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從小到大每次看到外國博物館裡收藏的中國文物總是義憤填膺

1923年6月27日,紫禁城建福宮忽起大火,大火肆虐一夜,最後在地上留下一個焦黑龍形。

起火前,紫禁城內偷盜成風,溥儀剛下令徹查,大火便在深夜莫名燒起。

那個喧鬧長夜,炙熱又冷寂。火光之外,成片宮殿沉溺在陰影中,如垂暮老人。

數日後清點,大火燒燬了2665尊金佛,1157件歷代名人字畫,435件珍稀古玩,以及數萬冊內府古書。

溥儀並不痛惜,他早想在宮中建一座網球場,清理後的火場正好用作此途。

內務府以50萬元價格,將火場灰燼賣給了城裡金店。金店又從灰燼中煉出了一萬七千多兩黃金。

那年的新年典禮,英國《每日電訊報》記者受邀登上城樓。

皇帝的講話依舊華美莊嚴,但遠天一直有烏鴉盤旋。

9個月後,國民軍在景山架起大炮,限清室兩小時內移出宮城。

溥儀正在儲秀宮內,和婉容吃蘋果聊天。大臣們踉蹌跑來,溥儀驚起,咬了一口的蘋果滾落在地。

國民軍安排汽車候在角門。下午4時10分,末代皇帝,告別了家族佔據260年的宮城。

數月後,民國政府成立“清室善後委員會”。

眾人進入宮城,每一處院落都蓬蒿滿地,高與人齊,只能手持鐮刀開路。

“一進神武門洞無法行走,因為西北風打得身子直轉,身不由己地撞在神武門洞兩壁,可以說是打著轉進宮的。”

查點工作完成後,舊宮城正式定名為故宮博物院,並於1925年10月10日對民眾開放,票價半塊銀元。

開放日,十萬民眾湧入,“六宮之中,無處不如蟻聚焉”。

儲秀宮內,被褥凌亂,盆花枯萎,桌上還特意放了咬了一口的蘋果。

宮裡自鳴鐘最受遊客喜愛,扔一塊錢,它就可以表演一次寫字,寫“八方向化,九土來王”。

當時,故宮共藏編號文物117萬件,成為民眾心中中華重地。

九一八事變後,國民政府決定將文物南遷,結果遭遇空前反對。

每天都有民眾堵在故宮門口,聲稱“有文物才是北京”。愛國人士寄出恐嚇信,揚言在鐵軌上裝了炸彈。

將軍李左翔要求拍賣文物,購買500架飛機。而日本人發文稱,中國的寶物,也可由日本民族代管。

最終,時任院長易培基說:“國亡,尚有復國之日;文化一亡,則永無補救。”

1933年2月5日,夜幕中,一大批板車載滿木箱,出午門,前往前門火車站。

車上共有13427箱零64包文物。除了車輛聲音,一路無人說話,隊伍沉默淒涼。

押送隊伍先到上海,又轉戰南京,最後兵分三路轉移。

押送員以命相護,一路也有如天佑。

存放文物的湖南大學圖書館,文物搬出不到4月就被炸燬;重慶幾個倉庫在文物搬出後不到一個月內被炸掉;存放南鄭文廟的文物,運出後剛12天,廟宇被7枚炸彈夷平。

“我們前頭跑,後頭日本飛機追。我跟你說這也怪,我們只要前腳一走,後腳那兒就炸。”

他們穿越秦嶺、橫渡長江、輾轉蜀道,行走於破碎的山河。

多年後,他們終於又回到故宮。那13000多箱故宮文物,無一損壞丟失。


離宮不久後,溥儀移居天津,通過舊臣變賣文物。皇族們紛紛效仿。

民國公子張伯駒酷愛收藏,聽聞皇室收藏的國寶《照夜白圖》,最後賣給日本人,痛心不已。

後來,他幾經周折,搶在日本人之前,在皇族溥儒手中,重金購得中國書法之祖《平復帖》。

1941年,他在上海被特務組織綁架,索要錢財。張伯駒告訴家人,“我死不要緊,字畫一張都不能動”

僵持八個月後,綁匪妥協,降低贖金,他妻子四處借款,將其贖出。

此後戰火連綿,張伯駒把《平復帖》在內所有字畫,縫入衣被,流亡西安。

日本戰敗後,溥儀在東北出逃,他留下的1000多幅字畫遭遇偽軍哄搶,不少被撕毀焚燒。

古玩商馬霽川等人前往長春,收購了中國現存最早的山水畫、唐畫之祖展子虔的《遊春圖》。

張伯駒聽說後,建議故宮博物院收藏,得知對方經費困難。

“院方經費困難,伯駒願代為週轉。”

字畫最終定價200兩黃金。

為此張伯駒賣掉15畝的宅院,又當掉夫人的首飾。但交付的金條成色不足,張伯駒答應補齊。

散盡家財的民國公子已囊中羞澀。賣家多次催促,1948年底才補到170兩。

南京總統府秘書張群曾願以500兩黃金買下《遊春圖》,張伯駒回絕。

“予所收蓄,不必終予身,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傳有緒。”

1952年,張伯駒先後把《遊春圖》、《平復帖》等22件國寶級書畫,以捐獻等形式送歸故宮博物院。1964年春,他又將餘下的重要藏品捐贈吉林博物館。

故宮曾獎勵他20萬元,被張伯駒婉言謝絕。

此後世事變幻,故宮一度塵鎖宮門。

皇宮的皮貨、藥材賣給了藥材公司,皇帝的腳墊扔掉了,近九成八旗盔甲都處理給了電影廠。

盔甲襯裡,被人拿去當小孩子尿布。裡面江南絲綿被拆下,折價賣給員工做棉被。

張伯駒一度下放農村。70歲那年,夫妻兩人被公社拒收,在大雪中返回北京。

當年的民國公子,成了房屋被佔、沒有糧票、沒有戶口的落魄老人。

他為自己寫了幅輓聯:

“法書寶繪,渺渺浮生,盡煙雲變幻”

1978年,宮門重開,久未打理的故宮庫房,牆壁已長出白色的菌絲。

當年押送員梁廷煒的兒子,從內蒙返回北京,成為故宮的泥水匠。

每年春天,他都爬上故宮的屋頂,用百年不變的技法,為每個琉璃瓦縫隙壓灰。

瓦片被曬得滾燙,膠鞋踩上去刺啦作響。

牆下的外國記者舉起相機,留下故宮重見天日時的剪影。

什麼都變了。紅牆,老樹與昏鴉,依舊守著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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