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郑俞庆是多想当着唐母的面,骂一骂她这个两面三刀、狡诈狠毒的哥哥。
当初,他那含霜履雪、行比伯夷的做派全是装的,一旦达到了目的,立即翻脸不认人。如今孙家看着家业庞大,可外边的人都在背后戳脊梁骨啊!
但是,当郑俞庆看着唐母面貌憔悴、弱不禁风的模样,一下子就心软了,已到喉咙的激昂话语,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小姐老了,看样子也没剩多少时日了,再经不起什么折腾。这些话说出来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还指望着大小姐能重返当年英姿,骑着白马去指着孙长奇的鼻子狠骂一通?她已经二十年和家里断了来往,即便是父亲去世也没有露面,很多事以无力扭转乾坤。
罢了,罢了!就不要再给小姐添堵了。郑俞庆内心深叹一声,只是回道:“小姐放心,家中一切都好,老太太也身体康健,只是一直挂念着你,希望有生之年您能回去看看她。”
唐母听了这话,侧脸看向窗外,所见处却是七彩的祥云在万里晴空中翻腾,远方有一排仙鹤乘风而来,然后唐母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唐母疲惫地闭着眼睛,微弱对唐岩说道:“岩儿,母亲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唐岩应了一声,回道:“知道了,孩儿会处理好的。”
话说,唐岩对这个陌生的妇人本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刚才那一声“岩儿”,却叫到了唐岩的骨子里。仿佛在无垠广阔的宇宙苍穹之中,他们命中注定是母子关系。
唐岩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所以对母亲的形象非常模糊。可如今见到孙般若,那在脑海中模糊的虚影竟然逐渐清晰起来。
随后在杨氏的搀扶下,在众人的注视下,在郑俞庆悲痛隐忍下,唐母走出了大厅。
唐岩再一次接过重任,但经刚才唐母的巧妙震慑之后,境况已经平缓很多。
唐岩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叔伯、乡亲、朋友,刚才母亲大人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唐家所欠的银子,一分一厘也不会少你们。只是还未到达期限的,还望大家能够严格履行约定,遵守契约。”
此话一处,一半人等开始散去。
史深走到唐岩面前,赔礼道:“唐公子,今日之事是我史家多有得罪,史某深感抱歉。作为赔偿,我史家决定延长欠款期限半年,且不计任何利息。唐公子不要拒绝,这是我史某人一点心意。”
说着,史深带着何掌柜匆匆离去。
目送走史深,唐岩见顾连成这边烦郁着不愿离去,便主动问道:“顾公子,我唐家欠你的银子何日为期?”
顾连成不甘说道:“下月月底!”
唐岩咧嘴一笑:“那还请顾公子下个月再来。”
顾连成切齿道:“要是到时候你唐家拿不出银子怎么办?”
唐岩托腮沉思,先是装着十分为难的样子,然后环顾房舍四周,道:“放心,到时即便是卖掉祖宅也要还你银子。”
顾连成冷笑:“好,你说的话可给我记好了,我劝你最好先准备齐地契,到时候我带人收宅子,咱们就不用像今天浪费这么多口舌了。”
顾连成走后,留下的都是欠款已经到期的散户。对于他们自然不能再据理力争,而是要动之以情。
于是,唐岩差霜菊拿来纸币、印泥,按照最初的承诺,和他们签订协议约定继续宽限时日。
只不过,在时间上他们只愿意宽限到年底,并不接受唐岩提议的两年,但即便如此,唐岩已经是倍受感激了。
见文叔谦卑礼貌地将他们一一送走,唐岩整一上午悬着的心才最终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饥饿感也就随之袭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地叫唤起来。
“少爷,您饿了?”霜菊盈盈一笑,唐岩点了点头。
“那霜菊这就去准备午饭。”霜菊含羞带怯,一溜烟地跑开。
唐岩噘了噘嘴,发觉此刻霜菊给人的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哪里知道,刚才自己将她护在身下的举动,无疑是惹得情窦初开的霜菊芳心乱窜。
春林花多媚,春风复多情。霜菊八岁的时候便来到了唐府,那时候唐岩也还是个孩子,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便自然而然地做起了玩伴。
多年以来,唐岩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从无身份芥蒂之感。而且唐父和杨氏见这孩子天资聪颖,心地善良,又生得水灵动人,便有意将她培养成唐岩以后的通房丫头。
不过,那时候霜菊还只是不谙世事的丫头,对于通房一事不知为何物,更不知男女之情其中的内涵,所以心中并无波澜。只觉得自家少爷,不拘泥于礼俗、不汲汲于富贵,远比那些达官显贵的公子哥们好相处很多,服侍在身边心情愉悦舒畅,能让她暂时忘记童年的苦楚和阴影。
而今天经此一事,霜菊犹如瞬间打开了一扇通往花园的小门。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正在大雪荒野冒着寒峭凛冽徒步的行者,突然之间发现太阳穿过厚重的云层倾斜而下,一扫天地之间的阴冷之气,万物都变得暖洋洋的。
在霜菊准备午饭之际,唐岩也没有闲着。虽然刚才围攻的债务人已被清走,但债务可一点也没有少,特别是在和顾连成交锋对峙的时候,唐岩夸下翌月月底偿还顾家债务的海口,现在冷静下来便觉不太容易实现,顿时觉得犹如千斤重担压倒胸口,刚才片刻的轻松瞬间烟消云散。
于是,唐岩匆匆地喝了口茶水,便带文叔来到书房核算账务。
文叔身为管家,唐家账务早就烂熟于心,做到台面一个账本,心中一个账本。
不过出于谨慎的作风,他还是拿起一把打出包浆的算盘一阵噼里啪啦,片刻后便已胸有陈竹,起身对唐风汇报。
文叔咽了口吐沫说:“少爷,咱们亏欠的银子已经核算出来了,一共是三十万两白银。”
唐岩皱眉,顿觉心塞无语。只想仰天感慨:老天爷,你是在故意玩我是吗。生前负债累累也就算了,怎么搞个穿越,也不给开个后门。这下可好了,三十万两白银,放到现在怎么也得值百八十万人民币,我唐岩就是把命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难点我命里缺金就缺这么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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