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速遞」鴿子在小說裡如何飛翔

小說家就是在放生活的鴿子。我們不是在過生活,而是以虛構的名義在解構和冒犯生活。鐵血都市裡的柔軟之心,疏離世相中的片刻暖意。8個短故事,魯敏式的奇峭與超拔。每一部短篇,文字濃淡相宜,情感不嗔不怒,但有力、有性格;它們聚集在一起,清晰地呈現出魯敏看世界的視角,對世界的認知和觀感,有一種清醒的銳利。魯敏永遠值得期待。她有與眾不同之處,那是因為她在敘事中擅用減法,這減法疑似用手術刀運算,所以精準銳利,她的小說特有的骨感,因此形成,有力,有形,又總有奇峭之處。

「新書速遞」鴿子在小說裡如何飛翔

《鐵血信鴿》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1月

定價:49.80元

「新書速遞」鴿子在小說裡如何飛翔

自由的信鴿

《鐵血信鴿》就三個人物:穆先生夫婦和養鴿人。

小說在情節上並無甚特別之處:穆先生在妻子的“帶領”下隨波逐流地進行各種養生活動,養鴿人“為了有點事”百無聊賴地養鴿子,他們三者之間就“養鴿”、“食鴿”、“放鴿”等間或有些南轅北轍的對話。

真正的衝突靜水深流,驚濤拍岸地發生在穆先生心裡:他是個內心“有野獸”、甚至還追求“意義”的人,眼下這馴服的、富態的中年生活令他倍感無趣乃至沉淪,在“愛”與“同情”的名義下,他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妻子,虔誠地追逐著一波又一波的各種養生浪潮,在練就“金剛不壞”之身的同時等待著終點的死亡……

然而,養鴿人的那群自由飛翔的鴿子們驚動並震動了他!穆先生憶起他的年輕時代,那“狂放動盪、充滿塵土與暴雨,蔑視規矩與價值”的生活,再對照眼下這慵懶而馴化的處境,他倍感精神處境的荒涼、絕望與無可寄放,最終,帶著蔑視的笑,他“躍出人世的陽臺,繼而往側上方飛去,他肥大寬闊的肉身,在風中緩慢而沉重地飄動”,最終幻化為一隻帶有血性、並象徵著宏大自由的信鴿。

觸動這個時代的疾患

小說沒有直接的矛盾衝突,卻讀得人心有所動,這似乎正是這個時代的某種徵兆———中產、偽中產或試圖中產、走向中產的人們,其精神生活是如此死氣沉沉,甚至連衝突的興趣和衝動都沒有了,他們都是“好脾氣的人”是“修身養性”的人,魯敏以她一貫的敏銳,通過生活的蛛絲馬跡,觸動了這個時代的疾患——百般經營肉身的金剛不壞,卻放任精神生活進入暮靄沉沉。養生當然沒有錯誤,健康長壽是人類共同追求的福祉。但是當健康長壽成為唯一追求的目標,成為意志平庸、思想缺位的萬能擋箭牌時,這個時代就出了問題!表面看這是當下的都市病,但背後隱含的卻是沒有方向感、自我逃避的時代性精神危機:在信仰缺失的背景下,所有人都在關注肉身,心無皈依,性靈無處安放。穆先生顯然感受到了這一切,那隻尾部帶有叉形黑色花紋的鴿子,像是迎面而來的準確擊打,一下子牽動起他對平庸生活的暴動與反思。然而,穆先生又有典型的“中年心態”,他不滿、蔑視,但也不是全然不可接受,對這種混濁與膠著狀態的真正凶險並沒有真正清明的意識,他沒有“哈姆雷特式”的巨大思想矛盾,也沒有堂·吉訶德式的猛武和勇氣。遙看窗外的鴿子,他給自己下了終身被“幸福”軟禁的判決,他將繼續他這種“公共的、他人的、典型化的隨時可被替換的物質生活”。

一個報信的人

《聖經·約伯記》裡有一句話:“唯我一人逃脫,來報信給你。”這句話曾被四個人說過,約伯失去了財產和兒女,約伯面對苦難坦然自若,只因耶和華與他同在。某種意義上說,魯敏同樣是一個報信的人。在東壩系列之後,魯敏的“暗疾”系列從個體走向了更為廣闊的社會,並以她一貫的敏感、深刻和悲憫,帶有先驗性地抓住了這個光鮮時代背後的沉重陰影,魯敏的預言與寓意在小說發表不久便被證實,那些江湖人物一個個地轟然倒塌,鬧劇正逐一收場……而更多的後來者也許還在紛至沓來。

然而,即便如此,我們內心的茫然、困頓和不知所措卻沒有收場,方向的迷失感正如深秋夜間襲來的寒意瀰漫四方:我們失去了方向感,卻沒有拯救我們的耶和華。《鐵血信鴿》中那隻尾部帶有叉形黑色花紋的“鐵血信鴿”,經過“卓越的長途跋涉,飛過破敗的屋頂與骯髒的河道,飛過張開的網與枯死的樹枝”,歷盡艱險終於勇武地從玉門關飛回了自己的小巢,“報信”的魯敏告知了我們消息,但我們、我們這個時代還有這樣可以歸去的家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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