,是當滾梯停下時我們扶不穩,幾個趔趄幾乎摔倒。晚上我們在武漢站上了火車,這次軍列不是我們所想象的悶罐車,而是36次特快列車。列車朝著偉大祖國首都飛馳,我們坐在車裡,看著那一閃而過的鄉村和城鎮,看著那以前沒有見識過的北方鄉村的土地,心早已經飛到了北京。

京九鐵路通車前,我每次探親回家都要路過武漢。那時往往是歸心似箭,從來沒有在武漢停留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武漢永遠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驛站,是我人生最美好的軍旅生活的起點。

二,純情

人生半百。回首來路:有奮進,有沉淪,有歡樂,有痛苦,有順流,有逆路。雖是不如意十八九,但總有一些回憶是美好的。

那麼就回憶一段美好的感情吧。

姑且叫她小魚吧。小魚是武漢武昌人,父母都是武鋼的職工。我和她邂逅在北京開往武漢的列車上。

那一年我參加全軍統考,被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錄取,開學前領導特批我幾天假回湖口老家向父母報喜。說實話,當時確實有一種"漫卷詩書喜欲狂"的感覺。趕緊買票上車,經武漢坐輪船回老家。放下行李落座後,發現身邊坐著一位穿著陸軍軍裝的女兵,是個下士。那時,我們外出以穿軍裝為榮,所以我們出行都喜歡穿著軍裝。這位女兵一看就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睫毛長長,柔弱而文氣。有心認識,卻不好意思搭訕。悶坐了幾站,倒是她主動開口問我:你是空軍的/對。你是哪個單位的?/我是總參的。/你是哪年兵?/你是哪年兵?/我是電話員。/我是報道員。/兩人一問一答,迅速的熟絡起來。交談中我知道她叫小魚,跟我是同年兵,是從武漢市入伍的。這次她參加全軍統考,被解放軍軍事經濟學院錄取,解放軍軍事經濟學院就在武漢,所以她這次是探家過後就地報到。當兵的人有共同的話題,我們一路上天南地北的聊著,一點也不覺得旅途的漫長。坦率的講,在以後的生涯中,我曾經無數次一個人出差,可是像這樣的旅途,再也沒有遇見過。那種愉快的感受,只有在夢裡才出現過了。

車到武漢,她的父母和弟弟來接她。在握手告別的那一剎那,她突然問我:你今天回九江嗎?我本來已經買好晚上回九江的船票,可是在那個時候突然鬼使神差,我告訴她,我今天不回去,我想明天在武漢轉一轉。她略一遲疑,果斷的說那麼今晚就住我家吧,跟我弟弟睡。一個月的津貼就20塊錢,省省吧。想都沒想就答應了,5個人擠在一輛老式的上海桑塔納上,直奔武鋼。晚上他父親下廚做了一桌可口的武漢菜,武漢男人做菜的水平真是高。我平時吃相不雅,那個時候更不用說了。吃著美食,喝著白雲邊,同自己喜歡的女孩坐在一起,那種感受真是終身難忘。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小魚說帶我去"過早",沒聽明白,後來才知道武漢人把吃早餐叫"過早",那天我們吃的是熱乾麵,從此以後熱乾麵就成了我的最愛。"過早"後,小魚帶著我登臨黃鶴樓,在黃鶴樓頂層極目遠眺,耳畔響起"故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的詩句,生髮許多懷古之情。那天小魚是個稱職的導遊。接下來她帶著我去參觀了長江大橋,然後泛舟東湖。晚上小余和他父親開車把我送到輪船碼頭,在登船的那一剎那,我回望著站在碼頭上向我揮手的小魚父女倆,悵然若失。回家的10天,我除了陪父母,看望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最大的快樂就是每天晚上8點準時到隔壁陳老師家往武漢打長途。莫名的對武漢便多了一份牽掛。

上軍校後,我和小魚鴻雁傳書保持著密切的聯繫。我把她當做紅顏知己,一個可以傾心交談的朋友,一個情感上的依賴者。當時的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全軍才子雲集。在原部隊自視甚高的我壓力很大。告訴小魚,我這點水平在這裡真是啥都算不上,言語中灰心喪氣。記得小魚開導我說,別想那麼多,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也成為我日後工作生活中的一條座右銘。軍校臨畢業時,從硝煙中走來的爺爺突然病故。我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感情很深。我把這個噩耗告訴小魚的時候,痛哭流涕泣不成聲。電話的那頭,小魚長時間聽我傾訴,只說了一句話:你是個軍人,一定要堅強。王敏你要學會長大,你今後要承受的東西會很多很多。

和小魚就這樣聯繫著,交往著。彼此都把對方作為一種情感的寄託。有一年暑假我去武漢看她。她帶我去逛漢正街,兩人就這麼逛著逛著,吃著漢正街的小吃,開心的交談著,好幾次我都想鼓起勇氣拉著她的手,可是終究沒有跨出這一步。這或許是種遺憾,可是往往遺憾也是種美呀。

幾年後我們都分別畢業,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名軍官。我回到了北空,她則留在了武漢總參的一個直屬單位。畢業的第3年她結婚了,丈夫也是一名軍官。我和她最後一次見面是在1998年。那一年湖北,江西等地遭受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當時,空軍某部指導員高建成在在湖北荊州簰州灣組織群眾轉移時犧牲。為了宣傳這一重大典型,我隨中央電視臺空軍記者站的幾名同志一起趕赴簰州灣,採訪高建成同志的英勇事蹟。採訪結束經過武漢時,有兩天的休整時間,我約小魚見了一面。一個小時的見面時間,相對無言,惟有淚千行,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流淚。也許,在心裡最柔軟的那個地方永遠珍藏著她。臨別時,她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說好好照顧自己吧。"好好照顧自己吧",這是至今為止,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從此,我們再沒有聯繫過。

在我們有限的生命中,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因緣,認識了成為了朋友,成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忘卻的一部分。他們中有的人風雨同行,一路走下去。有的人走著走著,緊握的手就鬆開了。走下去的人是幸福的,走散了的人,彼此牽掛著,雖然痛苦,但也有一種別樣的幸福。22年過去,我時常在夢裡想起小魚。我漸漸的模糊了她的容顏,我漸漸的不能完整的想起她的模樣。雖然如此,但是她永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因為她曾經伴隨我成長。在這個兇險的春天,我沒有小魚的任何消息。但是我知道這個開朗堅強的武漢女人,此時一定正和他的同胞一起,默默承受著,默默忍耐著,默默堅守著。充滿著必勝的信心,迎接著一個燦爛光明健康的明天。

小魚,我的戰友,我的朋友,祝你安好。

三,朋友

餘生也晚。浪跡江湖,好讀書,好美景,好美食,好交友。我的朋友遍天下,這也是我引以為傲的資本。在武漢我就有很多故交。疫情洶洶,我很掛念他們。

說說幾個武漢的朋友吧。

李勁松。勁松是我軍校的同班同學,畢業後分配到二炮指揮學院當幹事。現在已經轉業到湖北省書法家協會當秘書長。勁松是著名的書法家和書法理論家。勁松是典型的傳統文人,內秀不張揚,但偶爾也能幹一兩件驚世駭俗的事。他生活上比較隨性,但業務上很鑽研。勁松交友先冷後熱,他不是那種自來熟的人,他的交友原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極少主動和你聯絡,但是你只要找到他,他就會提上兩瓶好酒,訂個房間,美美的和你喝上一頓。有幾年,我每年春節都會去重慶巫山過年。每次都在武漢打尖,安頓下來我就會跟勁松聯繫,告訴他我來了。他每每只一句話:好,晚上在學院小食堂吃飯。於是,幾個兄弟就圍坐一圈,大快朵頤。他是金石專家,不喝酒前,讓他為冶一方印,他左推右推。三杯下肚,你指著他鼻子說:墩子,給我刻個印。他嘿嘿一笑,算是同意。過些日子,他會打電話給你:刻好了,告訴地址!勁松是文化人,但喝完酒後也學著武漢人罵兩句娘。人家是假斯文,他是假粗魯。對朋友他的心永遠是熱的。有一年,勁松在他的老家湖北省谷城縣組織了一次"全國青少年書法大獎賽",他抬舉我,讓我這個啥都不會的人也躬逢其盛。那天全國知名的書法家去了將近100人。勁松在書法界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好久不見,墩子,還好吧?

萬長榮。長榮是我的江西老鄉,是我南京政治學院的師弟,他是南京政治學院哲經系的學員。軍校畢業後,他被分配到武漢的一所軍校教書,後轉業到武漢的一家派出所工作。長榮生長在南昌郊區農村,初到軍校時很靦腆,跟人說話就臉紅。我比他年長几歲,一直把他當做小兄弟。我比他早畢業一年畢業告別的宴會上,我們幾個老鄉在一起聚餐,長榮眼淚汪汪。飯後,他又提著我的行李把我送上校車難捨難分。畢業後,我們將近有20年斷了聯繫。再見他時,他以為人父,為人夫。那年他們全家來北京旅遊,我請長榮一家在空軍二招吃飯,兩人把拔盞言歡,盡興而歸。去年我到武漢公幹,長榮得知後,幾次給我打電話,要請我吃飯。我說:飯不吃了,見個面就行。他挺不高興。飯沒吃成,但我心裡挺開心,長榮還是那個長榮,還是那麼實在講感情。前幾天我給他打電話,問他的情況。他說一切安好,現在每天都在值班,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休息過了。我心疼他,同時也為他感到驕傲。為國家分憂,為黨分憂,是每一個南政學子應有的情懷。

兄弟保重!待到凱歌高奏時,我們再喝慶功酒!

陳平。陳平大哥是武漢本地人。我和他認識得益於原新華社軍分社社長劉聲東大哥的引薦。陳平大哥是對越自衛反擊戰時的偵察英雄,他是現在武警廣西總隊政委、獨臂將軍丁小兵的丁小斌的老連長。陳平大哥好客好酒。酒到酣時,便會回憶起南疆歲月,回憶那些已經長眠在紅土地上的戰友。去年我到武漢辦事,大哥請我吃飯。他知道我也喜歡浮一大白。把家裡珍藏了20年的6瓶老酒拿來,我攔著不讓他開。他手一甩"朋友來了有好酒。喝!" 。一年多沒見,在這個時候,我更惦念這位已經60多歲的大哥。

還要說一位我的好朋友,今年2月1日剛剛去世的呂義國博士。呂博士是湖南人,但是他對辛亥革命史有著濃厚的興趣。06年他曾經邀請我一起赴湖北武漢考察辛亥革命遺址,相約做這方面的研究。義國忠厚,為人義氣,好俠任事,他是仰望星空的人。武漢封城後不久,義國給我打電話,約我在武漢解禁後,一起去武漢考察蔡鍔將軍的活動遺蹟。可惜天不假年,義國帶著滿腔的遺憾離我們而去,我永遠懷念他。

。。。。。。

走筆至此,推開窗,天已大亮,陽光明媚,空氣清新,真是一個好天。記憶中關於武漢的點點滴滴還有很多很多,那麼就到這吧。

就在此時,武漢的1000多萬軍民正在黨的正確領導下,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同瘋狂的疫情,做你死我活的殊死搏鬥。這是一場的戰鬥,這是不見硝煙的武漢保衛戰。我們堅信這場保衛戰一定會取得偉大的勝利!因為這是一座英雄之城,這是一座推翻了中國幾千年封建帝制的城市,是一座粉碎了日本侵略者叫囂著三個月滅亡中國,進行了一場偉大的武漢保衛戰的城市,堅強的基因,自信的基因,百折不撓的基因已經深深的浸透著這個城市的血液中。這個城市過去證明了,現在證明了,今後也將永遠證明他是一座不屈之城,英雄之城,他將永遠屹立在中華大地這片土地上。

武漢加油!武漢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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