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婦科男醫生的情愛之路

一位婦科男醫生的情愛之路


婦科男醫生,一直是一個比較尷尬的存在。他們一方面彌補了醫務工作重體力勞動者的不足,一方面又承擔了更多偏見。很多時候,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們自己的婚姻和愛情也會受到影響,卻無法對外言說。今天的文字,來自一個長期戰鬥於一線的醫護工作者。因表達需要,部分情節有虛構,你可以當小說讀。


配圖: 網絡


1

出身農村的我,在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省中醫院外科。我娶了當年醫大的“校花”——梅。梅出身於醫學世家、家境很好,她也被分配到省中醫院的中醫科後,成為一位重量級名老中醫的關門弟子。

前幾年院裡的政策扶持中醫,梅晉升得很快,33歲已是主任醫師了。我當時雖是外科的骨幹,卻只是副主任醫師。我不會拍馬溜鬚、忽悠患者,一月的手術加班費還不夠給她買支黛珂唇膏。

岳父母待我如同親子。每當我與梅有摩擦、或是梅賭氣回孃家,他們總站在我這邊。

2012年,二位老人在外出旅遊時遭遇車禍身亡,我比梅還要傷心。作為獨女,梅繼承了二老財產後,開始用閒錢炒期貨。我以為她只是玩一玩,不料她賠了很多錢,還用信用卡欠了一屁股債。我勸她,她罵我沒出息賺錢……

在經濟壓力下,我一邊認真工作,一邊攻讀在職碩士。導師推薦我做“腹腔鏡與婦科囊腫摘除”方面的論文,推薦我在拿到學位後調到省婦保,成為寥寥無幾的婦科男醫生之一。

我希望在競爭對手相對較少的新單位平步青雲,用晉升後的工資獎金來滿足梅。

意料不到的是,我們夫妻感情卻變味了。或許,梅早給我帶了綠帽子,大家礙於同事的情面統統瞞著我。

戳傷我的,不光是她紅杏出牆,而是她所鍾情的對象,是個年齡比我爸還大、行將就木、滿身松皮、說話顫抖的喪偶老中醫。

離婚簽字時,我什麼都不要,但要梅給我個說法——是為了錢、為了職稱、為了老頭的房子,還是為了老頭的秘方?

答案讓我心如血滴:“不為什麼!”

……

被我糾纏煩了,梅使出殺手鐧:

“老怎麼了?他那方面比你強!欲罷不能,你懂麼?”

2

我們的X生活從一開始就不協調。但是,體檢結果顯示我倆身體正常,中藥調理也沒用。剛結婚時,我父母一直催我們生孩子,我也在那方面很努力。幾年失敗之後,雙方父母認命了。我和梅也覺得丁克挺好。

梅的需求過度強烈。我不能滿足她時,她總說我有問題,抓各種各樣的壯陽中藥讓我吃。久而久之,連中藥房的同事都知道我“不行”。結婚八年,她一直懷不上,這更證明了我的“不行”。

當傳宗接代的盼望逐漸消失時,夫妻X愛就成為一種敷衍的程序。

我的手機必須24小時開機,進行X生活時,難免遇到下級醫師打來求助電話,我只能草草了事,戰士般赴命。

一晚搶救後,我精疲力盡地回來,還要吃她的氣話:

“折騰一個晚上,也就我開幾張方子的錢。”

我認識的外科男大夫,十有八九都有此煩惱。勞累、拖班和捱餓是家常便飯,極大的工作強度與艱澀的衣換矛盾,讓x口味越來越“淡”,越來越“怪”。

梅常說我沒有激情,我無奈地說:

“工作壓榨盡我所有的力氣,我實在亢奮不起來了……”

3

我們離婚的事兒,在整個醫療系統被議論得沸沸揚揚。

離婚後的梅和那老頭低調結婚,據說兩人迫於老頭子女的壓力還做了婚前財產公證。

到老頭那裡去看男科的病人一下子多起來,據說他有壯陽固精的秘方,連醫藥公司都出天價來買。梅很快晉升為省級名中醫,不少人對她指指戳戳。

不過,梅從小就是這種不畏人言、只圖快樂的性格,什麼也不在乎。

我漸漸想通了:走到離婚這一步,是我的宿命。無論是經濟還是x事,我都滿足不了她。

岳父母在世時,她還有孝道人倫的顧忌;現在,她只想飛蛾撲火般地滿足自己的欲求。看到她花枝招展的樣子,同情我的人在背後罵她:“等老頭子一命嗚呼,看你還美得下去!”也有人說:“人家那時候才更美呢,再找個身體倍棒的小夥子……”

離婚後,我的生活可謂一地雞毛。我把老孃從鄉下接來料理家務,一頭埋在手術室。一天5臺腹腔鏡手術,小意思;8臺手術,累得快站不起來了,我還得強打著精神說:“過癮啊!”

手術檯上,當患者胸腔被打開,紋理清晰、岩石般層次分明的肌肉呈現在面前的時候,我所有的神經都處於極度興奮狀態,瞬間忘記所有煩心事兒。

當我成功地切除了腫瘤,乾淨利索的醫術,那種成就感能讓我忘記自己被甩的悲劇。

然而,當工作結束,我在盥洗室止不住地嘆氣,用手掬一把把水灑在臉上,辨不清其中有多少淚水。

婦保這個地方,讓我充分見識了人性。數次墮胎的女人、人工授精的夫妻、有人千方百計不要生、有人屢次人工授精又懷不上,罹患死精症的丈夫帶妻子來“治病”、不要命的小姑娘墮胎後還穿高跟鞋、吃冰淇淋……

看多這些情景,我覺得整個世界都病了。很多人像梅一樣,被慾望追趕著東奔西撞,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事。

我也深深懷疑:我是不是真有男科病?是不是真“不行”?否則,我怎會在那方面輸給一個古稀之年的老頭?……我迫切想證明自己沒病,也真實感受到身體那種躍躍欲試的慾望。

其實,我是個特保守的人。以前,我跟異性患者之間都刻意保持距離,生怕自己做對不起家庭和配偶的事情。

但是,離婚後,我開始享受一XX。我不染指有夫之婦,也不將它們發展為戀情。一段時間裡,我不斷更換著,我渴望借少女的青春讓自己回到旺盛的從前,更渴望在這些熱騰騰的身體上證明自己並不是那麼軟弱……

不過,每次從一XX裡逃出來的黎明,我都很恐慌。

沒有愛的x,如海嘯般來勢洶洶、驚天動地,卻在結束時一片狼藉、滿目瘡痍,讓我的靈魂恍如海嘯過後的蒼涼混沌之海岸線。

4

禍不單行。

我在單位的體檢中發現胃裡長了個腫瘤,惡性,不過是早期。這個消息很快傳開,我成了“丟了夫人又生病”的悲催典型。

沒想到一住院,梅就來看我。一見面,她就問:“開刀還是保守治療?”

“當然開刀了!”我當時面紅耳赤的樣子像要吵架,“多少病人搞中醫治療,把癌症拖到晚期,你知不知道?中醫那套東西調養一下身體,或許有用。用來治療腫瘤,開玩笑啊?”

按理說,我應該在梅踏入我病房時,將這個不知廉恥的壞女人轟出去。但是,我和梅之間彷彿有一種魔法般的“不平等關係”。她向來是驕傲的女王,我只有卑躬屈膝的氣場,連離婚後的見面都是如此。

婦保工作的哥兒們偷偷提醒我:“婚都離了,還這麼沒出息。感情這東西就像病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道理我何嘗不知,只是要趕她、罵她、傷她,我真沒那勇氣。術前幾天,梅都請假陪我。我們在一起時,感覺不像夫妻,也不像朋友,更像是趾高氣揚的老師與唯唯諾諾的學生。

梅動用關係,請了本市最大醫院的胸外科主任,又在術前把麻醉師和護士們好好請了一頓。進手術室後,我發現她的手竟在抖,我在昏迷之前,跟她說再見。看到她眼中有一種驚懼的眼神,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在漆黑的世界裡,又有一絲的光芒。

手術順利,化療是夢魘,我是對化療藥物特別敏感的體質,吐得昏天暗地。

梅的手上常是我的嘔吐物,我叫:“不化了,我要回家。”她就講患者如何堅持化療的故事。單講故事沒說服力,她還聯繫自己的老病人,一個個來病房現身說法。

現在想來,生病這段時間,梅對我確實不錯。我甚至產生“她想與我複合”的幻覺,覺得她對我還有感情。當我動情時,梅總刻意拉開我們的距離。我常收到患者們噓寒問暖的短信,梅竟說:

“誰找你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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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我的時候,她依舊忙著炒期貨、股票,玩那些一擲千金的投資。她美滋滋地說:“反正現在有人給我抄底,賺了是我的,賠了是他的!”這些話,是澆在我幻想上的一盆盆冷水。

是的,梅沒變,她緊緊抓著那些能帶給她快感與滿足的東西。至於我,只是一個“給予同情心”的可憐弱者罷了。

5

臥床的日子,我用跟梅聊天來打發難熬的時光。

我問梅那個老問題:“你為什麼跟老頭在一起?”

梅說:“為了生活更好。”

我說:“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你為什麼不給我一些時間?我也可以成為名醫,我可以給你還債!”

梅笑笑:“時間成本太高了,你給不起。我的青春沒那麼長,況且,你能不能成功,還是個未知數……”

我憤怒地說:“那你現在幹嘛假慈悲,幹嘛照顧我?你是我什麼人?……你為什麼不去照顧你的搖錢樹?”

梅看著我,用她一貫的冷靜語氣說:“他有四個子女、兩個保姆、還有專職的護工。已經結婚了,我照不照顧他都一樣……我是看在夫妻一場,是我先對不起你的份上,照顧你幾天。再說,我馬上要移民加拿大了,以後很少回來……”

梅說,知識分子的家庭和嚴苛的家庭教育,讓她從小到大都活在“乖乖女”的假想中。當初她嫁給我,也是出於父母的意思。婚後,她內心深處一直對生活極不滿意,所以她一直瞞著我在吃避孕藥!

我問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說:“我不想讓後代過這樣庸常的生活!不想讓兒女有你這麼一個又矬、又沒本事、又沒家底的爸爸……”

真相如同一把銼刀,戳破了我對破鏡重圓的幻想,也戳滅了我對梅所有美好的印象。當時,我真想像影視作品中敢愛敢恨的男主角那樣理直氣壯地對梅說:“賤人,給我滾!”

然而,生活真是模稜兩可,化療痛苦又是鋪天蓋地。我被病魔擊倒,竟脆弱到骨氣盡失,連轟她走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聽她傾訴自己的感受。

梅承認她迷戀老頭用藥物帶給她的愉悅。然而這種愉悅也很快掏空了老頭的身體。現在,老頭罹患癌症、行將就木,她竟然遛來陪我這個“前夫”,不知又要惹得多少人指著脊樑骨罵。

“罵吧,反正我不怕。老頭知道我要什麼,大家各取所需。其實,老頭不壞,他把最值錢的幾個秘方都給我了。”梅大言不慚地說,“至於你的這場病,倒是讓我良心發現,自己虧欠你太多……”

我深噓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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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療的藥物,讓我常有幻覺。在幻覺的記憶中,我倆曾是別人羨慕的、相敬如賓的夫妻。舊夢過後,我成為“每天只顧著專心呼吸”、“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的病人;她成為被人毀謗、受盡譏笑,被慾望衝昏頭腦的“壞女人”。

6

我病快好的時候,老頭去世了。

追悼會轟轟烈烈,她卻沒參加,忙著辦理出國手續。現在,她有資本移居國外,靠著幾個秘方的知識專利,終身衣食無憂。

出國,對她而言是最好的一條路。她可以不畏人言、不愁生活、自由自在地去追求下一場愛情……

我不恨她了。經歷了這次大病,鬼門關晃盪一回,我竟沒了絕對的愛與絕對的恨。我變得珍惜生命,只想與人為善。我為她祝福,為老頭哀悼……

7

半年後,她所有的手續辦妥當,邀我和她的朋友李小紅(一位喪偶的中年女性)一起送她去機場。

入安檢前,她想給我一個再見的擁抱。我輕輕閃開,做了一個“請走”的手勢。她笑了,這是她第一次被我拒絕。她也沒有多說,就輕盈地,像一隻燕子一樣,過了安檢,頭都沒回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李小紅怕我難過,讓我陪她去喝咖啡。其實,我心裡倒沒有太多的不捨,因為我終於懂得:我們從起初就是兩條平行線,只是偶爾交集,終究分道揚鑣。

或許,下次再見時,我們間會有那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疏離感;或許我們永遠不會再見……

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水流一般的人群。我的腦海中忽然出現《紅樓夢》結局中,賈寶玉感喟的那句話——“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茫茫大地真乾淨……”

為了讓我開心,李小紅跟我聊起她工作的囧事。她的話題很接地氣,迅速把我帶動起來,我滿腦子又是論文、職稱、房貸、老媽住院等俗事兒。我們聊得投機,看得順眼,彼此約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告別這個帶給我近十年挫敗的女人之後,我終於釋然了——該高飛的鳥人,用情是留不住的;而這個一地雞毛、俗氣逼人的人間世界,才適合我這凡夫俗子居住,也總會有一份真愛為善良的人存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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