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祕密武器

一、王國維的“境界說”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一書中提出了“境界說”。由此,他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境界”上升到了一個本體論的高度。他既傳承了古典國學的精髓,又融合了西方美學思想的見解,最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理論。

王國維,字靜安,號觀堂,是浙江海寧人,他是我國近現代文化史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在他一生的文學評論創作生涯中,他曾給我們留下了三部重要的文學理論著作,分別是《紅樓夢評論》,《宋元戲曲史》和《人間詞話》。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王國維

其中,《人間詞話》這部文學評論影響尤為深遠。

一方面,在這部書中,王國維先生採用了自己獨到的文學評論法。

即陳寅恪《王靜安先生遺書序》中所寫到的“取外來之觀念與固有之材料,互相參證”的論證方法。

也就是說,王國維先生以中國傳統詞話為本體,又引入尼采,叔本華等人的西方哲學理論,作為論證的重要標準。

再者,境界一說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創作歷史上由來已久。比如《周易》中就已經出現象和意的思想了,再到唐代王昌齡的“詩有三境”,以及皎然的“取境”,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等等。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人間詞話》

只是,歷來文人對於“境界”兩字的詮釋或過於模糊,或浮於表面,真正能夠意識到其“境界”審美本質的人,少之又少。而王國維先生“境界說”的價值便在於,不單取之“境界”,更在“境界”之上,不僅是傳承,更是獨闢蹊徑的創新,打通古今,融貫中西,從而成為中國審美的嶄新體系。

比較有意思的是,《人間詞話》這一評論出現以後,傳統的詩詞文學樣式創作基本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創作體系。

可能王國維先生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正站在時代的交界口,目送舊文化的遠去,並迎來了一個新的審美時代。

二、何為“境界說”

那什麼是王國維先生的“境界說”呢?

在《人間詞話》的開篇,王國維先生便率先提出“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

什麼意思呢?

王國維先生將“境界”喻為創作詩詞的本體,在他看來,“境界”才是作為衡量詩詞創作是否優質的一個重要標準。

“言氣質,言神韻,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氣質、神韻,末也。有境界而二者隨之矣。”

王國維先生的“境界”,好比是老子的道說,“境界”二字無法用很明確的概念將其定義,它是一種本源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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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道能夠生髮萬物,孕育天地的各種變化,展現各種自然的狀態。那麼氣質,神韻,格調等等也都是“境界”所表現出來的外在形式。

就如萬物歸本於道,“境界”也是王國維先生心目中文學創作中的最終歸宿,是對於美的終極追求。

換一種方式講,文學作品不僅僅是事物的堆積,情景的描寫,更是情感的表達,作者創作思想的傳遞。

一件好的作品,無一不在體現著創作者的眼界與心胸。

作者在創作作品的過程中,將自己的情感融入文字的血肉之中。因此文字才會帶有真情實感,才能夠與他人引起共鳴。

此外,從“境界”的層次來講,可分為“無我之境”和“有我之境”。

“無我之境,人惟於靜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動之境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也。”

兩者的區別就在於“有我之境”是作者將主觀情感的表達融入景物之中,事物本身就是情感抒發的載體

比如“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詩句中的“花不語”本身就帶有詩人強烈的主觀色彩。

而“無我之境”是指作者在創作過程中,描繪事物更為客觀,情感表達更為理性的狀態。

比如“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詩人表達的情感非常隱晦,並非直接抒發,而是通過客觀事物的描述,融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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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無我之境”還是“有我之境”,王國維先生強調的都是在創作中作者的情感狀態,由“靜”而產生變化,時為剋制,時為衝動,從而演化出了作品的波瀾起伏。

最終我們能夠從作者的文字中感受到不同的美感,比如書中所提到的“壯美”與“優美”之分。當然壯美也好,優美也罷,本身並無對錯好壞之區別,它所反映的是作者對於文字的駕馭能力,和他作品的張力。

總而言之,作者曾經的經歷,他思考問題的方式,他內心情緒的浮動,無不都在文字中一一呈現,這些文字背後的點點滴滴,無數的細枝末節,最終總會有那麼一兩處讓喜歡他的人感動,讓世人銘記。

這才是作品的魅力,也是創作者的魅力。

三、王國維對李煜詩詞的評價

正如王國維“境界說”對於傳統和現代文學評價的重要性,在傳統詞話的創作中,也不得不提到一個人,那就是李煜。

王國維先生在書中尤為推崇李後主李煜的詩詞。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他說,

“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

李煜的詩詞之所以深得王國維之心,是因為他詩中所描繪的氣象,不再僅僅是五代詩詞中的脂粉氣,更直指亡國的切膚之痛,以及人生悲劇的體驗,宇宙世界的探討。也就是說,他將詞的意境上升到了一個更為普世價值的高度。

那麼為什麼這個人是李煜而非他人呢?

終歸結底,是他個人的命運與旁人截然不同。

他曾是一代君主,有著與旁人無法比擬的身份地位。再者,他本身擁有超高絕倫的文學造詣,然而,更重要的是在國家面臨滅亡的邊緣,他好在仍然能用手中的一支筆,寫下對於自我和社會的種種思考。

這一切的一切最終使他的文字發揮出超我尋常的魅力。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王國維這麼評價他,

“尼采謂:“一切文學,餘愛以血書者。”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

比如,《虞美人》中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他把生活的愁思匯入人生無盡的悲涼中,他的詩詞是飽嘗深情的,帶著痛和真,心與淚。

李煜可以說是中國傳統詞話創作中的分水嶺。

也正是從那以後的發展,詞話創作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它不再僅僅是男歡女愛的濃妝豔抹,更是國仇家恨的大我表達,並最終發展到了宋朝的全盛時期,衍生出了豪放、婉約、清空等不同的流派。

後期的詞話中所反映的情感表達更為複雜,孕育的元素也愈加豐厚。

由此可見,也唯有那些文化底蘊豐富,體會過刻骨銘心的人生,文字運用更為嫻熟的創作者們精心書寫的作品,才會流傳百世,深入每一個人的心。而作品真正的精髓也深藏在文字的每一處細節之中。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四、文化創作的現實思考

縱觀社會的發展,每個時代都會有各色各樣膾炙人口的作品,但是,大浪淘沙之下,也唯有那些經得起歷史風塵的作品,才會被沉澱下來。

就比如說,我們放眼中國電影市場,早些年間,在資本的利益驅使下,流量小花佔據銀屏的各大榜首,人們肆意的追捧各種流量明星,不管電影的質量如何,只要是他們所主演的影片那就是票房的保證。

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之下,我們很難在中國電影中,看到真正超脫世俗,別具用心的作品。

我們所能看到的,不過是一些流於表面,很難引起共鳴的三流垃圾片。機械木訥的表演形式,空洞無趣的故事情節,乏味可陳的電影構造。

只是,觀眾們不是無腦的木偶,他們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儘管,那些精緻漂亮的臉龐會帶給我們無數的新鮮感,但是毫無張力的表演背後,也終究會讓觀眾失望的一天。

最終,人們從對於流量明星的追捧,到棄之而去,而所謂的流量大片也遭受了觀眾的集體抗議,他們所主演的電影,也無一例外遭受了滑鐵盧。

市場終將用數據說話,冬天過後,溫暖的春天總會來臨。

也唯有那個時候,真正意義上的好作品,才會浮出水面,留存在每個人的心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2018年,也是中國電影的分水嶺。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眾多的好作品噴湧而出,而《流浪地球》也無疑是這些優秀作品中的佼佼者。它讓我們看到有那麼一群人依舊在認認真真地做事,拍電影,講故事,死磕每一個細節。

比如,吳京飾演的劉培強準備炸燬空間站時,智能機器人莫斯想要阻止他,但是劉培強的一個啤酒瓶砸中了他,使得他停止了自己的使命。

但是當時的畫面卻讓人感到細思極恐,鏡頭切換到莫斯身上,他正在前往休眠倉,給自己補充燃料。到底是他有了自我意識的萌芽,還是想要支持劉培強,幫助人類拯救地球,誰也不得而知。

《人間詞話》:境界,才是創作者的秘密武器

當然,也正是這些細節設計的微妙之處,讓影片更具內涵,更加耐人尋味,值得我們反覆的思索和尋求答案。

這些細節的背後,其實傳達的是創作者對於自我的認知,對於社會的思考,對於人性的揣摩。他的眼界,格局,他對作品的態度,對細節的把控,無一不在闡述著他自身的境界。

王國維的“境界說”,倒是給我們指引了一個方向。

正如,李煜的文字,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價值。我們也能在中國電影中看到那散發著光輝的作品。

境界的高度,決定了作品的高度。

作品的魅力,會源源不斷的體現在眾多的細節之中,那些令人熟悉的畫面,會一次一次的打動觀眾,引發情感的共通。

歸根結底,一個創作者的“境界”,才是他最終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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