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武漢教育人: 疫情期末,他們的“考試與答卷”是什麼

致敬武漢教育人: 疫情期末,他們的“考試與答卷”是什麼

“知道一切都會變遷,沒想到這麼快與決絕。”1月23日後,武漢已不再是那個武漢。

中小學教育人,應該是武漢封城期間,除數萬“白衣逆行者”之外,承壓最重的群體之一。

截止3月14日,武漢當日確診降至4例。“潮水”已經消退見底,疫情從“至暗”走向“黎明”,編輯部致電武漢教育人,依然有一半以上的人接通電話,沒有力氣說話,沒有心情整理自己。

魯迅先生說: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閃著,不必等待火炬。一位武漢校長告訴記者,這句話是他近期的心靈支柱。其實中華文明面對重大災難,不正是因為這樣一份延綿不絕的“精神系統”,才構成我們最具抵抗力的“社會免疫系統”?!

長達50余天的封城,校長和老師們需要不斷引導學生,每日健康報備、籌劃“停課不停學”;同時要自己防風險、家庭擔責任;而他們中大多數人,還要作為國家抗疫基層力量,參與社區服務……

這些日子,大多數武漢教育人是沉默的。而這份沉默,並不代表他們被隔離了思考與行動。相反,他們比中國任何地方的教育同仁,都更深刻地直面了這場史無前例的人生大考:病毒對每一位家人親友和同事同學的威脅,幾乎降臨每一個社區的深創鉅痛、生死背後的恐慌,和一份無能為力、有所作為交織而成的註定不能忘卻的歷史——

他們的心裡,刻滿了無數生命浴火之後的反思與答案。

走過“至暗時刻”,他們做了什麼?想了什麼?該說點什麼?

致敬武漢教育人: 疫情期末,他們的“考試與答卷”是什麼

疫情是檢驗人性的核酸試紙,教育如何自處?

講述人@韓瑾

武漢開發區神龍小學教育集團總校長

這是神龍小學校長韓瑾的一天。

白天她作為下沉社區幹部,或變身門崗守衛,審證、登記、量體溫,或為封樓住戶和醫護家屬送菜送藥送快遞。中午休息,她得往返兩校區巡視安全衛生狀況,為進校區的老師們籌集防護物品,也抽空為社區初三、高三的學子採買營養品和學習用品;晚上又穿梭在不同的線上辦公群,協調疫情防控,指導在線教學……偶爾空閒,她安排自己參與了幾項捐款,還鼓動女兒一起為養老院、所在小區物業發起捐款捐物……

這場疫情,讓身在武漢的校長們有了超出以往的考驗和蛻變。韓瑾發現,疫情首先是人生百態的高度濃縮。有人悲壯,有人憤怒,有人孤獨,有人抱怨,有人奮進,有人堅守,有人無知,有人無私……在這段疫情裡,個人變成了什麼樣子?是頹廢喪氣的消沉和怨天尤人?是隔岸觀火的冷漠和嗤之以鼻?還是沉著冷靜的淡定和泰然處之?還是義無反顧的逆行和救助他人?

抗疫期間,韓瑾看到了武漢“疫”想不到的美——壯士斷腕,顧全大局;看到了中國“疫”想不到的美——一方有難,八方來援;看到了人性“疫”想不到的美——無私慷慨,奮不顧身。她認為,這種美,就是教育的方向與價值,是塑造“大美”人格的不滅火種。

教育不是紙上談兵,而是讓自身成為教材。前線缺錢缺物,學校老師和家長多次發起募捐活動,籌款52萬元,捐贈口罩12萬個、防護服千套、消毒用品20餘噸、蔬菜190噸……更有家長把自家經營的酒店捐出來為疑似病人和家屬隔離使用。

社區缺人缺力,學校26位教師下沉社區服務,47位教師負責每天遠程對1312位居民健康排查,即使2月10日全市開始線上教學,也沒有絲毫懈怠。

學生缺課缺愛,他們更是克服了一半老師在外地的情況,兩校區集中師資,骨幹培訓、打通備課、共享資源,高質量完成全區網課任務。下午幾乎全員上線輔導,尤其對醫護、社區人員子女缺乏照顧和關愛的現狀,老師們天天電話家訪鼓勁。

課上是知識、是邏輯,課間是習慣、是反思,課外是自律、是品性。每一節課都是為“生命教育”而鋪墊。

“人們需要什麼,我們就盡力做點什麼。”韓瑾相信,孩子們即使在未來人生擁有不同的座標,但他們的精神內核理應具有相同的底色。這份底色,最容易在人生經歷的特別時刻,被老師、家長的行為所烙印。

致敬武漢教育人: 疫情期末,他們的“考試與答卷”是什麼

這場無人評價的考試裡,我們都想得100分!

講述人@張靈

武漢市漢陽區五里墩小學教師

突如其來的封城,對於武漢人而言,日子尤為漫長。

短短的一個多月裡,各種情緒裹挾著不斷攀升的確診數字,如潮水撲向武漢的每一個家庭,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一名小學老師,張靈。

“一聽說學校要我們準備網課,我趕緊連撲帶爬奔向電信把一整年的網費給交了。”張靈想起那時的心情,覺得工作開啟就是最好的“解憂良藥”。彼時,愛人還在社區排著長隊等待領菜。

2月10日,第一節網課前,張靈顯得有些緊張。為了儘快熟悉網課直播軟件的操作,反覆修改課件和課程資料,調試音頻及攝像頭,選擇不受干擾的場地,甚至不斷調整語速……她每天都會花4個多小時來練習和改進,只因自己教的是一年級。

把家當辦公室,把電腦當課堂,張靈和同事們一起被迫“沉迷網絡”,開始夜以繼日地鑽研網課教學。“很多時候覺得快被自己逼瘋了”張靈說,“但是看到那麼多屏幕上閃過的小臉,那一瞬間就被治癒了。”

上午直播課,下午答疑課。為了照顧網絡不好不能在線聽課的孩子,晚上還要做一個錄播,把課件發給學生。緊接著就是收作業、批改作業、反饋作業……關掉電腦、關閉手機,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

連續直播了半個月,張靈在網課裡穩定下來。“除了正常授課,我們還得鼓起勇氣給孩子們講疫情相關的內容。擔心自己的能量不夠,考慮到有學生的家人還奮戰在一線,很害怕去觸及這個話題。但事實證明,孩子們的內心比我們強大!”

上週的班會主題課是“責任”,這周談及的話題是“感恩”:我們的城市被按下了“暫停鍵”,但我們的生活卻並未停擺,患者得到治療,食物沒有斷供,在我們沒有看到的背後,一定有人在負重前行?他們是誰?

孩子們的答案有很多,醫護人員是排在第一位的,然後還有社區工作者、志願者,送外賣、快遞的哥哥,警察叔叔和火神山、雷神山的建設者……

“直面生死這個問題,你要說遠,我們的同事有被確診,我班上四個學生的父母都是醫護人員,還有學生的爺爺、奶奶被隔離,這些都離我們很近;但你要說近,還好,我們都還好好地活著。”

確如其然,疫情給張靈這樣的老師出了一份沒有考試範圍的試卷:一邊做著填空題,不想讓一個孩子掉隊;一邊做著選擇題,直播軟件試了一個又一個,課件改了一遍又一遍,安全強調了一次又一次……

“所幸,我們在這場沒人評價的考試裡,都想得100分!”

致敬武漢教育人: 疫情期末,他們的“考試與答卷”是什麼

沒有人喜歡苦難,但直面它的人生並非只有代價

講述人@皮靜

武昌實驗寄宿小學美林校區教師

喜歡看《動物世界》的皮靜,早就想過生命的長度。可是當災難毫不留情地來到身邊,她變得特別不淡定。“曾經一度覺得自己是個愛心氾濫的人,甚至有時還高調地奉稱自己是‘偉大的燭光’。但在疫情面前,一開始的我確實是個慫包。”

1月5日,皮靜的孩子開始持續發燒,醫生診斷為“乙流”;幾天後,皮靜也開始發燒咳嗽。連續伴著虛弱的孩子睡了三夜之後,她簡直快崩潰了,開始自責自己為何要換工作,帶著孩子來到這個“恐怖的城市”。

當時的“不明肺炎”還沒有引起恐慌。打了幾天點滴,終於熬到了學校放假,帶著孩子回到荊州老家。她沒想到幾天後,自己竟然會因為從武漢回來的身份,受到指責,受人嫌棄。

“那段日子,我既恐懼,又失望,天天流淚,好像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哭過,也從來沒有對生命想得這麼深。古人說‘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那麼我們究竟為何而生,怎樣去活? 這些對每個人堪稱最重要的問題,似乎最痛苦的日子,才逼著我思考起來! ”

沒有人喜歡苦難,但直面它的人生並非只有代價。經此一“疫”,作為教師的皮靜發現,自己與親人、孩子、家長們的感情更近更真了,遠方的問候變多。每一次的問候、對話,都化成一句“好好保重,春暖花開,我們武漢見”。一次電話裡學生奶奶的哭訴,也讓她深深體會到“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滋味。

“也許活著,就應該讓每一天都是特別的日子。”重新站起來的皮靜依然有愛,卻更加從容,“生活於每一個普通人,從來都應該是值得珍惜的經驗,而非需要捱過去的日子。”

生命如此脆弱,人生或許短暫,但皮靜開始相信,唯有像個人一樣地活在當下,才能不給未來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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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裡的“彎”,似乎一夜之間轉過來了

講述人@羅千勝

武漢經濟技術開發區黃陵小學校長

春節臨近,武漢黃陵小學的羅千勝校長還踩著置備年貨的節拍。在超市買魚的時候,疫情突然被手機裡的信息放大。不久,封城的消息傳來,羅千勝意識到,個人的生存安危,好似風中落葉。

最開始的日子是在浮想聯翩中度過的:聯想到《釜山行》等電影情節,說一家人不恐懼,視死如歸,那是假的。

他每天關注疫情發佈,看到確診病人成千遞增,看到發熱病人沒有醫院收治,有一種被鎖喉的痛感——病毒彷彿“定時炸彈”,在身體裡等著某個時機引爆。如果一家人都被感染,該怎麼辦?

這場前所未有的“大考”,沒有模擬試卷,沒有打分系統,沒有標準答案,沒有人告訴他考試時間是多長……羅千勝說,有幾天看著孩子,看著妻子,他總在想:你們一定要好好活著,平安就好,傳承家風。如果一定發生,請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慢慢這樣想著,羅千勝反而豁出去了,冷靜下來。

“我們畢竟跟躺在地震廢墟下面的被困者不同,國家,政府,民眾都在齊心協力抗擊疫情,隨時可見。於是,我開始抽離負面情緒,回到自己的角色,思考關於教育的問題。”

作為校長,羅千勝大腦裡的“彎”,似乎一夜之間轉過來了:學校,真的應該引領孩子們去珍視生命價值,感知責任和擔當。某天清晨,他披衣起床,透過窗戶看向忽明忽暗的城市,突然想給團隊裡的老師們說點什麼,不是慷慨的陳詞,而是掏心窩子的真實。他打開微信群,準備通知大家開個會,忽然看到一位主任發來的微信:羅校,要不要開個線上會,說點什麼?

“過去從中層到基層,大夥兒討厭開會,一開會全打瞌睡,現在說開會,大家兩眼放光。”

當天早上這場會議,成了學校有史以來氛圍最熱烈,老師參與度最高的一場會,大家的心靈在手機裡靠近,以前各部門的雞毛蒜皮,幾句話就能冰釋;而羅千勝的恐懼與焦慮也在這場會中不見了,團隊找到了新的目標和方向。

隨後,老師們開始各自安排居家生活與工作,他自己則每天在空中課堂學習,聆聽新聞、閱讀書籍,享受家人的陪伴。學校教研團隊也很快為孩子們搭建起了在線課堂,各類課程陸續上線:關於公德素養、法治觀念、衛生知識、健康常識,關於生命話題的感悟、家國情懷的培養、責任擔當的理解、勞動技能的掌握、身體鍛鍊的習慣……

羅千勝說自己經歷了一場破繭而出的“釋放”:封城是一場災難,但每個人的心靈之鎖,不應該跟城市一起封閉;環境越是“上鎖”,內心之鎖越是要學會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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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能忘卻的歷史裡,有很多不能忘卻的“小人物”

講述人@殷國俊

武漢市常青第一學校副校長

老母親的胰島素還剩最後一天存貨了,性命攸關,殷國俊異常焦急。

透過窗戶看見外賣小哥騎著摩托遠去,閃出一個想法:能不能讓“小哥”幫忙買藥?殷國俊劃開手機,迅速點了一個特侖蘇牛奶的外賣單,然後等待……外賣小哥電話打來,殷國俊緊張地提了這個買藥的額外需求。“我們加個微信,你把藥盒發給我,我知道幾家小藥店還沒關門,咱倆都碰碰運氣!”外賣小哥一句簡單的話,讓殷國俊溼了眼眶。

中午過了,下午過了,傍晚時分手機響了:“喂,大哥,這藥真俏啊,漢口的藥店都沒有,到武昌才買到4支,剛才把藥和發票放到了5號門,記得去拿啊。一共304元,你預支的錢我退你696元。”殷國俊覺得快冷卻的心突然被這些話泡在了溫水裡,哽咽著說了謝謝,趕快戴上口罩和護目鏡,下電梯,奔向5號門。

第二天早上,殷國俊再次來到5號門,對社區工作人員說:“同志,我是四棟的住戶,我要做志願者!”

分配給殷國俊的主要工作是幫忙搬水,還有一個頭銜“水師傅”,負責小區所有付款的飲用水。除了“水師傅”,社區裡還有“菜師傅”“肉師傅”“藥師傅”等頭銜,大家都沒有報酬,有的是鼓勵、溫暖、信任和希望。大家都有一個心願,雲開日出時,但願武大的櫻花還開著!

此次疫情後,殷國俊想著,一定要教自家兩個孩子,以及班裡的孩子們懂得,這期間讓我們淚流滿面的人,很多是那些我們過去很少關注的“小人物”,他們中的大多數不僅有尊嚴,有價值,而且有一顆善良的心。我們這個國家的“抗疫史詩”裡,還應該包括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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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時期,有條不紊就是貢獻

講述人@鄭立平

武漢市成豐學校校長

鄭立平是武漢市成豐學校校長,他在安排好學校放寒假的事情後,於1月21日離開武漢回到山東青島老家過年。2天后,宣佈武漢封城。

遠在青島的他,只好時刻關注疫情,做出判斷,並與武漢的同事保持緊密互動。

成豐學校只有高中部一位學生“疑似”,後來也排除了。不過,學校周邊的居民小區通常都有幾十例感染。

得益於鄭立平2003年親歷學校抗擊SARS的管理經驗,宣佈武漢封城後,鄭立平第一時間便意識到學校師生將會遇到什麼,並立刻開始各種行動。

正月初四,他領著學校教師開始建設教學資源庫。一個星期後,電子課本、PPT、教案,以及老師們要準備的一些技術技能,都基本到位了。然後,學校挨個溝通家長,排查學生,幫助解決困難,爭取支持和理解。到了正月十五,學校應對各種情況的準備工作基本到位,鄭立平也前前後後給老師、學生、家長寫了七八封公開信。

在這期間,他重點做了五方面的“非常建構”。

一是注重對師生的心理調控,讓大家能夠冷靜沉著應對;二是未雨綢繆,構建學校的教育教學資源庫,並讓老師做好技術技能準備;三是取得家長的支持和諒解,特殊時期實施家校共育;四是運用各種力量,特別是調動老師們的積極性,儘可能讓居家學習生活有獨特價值;五是開展豐富多彩的德育活動,把疫情開發成一堂堂“人生大課”。

讓鄭立平開心的是,儘管有些孩子家在山區,還有老師被困在農村老家,處處不方便,但由於工作到位,大家利用多種措施,相互協作、共度難關,學校遠程運行一直有條不紊,各個環節都非常穩定。

“人生大課也找到了很好的抓手,我們學校牽頭,搞了一個全國中小學生抗疫防控知識競賽,引起了廣泛關注和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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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全社會教育觀念難能可貴的維度提升

講述人@徐濤

武漢外國語學校校長

2月18日,徐濤校長帶領老師對一週的網課教學進行實效覆盤,有兩件事情讓他陷入深思。

一批在城市家中設備齊全、直播完美的老師得到家長學生肯定;但另一些被封閉在農村老家,只隨身攜帶一部手機,甚至爬上屋後的山頭才有信號的老師,也深受學生、家長好評。他們有的暢敘學習心得,有的回望成長曆程,更有一時興起,給孩子們聽聽身邊的蟲鳴鳥叫風吹樹動潺潺水流……總之,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教科書。

第二件事則讓他的心揪了一下,一位老師提到,在上網課的時候,有一位成績很好、一貫勤奮的孩子麥克風沒關,老師清楚地聽見麥克風背後玩遊戲的聲音。

2月的武漢,疫情未退,春寒料峭。徐校長的思考穿過疫情的陰霾,想得更多。

他看到,當老師們遠離了課堂控制手段、現代教學設備、教材教輔資料後,最後支撐教學的只能是他的生命在場、人生格局,而正是在這個時刻,教學才靠近了教育的本質,回到了影響生命的育人軌道。

他也看到,那位打遊戲的同學,如果在學校課堂,他會一直“好”下去。而一旦離開了老師監管下的“強制性”,這位同學的學習力、求知慾就喪失了。那麼,學校該怎麼判斷一位學生學得好不好?

再想到自己。身為學校管理者,疫情發生之前,巡堂、開會、找人談話、批評、抽查、表揚、激勵……可是現在,所有的懲戒手段、行政手段、管理手段、薪酬體系幾乎都失效了。老師們憑什麼還站在你身邊,憑什麼還有工作激情?這時候,可靠的似乎總是那些看不見的事物:比如十年八年積澱下來的學校文化,比如師者情懷。

“當前情勢下,武漢開學至少要等到四、五月份了。”徐校長告訴記者,疫情迫使大家封城隔離,把行政力量、課堂管控等手段拋開,教育生態中的各種真正發生化學反應的元素——校長、教師、學生、家長,“都開始身不由己地高標準自我要求”。

這是全社會教育觀念難能可貴的維度提升,應驗了那句名言:“當你離開校園,走出課堂,拋棄一切試題和公式,仍深植於內心的思考和信念,才是教育存在的最終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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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做的、正在做的、未來將要做的

講述人@戴衝

武漢格魯伯學校執行校長

2月10日,武漢中小學在教育局統一部署下開始線上教學。

戴衝校長和老師們拿出的是一套自主學習方案。老師佈置學習任務,精講要點,然後引導學生自主完成學習任務;再是跟老師一對一交流,答疑解惑,讓每一位學生在自己的學習節奏下,學會再往前走;最後通過展現多樣學習成果,持續激發學生的學習熱情。

格魯伯學校實行導師制,導師又組成了導師班。疫情期間,導師班的首要任務是建立居家學習規範,他們設計了一系列課程,如日常起居,電子產品使用,如何家務勞動、體育鍛煉等。

超長假期也考驗著家長與孩子的相處能力,親子關係成為困擾很多家庭的現實問題。格魯伯的家長學校又通過與家長共讀《學記》,讓家長在“善教者,使人繼其志。”“教學相長”“幼者聽而弗問”等解讀中,汲取高質量的家庭教育建議。

而針對每一個學生具體情況的多對一會商機制,讓家長、學生、教育顧問、導師多方面意見能夠充分溝通交流,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自主學習、導師班、家長學校、多對一會商等,這些在戴衝校長的工作羅盤中,不斷更新、完善、升級、重組……

兩年前,戴衝離開工作十六年之久的北京十一學校,回到出生、求學地武漢。他眼中的武漢人是豪爽熱情、耿直坦蕩的。如今,武漢身處疫情旋渦,既有敢擔當的逆行者、凡人英雄,也有不守規則的民眾、無良商家,甚至不作為的科學工作者,人間百態被一一折射。

人是如何培養起來的?災難面前,讓一個人支撐下去的應該是什麼?已經做的、正在做的、未來將要做的,在戴衝的腦海中糅合、交織、打通,勾勒出一個理想的教育畫面。打通的那個詞是審美,路徑是從自然,到自我,再到社會。

美具有超越性的精神自由愉悅,具備審美的人在發現這個世界不美時,能用一種理想,或對美堅守的信念做出改變。在格魯伯自然學校中,戴衝校長髮現兒童對自然、萬物有天然的親近感。教育首先要喚醒和保護這種親近感,讓四季變化的色彩、自然美妙的聲音、鮮活的生命不斷充溢孩童感性的心靈。感觸萬物後,美還要抵達人,首先是自己。

戴衝說自主學習只是一個途徑,最終希望學生利用各方資源,實現自己的夢想,以及通過學習發現自我的美。有了前面兩個基礎,孩子們才不會對社會麻木不仁,才會有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動力,才會打通由輸入到輸出的過程。

格魯伯學校公眾號有個欄目叫“為你讀詩”。華中科技大學一個公益組織看到後,希望孩子們把朗讀的詩歌錄下來,傳遞給武漢一線的醫生。回放孩子們用稚嫩的聲音朗讀木心、戴望舒、食指等詩人的作品時,戴校長感覺,理想也許並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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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抱著你們,一起在草坪上滾來滾去……

講述人@賀志嵐

武漢市武昌區珞珈山小學班主任

身處疫情中心武漢,封城五十天,賀志嵐的前20天,數次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

有一個傍晚,做完晚餐,看著埋頭默默吃飯的家人,看著外頭昏暗的天空,忽然胃部翻滾,抓起垃圾桶嘔吐起來。

在災情面前,賀志嵐發現,自己過去所謂的專業優勢蕩然無存。一個月前,她還站在講臺上,自信從容,面對一群搗蛋的小鬼,一聲驚堂木,教室瞬間迴歸寧靜。而現在,她想念那個鬧哄哄且雜亂無章的教室,那些個“蜜蜂”般的嗡嗡噪音,即便是幾聲尖銳的叫聲,此刻也是美好的念想。

當然,各種正面信息也在鋪天蓋地,像白細胞一樣,搶救失陷的陣地,輸送著源源希望——一個個馳援武漢的戰隊,一幕幕和死神博弈搶時間、搶病人的圖片,一家家站在高樓內高唱《我和我的祖國》的武漢同胞…….

賀志嵐意識到,為什麼我不能加入“白細胞”的戰團呢?

“我用幾天時間看完《局外人》,唯一的啟發就是,不要再做局外人,你必須去承擔你該承擔的!”她想,我都這麼難,孩子們怎麼辦?一名教師在此刻,就應該陪著學生、伴著家長,用透亮的眼睛,純淨的心靈,勇敢的靈魂去面對生活,讓心靈代替肉體走上講臺。

因為疫情,“說真話,幹實事,做真人”成為賀志嵐立志做“真”教育的九字箴言。她深切體驗到,加強孩子們的生命理解教育勢在必行,而且要從根本做起,

要讓孩子感受生命的神奇與偉大,平凡和脆弱,讓孩子們從小懂得敬畏生命、珍惜生命。

賀志嵐是班主任,也是學科老師。她發現,過去不被老師重視的信息化教學,現在卻成為師生連接的唯一手段。或許,老師們放下戒備,努力提高信息化操作水平,才能減弱電子設備給孩子、家長帶來的傷害和學習障礙。

她的學生前不久在一篇作文中說:“原來認為每天到教室放書包、交作業、讀一本課外書是枯燥厭煩的三部曲,現在覺得是那麼幸福,那麼美好!”

孩子們的改變,對老師是一件心花怒放的事情。賀志嵐腦海裡不斷閃現村上春樹的一段描述:

春天的原野,你一個人,對面走來一隻可愛的小熊。它對你說:你好,小姐,和我一塊打滾玩好麼?接著,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說棒不棒?

“等疫情過了,我要抱著你們,一起在學校的草坪上滾來滾去,整整玩上一大天,你說棒不棒?”賀老師隔著屏幕對孩子們許願。

致敬武漢教育人: 疫情期末,他們的“考試與答卷”是什麼

最後的話:

有人說,文明的新生,總是來源於人類個體的重新反思與發現——發現並接受自己的有限,也反思並擔當自己的責任。而這一切,都在直面挑戰的歲月裡,人們自願選擇如何重置生活的過程中悄然發生。

“默然忍受命運暴虐的箭簇,還是挺身反抗人世間無涯的苦難,哪一種行為更高貴?”哈姆雷特如是自問。今天,武漢的老師校長們,也都在生活與工作的重置中自問自答。

讓我們一起祈福武漢!祈福中國!祈福世界!

(本文由新校長傳媒、優教育、星教師團隊聯合採寫,作者:劉娜、劉婷、張光、陶小瑋、王小波、屈騰龍;策劃/編輯:李斌、單婷婷)


圖片 | 文中部分圖片源自新華社、中國新聞網

責編 | 蒲公英教育智庫 · 新校長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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