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顶寨随笔

冠顶寨两侧隆起,前高后低,酷似古时官人帽冠,故有此称。

冠顶寨位于卡房乡胡河、居畈、古店三个村的交界处。东部属古店村,南部属居畈村,西、北部属胡河村。寨内属胡河村的上畈村民组,寨有东、北、南三个寨门,分别为古、余、胡、居四姓进寨避匪的路径。寨墙用片石所垒,高五至十米,宽约二米,每隔十米左右,有一个发射孔,可对外射击。寨墙长约三公里,寨内面积三、四平方米公里。寨东门的石板上,刻有“大清同治元年建立”八个大字,同治元年即公元1862年。可知,此寨建成距今一百五十余年。寨南门石刻有“冠顶寨”三字及四家族首领名字。北门已坍塌成乱石,找不见石刻印记,基石尚存。寨内有上百间坍塌的房屋围墙,有水井、碾盘、石磨,还有一口终年不涸的大水塘。

冠顶寨随笔


山上建寨之前,最东边的地方,叫东顶,是此山最高处。传说东顶住有一个道人,有天下大雨,天上打炸雷(特别响的雷),从天上下来一个金人,道人吓跑了。后来人们也把东顶叫金人顶。有什么心愿,来到金人顶许愿,往往可以实现。因为这个缘故,人们就在金人顶建起一座小庙。小庙旁边,有一棵枫树,树干大到得五个人牵手围。此树有三股头(即三个叉枝),树冠高耸入云。树枝上有好多鸟巢。湾里上年纪的人讲,他们小时喜爬到树上掏鸟蛋,有次发现鸟巢里有一条蛇,蛇头上长着鸡冠,这蛇就是鸡冠蛇,再也没有小孩敢上去掏鸟蛋了。
从寨山往南有条岭,山势险峻,叫千军岭,千军岭下面就是居畈村的大竹园。此处为北方进入卡房的第一道屏障,历代都是军事要地。据传,北宋时期,宋军与金军曾在此大战,因北宋有千军守岭,金军没能进入卡房腹地,后人便把这条岭叫千军岭。
卡房三大山寨,即铁寺寨、桃花寨和冠顶寨,以冠顶寨名气最大。除了寨的面积大,还因为寨墙坚固,牢不可破。寨内有石块建成的弹药库,门是石板,没有几个人一起用力推不开。还建有一座水牢,用来关押俘虏。除了军事设施,更有完备的生活设施。有上百间住房,有在石板上凿出来的石窝,有石碾子、石磨,有终年不涸的水塘。东顶的一块石头上凿有一口井,井水清澈,冬暖夏凉,甘甜沁心。当山下的河里发大水时,这井的水就变得混浊,洪水过后,井水又清澈了。人们猜测说,这井与山下边白石潭南端两石之间的河水是相通的,山底可能有条倒溪,山上的水就是从倒溪过来的。此井距东门三十米远,取名东门井。


冠顶寨东门在金顶附近,此门不大,但地势最高。从金顶的青石板上眺望,今古店街一带尽收眼底。当年,此为古姓族人进寨的山门。南门在千军岭上面,此处可以遥望桃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居姓进寨的山门。南门东南面一带,南到分水岭,东至大洼沟,今仍属居畈陶冲(陶冲人都姓居)村民组。那时,居姓住在河两口、老湾和居畈,能就近进寨。此门也不大,至今完好。西门对着胡河,此处山势开阔,山的坡度也比较小,是山寨最容易被攻击的地方,因此,寨墙在这一侧建得最高,也最坚固,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射击的炮眼。因回避“西”字(上西天),改西门叫北门。北门不能直进直出,它是里外两道石门。两道门形成Z型,内门向西,外门朝南。此门是山寨最气派的一道门,也是山寨防守的重点,大门全部用石条砌垒。门上有石楼,可从楼上射击敌人。我小时候上山寨玩,此门还是完好的,现已坍塌,部分石条被村民抬下山建屋用了,基石尚存,从残存的规模,可以想象此门当年建得有多么气派。

冠顶寨随笔

冠顶寨随笔


当年,胡、古、居、余四姓联合建寨,是因为北方农民不断起义,境内匪患不断。特别是捻军,他们活动分散,每一股称为一捻,少则几人、几十人,多则几百人。越是荒年,人数越多,这些人“居者为民,出者为捻”。光山各里、保,纷纷建寨自保。卡房时称青山里潘殷保,潘殷保各著姓也开始以亲戚为纽带,联合建山寨以避匪。胡、古、居、余都是亲戚,古、余是胡姓的外甥,胡、余姓住胡河一带,古姓住古店一带,居姓住居畈一带。四姓由头人牵头,千余人修建六、七年,才于同治元年建成。


当年领头建寨的胡姓头人,是太学生胡玉麟。明、清时期,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被称作“太学生”。国子监是中国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胡玉麟是当时卡房胡姓中的知识分子。另三姓头人是古运新、余道登、居成学。
家住上畈的胡铭栋是胡玉麟后裔。胡铭栋听上辈人讲,胡玉麟在青山里是个有头脸的人物,他家庭富裕,田地买到了古店、卡房一带。光绪年间,光山有个胡姓县令,比胡玉麟晚一辈,带着文武官员来给他做三十二岁寿辰。寿礼是一对陶兽,后安放在他家门楼的两侧。县令给百姓做寿,在封建社会是非常风光的事,胡玉麟大摆宴席。那年农历九月十八,陡然天降大雪,半月不止,把胡县令一行几十人阻隔在山里出不去。胡玉麟每日酒席招待,以至家中无金,悄悄变卖居畈、古店一带的田产,才得以撑到雪化之后,把胡县令一行送回县衙。胡玉麟字联科,监生。胡氏族谱载:胡联科勤劳斗胆,刚毅不阿,曾率族人修胡河大堰、垒上畈河堤,适田三十余亩,今上畈湾前的大片良田是也。

冠顶寨随笔


冠顶寨建成之后,遇有匪患,四姓族人就把牲畜家禽赶进寨内躲避,只要事先备足生活物质,可以几个月不下山。若土匪攻寨,就依寨墙御敌。
传说冠顶寨最惨烈的一次抗匪,发生在建寨不久。在西边最高的一处寨墙附近,有个干塘,塘下面的地形,像个篓子口,人们就把这儿叫篓子口。篓子口地势较平,土匪选择此处往寨上进攻,寨子里的男人都上寨墙御敌,妇女和小孩则在寨内砸石子,运送到炮口。那时的土炮,里面装的是炸药和石子,他们就用铜炮射杀悍匪。悍匪败走后,干塘一带尸体成堆,塘水染得殷红,从此,无人再敢喝此塘之水。
土地革命时期,曾有农民武装和游击队驻扎此寨。他们把从地主土豪家没收的金银财宝,装在一口大缸里,埋藏在水牢附近的地方。当年埋缸之人先后牺牲,无人知道确切位置,至今成谜。
土地革命后期至新中国成立前,经扶县、光山县一带的韩止于、黄古如、丁伯如(三如),加上光山县易本印的民团,轮番交替在卡房烧杀抢掠。“三如”更是以桃花寨、冠顶寨互为倚角,控制卡房,与坚持革命斗争的三榜(何耀榜、刘名榜,某某榜)作对,因而,也留下许多“三榜”可歌可泣的革命故事。1957年上映的电影《五更寒》,写的就是“三榜”坚持卡房斗争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1969年之前,胡河不通公路,山上森林茂密,野兽众多。冠顶寨有老猫(豹子),夜晚能听见老猫叫。就是大人,一个人白天也不敢上寨子去。
我小时候,常到寨子山捡烤火柴。那时已通公路,山上的大树被陆续砍伐运走。林子稀疏了,自然没有老猫。有一次,遇到一群红毛狗(豺),我拿着柴刀对峙,不知下一秒如何是好,头狗竟领着它们往山上跑了。那几年,传说红毛狗与野猪大战,战败,都死了,不知怎么又出现一群。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红毛狗。还有一次见到地鸡,也是在冠顶寨里。一群地鸡拖着长长的鸡毛,叫着钻进树林,很快不见。那次小有收获,我捡到几根地鸡毛。
那时的山寨里,还有很多石屋没倒塌。石屋顶上的枯叶,腐化为土,长着小树、小草,我们几个上中学的男生,星期六下午从小路往回去,东门进入寨子,爬上石屋,或爬上寨墙,好疯一阵,再从西门下山,顺便捡捆干柴背回来,卖给代销点,帮助家里解决一些日常用度。
一晃三十多年,再没去过寨子山。2019年5月,约同学李德朗,从上畈往山上爬。德朗是第一次去,我给他领路。记忆中的小路直到西门,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自山林分到各户后,原有的炭材林多被砍伐,重新栽了栗树,或者杉树。原先那条路,各家为自己行走方便,被给改了道。

我俩从一截坍塌的寨墙爬进去,寨内林木参天,几不见阳光。最近二十几年,年轻人多出门打工,上寨砍伐的人少,这林木年年疯长,树枝都蓬架一块了。我俩转了好久,才找到坍塌的西门(北门)。德朗说:“这个寨子好大啊,一万人都能住得了。”又到金顶,从巨石上遥望古店,街上憧憧楼房分外美丽。
站在金顶,遥想当年,浮想联翩。岁月沧桑,斗转星移,风流人物已随风飘逝,唯山寨那些断墙石壁,在啸啸风声中,似乎仍在向人们诉说过往的故事。
我忽然想起胡铭栋说过,寨山的金人顶又叫凤凰头。他说整个冠顶寨的山形,从西北面远远望去,宛如一只腾飞的凤凰,千军岭就是凤凰右侧翅膀,胡河上、下畈两个湾就坐落在凤凰窝里。这只凤凰与河边上的龙头崖相携,成龙凤朝阳之势。多么美好的愿望啊!龙凤朝阳,是要昭示更加美好的生活吧!

此文参考了胡铭栋口述资料。图片系胡铭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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