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镇青年的返程独白

纪实特写 | 一位小镇青年的返程独白

“租客,你好,我是蛋壳公寓的管家,非常不好意思通知您这边出租的房子由于跟业主达成解约协议,只好恳请您可以尽快搬出来,我们可以免费提供搬家服务并且做出相关补偿。”

“如果您没有时间来广州,我们这边可以视频搬家。”

“返程”你自己说了不算

很搞笑,我的返程时间原计划是2月底,但蛋壳公寓却把它提前了。

月初冷不丁的收到这么几则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怎么回复,我爸妈的反应明显更快于我自己:“这个时候绝不可能过去的!”

事实上,我心知肚明花一间房的钱租到了三室一厅且又没有其他舍友的合租房不可能维持太久,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新闻中的主角,我甚至还担心自己的行李也会受到新闻中一样的待遇,不得不将返程提上日程,那天刚好是2月1日。

住了蛋壳大半年时间,抛开平时乱收费不说,作为刚上市的公司吃相如此难看,在疫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让旗下租客纷纷陷入窘境,不得不说在压抑中又多了一份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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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也正值疫情每日千人上涨的爆发时期,家乡病例也远远高出其他县城,街上店面全部关闭,交通信号灯全部变红,上次拍摄视频那些天的家乡,雨一直没怎么停,那阴沉潮湿的天气,就像积压已久的情绪,街上每个人的脸上一片死寂。

再到后来,小区的出入口被封,每个小区都成了一座“围城”,监管人员驱赶散步的路人回家,而也只有家,才是排解情绪的出口。

所以一家人能够长时间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却成为了年初至今难得可见的景象,我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自搬到这个屋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伺候你们爷俩这么长时间。”

也许是被“伺候”惯了,也许自己也有类似所谓的“亲子共依存症”,曾经扬言要升级厨艺的flag又倒下了,于是疫情期间大家口中流传的练就了一身厨艺本领,在我妈身上反而得到了验证。

她对于“小炒牛肉”这道我喜欢的菜颇下了番功夫,从年初到我临走前的四五天时间内,出炉后的牛油香味以及调料、辣椒的把控让我已无可挑剔,在美食的洗涤下,任何不良情绪都会舒缓很多,为我排解了些压力吧。

返程确实我说了不算,出门打拼,每个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时刻。但是怎样陪家人度过离开前最后的这些时光自己说了算,所以在确定好日期后,我屏蔽了蛋壳那边的催促,边工作边享受最后在家养尊处优的幸福时光。

以后怕是再难有父母心甘情愿让自己待家中那么长时间还不会啰嗦的时刻了,这样的时光平中显奇,淡中有味。

加入“复工”大潮

在疫情还没有完全得到控制的当下,不得不承认即便一些重要企业复工急如星火,但复工门槛高高在上,每个人都赌不起。而作为办公环境一直都十分开放的媒体工作者,很早我们便在家中完成了“复工仪式”。

所以临近出发当天,我意识到自己只是个伪装到“复工潮”里的社畜,亟需解决个人的衣食住行而已。

从家乡前往广州,需要先从家乡坐车前往长沙,一般可以选择大巴或者商务车,后者可以直接送至高铁站搭乘高铁,价格却要比前者贵一倍之多。

从今年开始决定精打细算的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巴车,由于车次较少而且全部集中在上午,所以一大早便在售票厅门口排满了人,大家都戴着口罩边看着手机边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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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这天是周一,计划出行这天刚好避开周末高峰。但现实是路上我们还是遭遇到了堵车的情况,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总共开了3小时15分钟,当然堵车最难受的莫过于晕车群体了,比如坐我旁边的乘客从上车一直吐到下车,真心为她捏一把汗。

3小时车程的大巴也就停了一个加油站方便乘客上厕所,但这一路上我发现各大加油站并不冷清,有的甚至还在排队加油。

直到快靠近长沙市,以往都会在下高速的收费站那里堵成几条长长的线,但当天大巴车走得格外顺利,同时并没有看到有交警拦截量体温的现象。

作为毗邻湖北的省份,湖南也曾算是第二疫区,但湖南超高的治愈率为其有条不紊的复工注入了强心剂,这点着实让人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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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抵达高铁站后,人挤人排队进站自然也比较“正常了”,大家纷纷做好了复工的打算,由于早两个小时候来到这里,我腾出时间来购买中饭,不出所料,最热门的肯德基麦当劳如今店内只有少许人,而且只能打包带走,门店前也会有专门测量体温的工作人员。

实际上,从地铁到高铁站一路走过来,我至少测了不少于3次体温,可以理解,在人员高度密集的场所,层层防护实属必要,而全民佩戴口罩也几乎成为了共识。

果不其然,来到候车厅里,一座难求的人流量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心想,那些“看谁都像病原体”的人在这个环境中估计会异常难受吧。

在候车厅等候的期间,有不少巡视人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瞪大双眼进行察看,那些戴了口罩因为想要透透气却没有遮住口鼻的乘客,甚至会被勒令规范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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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熬过了进站拥挤的这一段,搭乘高铁便是一番全新的景象,隔坐而席的乘客让彼此都充满了舒适感和安全感,从长沙直达广州一路上没有停靠站点让旅途格外顺畅,2小时15分,这应该是我搭乘过的耗时时间最短的陆地交通。

印象中每次抵达广州出站时电梯都挤满着出站的乘客,但这次大家纷纷都变得“谦让”起来,与进站时的匆忙截然不同。我也悠哉般的拖着行李进入了地铁站,由7号线转3号线回家,上车看到新闻,当天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正式下调了一级响应,广州便是其中之一。

但最能反应广州人口的3号线却并非像往常那样挤得密不透风,当时还正值下班高峰期,到了“地狱西”站,都远远谈不上拥挤。来之前据说广州天河区复工率已达80%,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大多数人应该还是处于在家隔离的状态吧。

寻找落脚点

原本我也应该在家自行隔离至少一周时间。

但蛋壳的“强硬”与“冷酷”让我没法继续在居住他们旗下的公寓,于是我抵达广州的第二天便要花时间来找房子。

虽说来之前联系了不少房源,但我心里却没底。一来看房的时间比较短,二来疫情闹得人心惶惶,各个小区早已是封闭状态。

考虑到出差与上班,我把目光集中在了广州3号线与6号线交界的几个站,而且这个落脚点还得租金低廉。看房这天,我的日程都排满了,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争取一次性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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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就是天河客运站元岗村的小区,因为人口太过于密集,整个小区仅开放了一个出入口,并有4到5个人在门前测量体温并检查通行证。

“只能本小区的人进去。”门口几位穿绿军衣的工作人员表示。房东想要带人进去也只能借予通行证,租客再靠着演技蒙混过关。

“现在疫情紧张,房源倒是有不少。”这位领我进小区的田姓房东说道,她骑着小电驴带着我在各个巷中走马穿花,一个小时我便看了有七八间房子。

有的小区只要进行一番登记,在测量体温后没有大碍的情况下还是可以通融,整个一天几乎没有完全“敞着大门”的小区。

除了在天河客运站附近,我随后又沿着长湴、植物园顺路看了下来,返粤的前一天,我曾专门去了家乡的社区办理了一张出入通行证,当时工作人员表示这份证明在当地也管用,但这一天跑下来,家乡的通行证几乎是废纸一张。

令人稍感欣慰的是联系的几位房东以及中介大都比较耐心,价格也没有故意报高。

“本应该是旺季,如今因为疫情的关系反而冲淡了一些,现在房东不会随意喊价,但也没什么优惠,网传的一些疫情免租金的房东我经手的几乎没有看到。”

这位姓唐的中介自信满满地说道,“即便租房淡季再怎么淡,也不会像现在餐饮、旅游这些行业一样。”

稍感宽心的是,不论是房东还是中介当听说我在蛋壳的遭遇之后,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示了一番同情。有位带我看房的管家为了证明其位置优势,骑着电动车载着我这个差不多两百斤的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没有丝毫想要避讳的感觉。

果然人忙的时候感觉不到饿,即便看着路边那些开张的小吃店,但也没有想要进食的欲望,最终我被最后一个房东耐心的介绍给打动,心中所想赶紧回家睡上一觉补足精神第二天搬至新家。

后记

到了第二天,叫上了工作室最“硬核”的同事邹心晨前来担任搬运工,之后再跟往常一样在手机上叫了一个货拉拉,运输的一天除了扭伤了腰其余一切反倒是无比顺畅。

那位货拉拉司机也是个无比健谈的中年男子,一路上指着各个地方告诉我们哪儿小区有确诊病例,不过我都没记住,唯一记住的是他迫于生活的压力前两天才刚刚开始送货接单。

搬到新家后,趁着伤病自觉隔离了5天,此前,总感觉被动离家哪儿怪怪的,现在回想仅仅还是自己高估了困难的心理作祟。

所以这几天隔离在新家,躺在床上思考着,一方面即便没有蛋壳的催促,生活也像一根无形的绳子,不断地勒紧我的脖子,就像很多人离开父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饭会在哪里,但也义无反顾地走出家门,走出家乡。另一方面“在黑白中温柔地爱彩色,在彩色里朝圣黑白”应该是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了吧。

在老家工作的时,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家里目前唯一还有收入来源的人,所以长大成人后,必须得开始承担起一部分责任,也必须放弃那充满不确定性的原地等待的生活,并且为眼下的境遇调整航向,回到正轨。

毕竟成年人的安全感,一大半都来自于与工作相爱相杀的日子,生活还得继续。

是的,即使遇到巨大的苦难,我们可以不看电影,不去酒吧,可还得有面包、有食粮,起码还得守护家人。

但是为了让平时看上去不起眼甚至有点糟心的日常生活正常运作,有太多的人在默默付出,平时那些烦人的安检人员现在看上去又显得可敬。很多时候,我们缺乏一份同理心,在疫情之下,似乎心与心之间更容易连接。

所以该排队就排队,该配合就配合,多给外卖小哥一个微笑,多给保安大哥一个点赞。这个世界大概就会美好。

命运的轮盘不会因为疫情停止,我们除了抗争,也应多一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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