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假如你身处一个精神病院,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神经病呢?宣称自己是正常人可能被更凶残地对待,而选择和病人打成一片又可能真的变成神经病?你会如何选择呢?

这就是《局外人》这本书中讨论的主题:个人如何面对社会的荒诞。

《局外人》讲述了一个平庸无害的普通人,糊里糊涂被判了死刑的故事,但究竟是个人行为的荒诞,还是他所处社会本来就荒诞呢?加缪的答案是后者。

小说创作于二战爆发前期,希特勒军队占领了巴黎市区,法国沦陷,在巴黎做报社编辑的加缪只得前往阿尔及利亚教书,在那里他生活了18个月,创作了他的两部代表作《局外人》和《鼠疫》,他用写实的风格揭示了世界的荒诞,但并没有渲染绝望和颓丧,而是在主张人们保持清醒追求自我,也因此开创了 “荒诞哲学”思想。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何谓“荒诞”,加缪这样解释:“这个世界是不合理的,这是人们可以明确说出的表述。但是,荒诞是这一不合理性与人的心灵深处所呼唤的对理性的强烈要求的对立。”也就是说,尽管我们内心深处试图跳脱出不合理社会,但现实却又不得不置身其中,这种内心和现实的对立就是荒诞。

诺贝尔文学家给予加缪的致敬词是这样写的:作为一个艺术家和道德家,通过一个存在主义者对世界荒诞性的透视,形象地体现了现代人的道德良知,戏剧性地表现了自由、正义和死亡等有关人类存在的最基本的问题。在《局外人》这本小说中,加缪塑造了一个不符合社会规则的“局外人”默尔索,他的行为在众人眼中显得荒诞怪异,但却正是他对抗整个荒诞社会的武器。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主角默尔索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因为工资不高,加上母亲需要有人照料,他把母亲送到了养老院。因为养老院来回要很长时间,加上和母亲能聊的话题不多,他一年多没去看望过母亲。直到这天,默尔索收到了养老院的电报——他的母亲去世了。

在大众观念中,面对至亲的离世应该表现出深切的悲痛,但默尔索的反应却显得相当 “冷漠”。在养老院的停尸房,门房准备打开棺材让默尔索看看母亲时,他再三拒绝;在守灵的晚上,他没有痛哭流涕,反而平静地在母亲遗体边抽烟喝咖啡,还打盹;葬礼那天,他没有呼天抢地痛不欲生,而是因为炙热的天气感到烦躁疲乏;甚至在结束葬礼的第二天,戴孝的默尔索去了海滨浴场游泳,在那儿和有好感的女同事玛丽调情,还去看了喜剧电影。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与人相处这方面,默尔索也似乎很“无情”。女朋友玛丽问默尔索爱不爱她,默尔索觉得这种话毫无意义,甚至直接回答“感觉不爱”。玛丽又问默尔索要不要结婚,默尔索觉得结不结婚都行,只要玛丽希望,那他就同意。一般的人哪怕不爱,也大多会掩盖过去免得伤了对方的心,但默尔索偏不,面对玛丽,他甚至说:结婚也不是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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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的是,对待陌生人,哪怕是被大众嗤之以鼻的人,他却又显得友好。默尔索的邻居雷蒙是个爱打女人的皮条客,他想和默尔索做朋友,默尔索也并不拒绝,因为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后来雷蒙因为打了情人被警察传讯,他找到默尔索帮忙做证,他也就听从雷蒙,在警察面前说是那个女人先冒犯了雷蒙。

对于事业,默尔索也毫无进取心。老板询问他愿不愿意去巴黎的新分部,这样就可以生活在大城市,每年还可以旅行。但在默尔索看来这种改变也是可有可无,他读大学的时候还有过雄心壮志,但现在他发现即使换了个地方,生活本质还是一样没变化,那为什么要改变呢?

就像这本书标题,默尔索就像一个“局外人”,不争不抢,不冷不热,丝毫不在意社会规则和人情世故,哪怕是有好感的恋人,也不去迎合对方;哪怕是厌恶的流氓,也不拒绝帮忙。他的口头禅是:我怎么都行,完全不为自身利益考虑,用现在的说法,就是极端佛系的一个人。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故事铺垫到这里,默尔索虽然行为“奇怪”,但可以看出,他不过是个平庸无害的普通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荒诞”。

一天,雷蒙邀请默尔索去海滩木屋度假。在那里,他们遇见了雷蒙情人的兄弟,他们准备来教训雷蒙。雷蒙手里有枪,担心走火,便把手枪给了默尔索,自己空手上阵,对方见情况不妙主动离开了。之后雷蒙回房间休息,默尔索一个人在沙滩上散步,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打斗,却偏偏再次撞上了那个人,他抽出刀对准了默尔索。而默尔索握着那把手枪,在混乱的精神状态下扣动了扳机,在打出第一枪后他又打了4枪。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默尔索因此被关进了警察局,刚开始他以为自己不过是过失杀人,法官和蔼可亲地询问他的基本情况,还指派了律师给他,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案子很快会解决。但慢慢地事情有点变味了。律师告诉他,检察官们调查了默尔索的个人生活,发现他在母亲下葬那天表现的“无动于衷”,很可能以此作为起诉的重要证据。

默尔索无法理解自己在葬礼上的行为和杀人有什么关系,他解释自己只是因为天气燥热身体疲乏,律师建议他换个回答,但默尔索拒绝说假话。预审时法官又试图用上帝来感化默尔索,让他为自己的犯案表达悔恨,但默尔索并不相信上帝,反而对法官重复的提问感到厌烦,因此没有如法官所愿,表露出一丝悔意。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就这样,默尔索在监狱里呆了11个多月,最后在重罪法庭审理。当天出人意料地来了大批记者和围观者,他们带着鄙夷的表情谈论着默尔索,这是默尔索少有的受关注的时刻。检察长传唤了证人:养老院院长,门房,母亲的朋友,女友玛丽,雷蒙等,让他们具体描述默尔索在母亲去世后的表现:比如在葬礼上的平静,对母亲年龄不清楚,葬礼第二天和女人调情,去看喜剧电影,和皮条客称兄道弟,在警察面前做伪证……

根据这些事实,检察官义愤填膺地得出了结论:这个杀人犯没有灵魂毫无人性,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没有一丝悔意,因此这场命案绝不是偶然,而是出自预谋,犯人必须判处死刑。

这样的逻辑显然是荒诞的:默尔索并没有主动杀人的动机,虽然他的行为看起来不符合社会规则,但和那天的死亡案件并不能扯上关系。难道没有在母亲葬礼上哭泣就一定是恶人吗?而至于悔意,默尔索这样解释道:他忙着为今天或明天的事操心,因此从来不会为某件事真正悔恨。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但默尔索只能在心里这样想想,因为作为一个杀人犯,他没有权利为自己辩解。在检察官的讨伐下,他能感受到观众和陪审员都在对他灵魂进行批判,此时 “人们好像是在把他完全撇开的情况下处理这桩案子,一切都是在他没有参与的情况下进行。”那些对他灵魂的议论汇聚成海,将他沉溺其中。因此最后,当庭长问默尔索还有什么要说的,他考虑下回答了“没有”。

但其实,他在内心中并不接受这个结论。因此当神父最后一次来“感化”他时,他爆发了:他抓住神父的衣领,把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全部倾倒在他头上。在他看来,神父虚无的祈祷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在这个荒诞的世道里可以活下去,那就活着;如果注定要死去,那就接受死去。于是故事的最后,他在监狱里安静地等待着死刑到来。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在大众眼中,默尔索是个行为怪诞,和社会格格不入的 “局外人”,但在加缪看来,他是个“善良随和”“不耍花招”的聪明人,他认定世界本质是荒谬的,因此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意义的事情不做反应,只服从于自己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局外人》有着特定的创作背景,但所传达的“荒诞哲学”思想在当代依然发人深思。相比于小说,现实世界甚至有时更加荒诞,更可怕的是我们可能还意识不到。

比如某位医生,发现病情危险后第一时间告知周围的朋友多加注意,却因“在互联网发布不实言论”,而被训诫,甚至最后自己被病魔夺去生命。

比如某位歌手,因为被包装的清纯受到疯狂喜爱,因为展露出真实而受疯狂诋毁,又因为死亡获得世人疯狂的悼念。

比如某个演员,当他有人气的时候被众人吹捧上天,当他被牵连出事时,挖各种不相关的旧料为黑而黑,这些故事说起来难道不荒诞吗?

加缪《局外人》:我们在荒诞的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那么回到前面的话题:如何面对荒诞,加缪通过默尔索这个“怪诞”的形象想要告诉我们: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身处在荒诞中,在生存的可能性中坚持保持“自我”的存在。否则你可能就会变成“精神病院”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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