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自榮散文系列之二:門前的香椿樹


我不知道是桃花催促春天,還是香椿邀約春天。

我只知道桃花豔麗,胭脂水粉,春天的明媚全靠她。而香椿紫氣枝頭,香味撲鼻。春風第一枝少不了椿芽的粉墨登場,時而主料,時而佐料。

畢自榮散文系列之二:門前的香椿樹


其實,從我第一眼看到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見慣了房前屋後那些挺拔參天的椿樹。這七八棵椿樹把我家的房子包圍得嚴嚴實實,開門看見椿樹,上樓也看見椿樹,呼吸就聞到椿味,房頂瓦片上堆積著厚厚的椿樹殘葉,有時燒火做飯隨手抓一把乾枯的椿葉就能馬上烈火熊熊。椿樹根還情意纏綿地把自己的根從房子石腳縫裡竄進家中,在陰暗角落的牆腳暗暗生長,我不知道是要愛它,還是恨它,只感到它的生命力真是“無孔不入”。


當雲嶺高原彝家山寨迎來第一場穀雨, 初春的香椿芽,就像受到神靈召喚,頃刻翠綠水靈、鮮嫩噴香。千萬朵絳紫色的香椿芽競相爭豔,把整個山寨點綴得格外絢麗,就像一位俏麗的彝家少女,專為悅已者而容。人們摘來香椿噴香春天的餐桌,鮮嫩的香樁芽用開水輕輕一焯,放上鹽巴辣子,頓時香味撲鼻。或把焯過的香格芽切碎,拌上雞蛋清在油鍋裡翻上幾個跟斗,煎成金黃、淡綠相間的香椿炒雞蛋,既好看又美味。為了長期保存春天的味道,人們還將香椿醃製成鹹菜慢慢享用。


清明時的香椿心事滿滿,樹枝上那一朵朵絳紫色的嫩芽猶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焰,悄然撩撥農家人的目光,也誘惑著農家人的味蕾,更讓城裡的垂涎三尺。香椿成了清明節時先祖墓碑前的上等祭品。香椿讓遠在他鄉的遊子每每念及,都會有一股“椿味”的鄉愁鄉戀。

畢自榮散文系列之二:門前的香椿樹


椿樹不像松樹那樣筆直,而是彎幾扭,從來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且枝幹呈灰黑色,但彎得蒼勁有力,即使樹皮裂開了也不會折斷,給人一種卑而不屈的形象。它不像柳樹那樣下垂,而是向上生長, 今人人感到種執拗的力量之所在,在秋風蕭蕭之前給貧瘠的山寨帶來陰涼。椿樹材質是做水桶、做木桶、做三絃琴極好的材質,更是城裡人們放到樑上避邪驅鬼的“鎮房寶”。


當年曹操親自把故鄉的香椿送給漢獻帝。從此,香樁成了貢品。香椿之美征服的何止曹操和漢獻帝! 到了唐朝,每逢穀雨前後,就有快馬自亳州出發,馱著一馱馱香樁,一路飛奔, 送往長安。杜牧的那句詩 “一騎紅塵妃子笑”,也許送去的不僅是荔枝,還有鮮嫩的香樁。


幾十年來,我謀得一個飯碗蝸居於小城。布穀鳥叫了,故鄉的親人都會送鮮嫩的樁芽給我,讓我感到濃濃的鄉情,感受到親人的牽掛。所以,我從來不知道香椿的市價,只知道香椿的美味和十足的“親人味”。

畢自榮散文系列之二:門前的香椿樹


幾十年來,無情的歲月拔掉了我的黑髮又插上了銀髮,還掘深了我臉上的皺紋,一個個老年斑不客氣地爬上了額頭。真是歲月如刀,人生如水,一去不復返。我老家房前屋後的椿樹走到生命的盡頭,無情的斧子奪去了它們的未來。當我在享受大自然賜予而品嚐香椿美味時,我不也在咀嚼人生的酸甜苦辣,感悟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


春夏秋冬,週而復始,一年又一年, 一棵棵椿樹為山寨人奉獻了自己青春年華,老了空了,就讓出位置給小椿樹生長,自己也就變成了盛水的木桶,變成了彝家人的三絃琴,以另種存在方式延伸著自己的生命。成不了材的被送進火塘燃燒自己溫暖別人。原來,生物也是這樣。用犧牲自己換來後人的成長,這是生命的一種犧牲,也是一種獲得,更是一種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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