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讀水滸的朋友都知道,在梁山一百單八將中,各行各行的人才都有。
武藝高強者如盧俊義、林沖、關勝、魯智深、武松等,這些人還要分馬軍和步軍;智謀軍師有吳用、公孫勝和朱武,宋江本人也會行軍打仗,運籌帷幄;另外還有醫術高明的神醫安道全,善於水上水下作戰的李俊、阮氏三兄弟和張順;其餘如轟天雷凌振、聖手書生蕭讓、玉臂匠金大堅、鼓上蚤時遷、玉幡竿孟康和金錢豹子湯隆等人,也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與之相反的,就是一些看起來沒啥本領,可有可無的人。
比如金眼彪施恩,沒啥特殊本領,武藝也不高;鐵扇子宋清,上了梁山後除了安排筵席,幾乎沒做過其他事;白日鼠白勝,也只是智取生辰綱時,配合了晁蓋等人;還有孔明、孔亮、周通、杜遷、宋萬、李忠等人,給人的感覺也都是庸才。
甚至,連小旋風柴進都遭到質疑。一些讀者認為,柴進身份高貴,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只會騎馬打獵,最後被高廉和殷天錫欺負,差點死在井中,實在窩囊。反正,總覺得柴進在水滸裡存在感不強,似乎沒啥用。
這種看法,並沒有道理。其實,柴進在水滸中不僅有用,而且作用還不小。甚至可以說,一些步軍頭領或者馬軍頭領可以少,但是小旋風柴進不可少。接下來,咱們就從情節、邏輯和藝術三個方面,說一說柴進在《水滸傳》裡的作用。
情節的需要:資助王倫,開創梁山,聚攏好漢
柴進是後周皇帝柴宗訓的後人,儘管宋朝建立後,柴氏一族沒有做大官,但他們仍然受到趙宋的厚待。所以,柴進不愁吃喝,有自己的莊院,甚至還有幾處專門盛放米糧的地方。林沖殺了陸謙等人後,與人發生廝打,那些人就是柴進東莊裡的莊客,他們負責看守米囤。
雖然有錢 ,但是柴進不吝嗇,相反他仗義疏財,喜歡結交天下好漢。
眾所周知,梁山好漢的地盤在梁山。但是梁山不是一日建成的,而是由王倫等人開闢並逐漸擴大的。王倫一個落第秀才,窮得連飯都吃不上,怎麼能開闢梁山、擴建梁山呢?答案正是柴進的資助。
原來王倫當初不得第之時,與杜遷投奔柴進,多得柴進留在莊子上,住了幾時。臨起身,又齎發盤纏銀兩,因此有恩。
所以說,王倫能夠開闢梁山,把梁山擴大到七八百小嘍囉,還建了雄壯的三關、聚義廳、旱寨、以及朱貴酒店等,多虧柴進的資助。正因如此,所以柴進一封舉薦信,就能讓好漢入夥梁山。
可以說,柴進是部分好漢入夥梁山的橋樑,林沖就是最好的例子。王倫拒絕林沖入夥時,朱貴、杜遷和宋萬等人還勸諫他,這樣做會顯得忘恩背義。王倫自己也認為,拒絕林沖會導致“柴進面上卻不好看,忘了日前之恩”。顯然,柴進對王倫、對梁山都是莫大的恩情。若只是小恩小惠,朱貴斷不會這麼說。
所以說,沒有柴進就沒有王倫的後來,更沒有梁山,林沖也上不了梁山。而梁山的開闢,為以後故事也都做了鋪墊,梁山好漢的故事,正是從這時候開始。
因為名聲大,人緣也好,所以後來也有一些好漢投奔柴進,比如武松、宋江,石勇等。石勇遇到宋江時,還說天底下只讓兩個人,一個是宋江,另一個就是柴進。
那漢便跳起來,綽了短棒在手裡,便應道:“我自罵他,要你多管!老爺天下只讓得兩個人,其餘的都把來做腳底下的泥!”……那漢道:“一個是滄州橫海郡柴世宗的孫子喚做小旋風柴進柴大官人。”
這些人最後都能上梁山落草,也有柴進的作用。儘管按作者設定,這些人終究會齊聚梁山,但柴進為終究他們提供了落腳點。否則,武松、宋江就不會在柴進的莊子裡相遇,那時候他們也許就是另一番命運了。
還有高唐州之戰,也和柴進有關係。
柴進被陷,宋江帶兵攻打高廉,但因為高廉會法術,所以宋江擋不住。那時候公孫勝已經下山,宋江遂派戴宗和李逵去請公孫勝來幫忙。最後,公孫勝回到梁山,打敗高廉,直到徵方臘時,他才再次離去。可以說,公孫勝再次上梁山,也是因為柴進。
綜上可知,柴進起到了“資助王倫,開闢梁山,聚攏好漢”的作用,這是柴進在水滸中“情節方面的需要”。
邏輯的需要:進出皇家,輔助招安,臥底方臘
當梁山108將齊聚梁山,宋江就開始著手招安之事。招安大業最終的完成,很多人都盡心盡力,比如宋江、戴宗、燕青等人,當然還有柴進。
柴進不但陪宋江去東京看花燈,與李師師交流,還曾簪花入皇宮。
王班直拿起酒來,一飲而盡。恰才吃罷,口角流涎,兩腳騰空,倒在凳上。柴進慌忙去了巾幘、衣服、靴襪,卻脫下王班直身上錦襖、踢串、鞋胯之類,從頭穿了,帶上花帽,拿了執色。
東京元宵節時,皇帝給所二十四班的五六千人每人發衣襖一領,翠葉金花一枝,以及小小金牌一個,作為出入皇宮的憑證。柴進與燕青麻翻王班直,脫了其衣服,柴進穿上後,直入皇宮睿思殿,並看到了屏風上的四大寇名字,並且把宋江名字刻了下來。
宋江看到自己的名字後,嘆息良久。柴進此舉,直接刺激了宋江,使得宋江更想盡快完成招安之事了。後來宋江在李師師處,得知宋徽宗也來了,還想著要招安赦書。
宋江在黑地裡說道:“今番挫過,後次難逢,俺三個就此告一道招安赦書,有何不好!”柴進道:“如何使得?便是應允了,後來也有翻變。”
宋江所想,其實完全是威脅宋徽宗要招安赦書的意思。因為宋徽宗是去找李師師,身邊沒人。但柴進卻看出了問題,所以沒讓宋江這麼做。但這裡能看出來,宋江急於招安之心。
當然,柴進的作用不止於此。
北宋皇宮雖然小,不如唐代大明宮宏偉壯闊,但其實很大,遠非梁山泊能比。從原著來看,柴進是從東華門走到睿思殿,中途還要經過紫宸殿、文德殿和凝暉殿等地方。只要我們看看北宋皇宮平面圖,就會發現,這兩處離的很遠,不知道路線的話,就算有憑證也很容易走亂。
這個時候,就需要柴進這樣的人。因為其他好漢要麼就是職位低,要麼就是粗野漢子,柴進至少是前朝皇族,對皇宮大內比其他好漢知道的多。若是換成別人,就算不被皇宮侍衛發現,也不能很快就進入出來。
實際上,作者為了保證邏輯問題,直接提高了柴進的身份。
《宋江三十六人贊》中,柴進的讚詞是“風存大小,黑惡則懼。一噫之微,香滿太虛”。大意就是說柴進本領高強,這在水滸中還有殘存的證據——七十八回開篇賦文中,就說到“沒羽箭當頭怎躲,小旋風弓馬熟閒”。這時,柴進還不是前朝皇族。
包括《大宋宣和遺事》中,也沒說柴進的身份,。柴進是前朝皇族,這種設定其實是水滸作者為了保證邏輯做出的改動。此舉提高了柴進身份,也讓快速柴進出入皇宮合理了。否則,一個江湖草莽如何進入皇宮,且不會出錯?
柴進的這種身份,也有助於他臥底方臘處。
把關將校聽得柴進言語不俗,便問姓名……更兼柴進一表非俗,那裡坦然不疑……方臘看見柴進一表非俗,有龍子龍孫氣象,先有八分喜色。
柴進的言語、儀表以及龍子龍孫的氣象(氣質),不是村夫小吏所能有,這是他能夠成功臥底方臘處的關鍵原因。這一點,連精通各路鄉談,熟知諸行百藝的燕青都比不了。所以,燕青與柴進在一起時,都是柴進為主,燕青次之。
綜上可知,柴進起到了“進出皇家,輔助招安,臥底方臘”的作用,這是柴進在水滸中“邏輯方面的需要”。
藝術的需要:貴人遭陷,襯托奸臣,反應世道
108將中,若論誰最高貴,那一定是柴進。柴進是前朝皇族,家中又有誓書鐵券,至於錢財更是不用多說。儘管柴進不做官,但是地位卻不比一般官員差,這也是他能與滄州知府交好的原因之一。
說實話,柴進的這種身份其實很特殊,因為涉及到趙宋名聲。若是徽宗對其不好,便會惹來非議。所以,趙匡胤給柴氏的誓書鐵券,也有規定:小罪可免,大罪降級,即便是謀反,也只是獄內賜盡,且不能牽涉到族人。
高俅有位堂兄弟高廉,高廉的小舅子殷天錫,想霸佔柴進叔叔的柴皇城的後花園,還動手把柴皇城打得奄奄一息。等柴進趕到時,柴皇城交代報仇之事就死了。當天殷天錫又來要花園,李逵怒極,打死了殷天錫。
柴皇城沒有錯,這也是他堅持讓柴進為自己告御狀報仇的原因。而殷天錫本就不對,打死人還不依不饒仗勢欺人。李逵打死殷天錫後,即便柴進真的有罪,也應該走流程,下獄判刑等。但高廉沒這麼做,他捉住柴進後把柴進困在深井中。
按理說,即便高廉也不敢動柴進。但事實卻是,即便柴進身份特殊、地位很高,有錢有勢,也沒做錯什麼他還是被陷害了。若非後來宋江救援及時,柴進小命也不保。
這說明什麼?很明顯,作者是用柴進的遭遇反襯殷天錫和高廉之奸詐可惡。殷天錫是倚仗高廉,高廉倚仗誰呢?自然是高俅。
像柴進這樣高的人都要被奸臣陷害,可想而知林沖、宋江等人的遭遇了。有身份之人尚且如此,普通老百姓又是什麼樣呢?答案不言而喻。最可怕的是,這還不是高俅直接陷害柴進,而是他族人的小舅子。這就像是“相府僕人七品官”一樣,一個殷天錫都這麼橫,可想而知高俅得多橫了。
柴進的遭遇,其實也反應了當時世道黑暗,奸臣主宰下的大宋,實際上已經搖搖欲墜。可憐徽宗皇帝,不僅不知,還沉浸在李師師的溫柔鄉里出不來。所以,別覺得柴進被陷害就是一件普通事,因為這件事林沖被陷害一樣,值得深思。這一點,正是水滸文學藝術成就高的原因。
綜上,柴進起到了“貴人被陷,反襯奸臣,反應世道”的作用,這是柴進在水滸中“藝術方面的需要”。
看到這裡就會發現,柴進在水滸裡作用太重要了。水滸可以沒有解珍解寶,可以沒有張順燕青,甚至可以沒有盧俊義和吳用,但不能沒有柴進。否則,水滸就要黯然失色了。
參考資料:《水滸全傳》《宋江三十六人贊》《大宋宣和遺事》等。
閱讀更多 自說文史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