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琴:這個驚豔紅樓的完美女子身上,寄託了曹雪芹怎樣的寓意?


薛寶琴:這個驚豔紅樓的完美女子身上,寄託了曹雪芹怎樣的寓意?


作為一部為閨閣女子立傳的書,《紅樓夢》裡的女性角色不說上千也有成百,每一個人物都其明顯的優缺點,可是書中卻有一個人物,是近乎完美的存在,她就是薛寶琴。

曹雪芹賦予她丰神靈秀之姿、驚人清麗之容、聰穎敏捷之才,她這個人用驚豔歲月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幼時看紅樓,喜歡黛玉的高潔傲岸,喜歡寶釵的明理通透,喜歡探春的精明果決......《紅樓夢》裡的女性角色太多了,不管是小姐丫鬟還是婦人婆子,都極具個性,很少會有人注意到這麼一位後半場才出現,不過幾章就匆匆消失的人物。

長大了再看紅樓,卻被這位驚豔歲月的女子所深深折服。

紅樓夢中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缺陷,黛玉尖刻,寶釵世故,妙玉孤僻,湘雲莽撞,寶琴不屬於他們中的任一個,她好像是完美的化身。她具有寶釵的鮮豔,但是沒有寶釵的世故;她擁有黛玉的純真,但是又比黛玉明朗。她就像一塊無暇的美玉,一出場就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集家世、樣貌、才情、見識,所有優點於一體的薛寶琴,是《紅樓夢》裡難得一見的“完美化身”。

薛寶琴:這個驚豔紅樓的完美女子身上,寄託了曹雪芹怎樣的寓意?

出身名門

薛寶琴,《紅樓夢》中四大家族薛家之女,薛寶釵的堂妹,她的父親是受皇室委任,為皇家蒐羅海外奇珍異寶的皇商,在天下各省皆有生意買賣。

不比賈府日薄西山,只剩下空空的花架子,薛家是實實在在的富貴人家。“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薛家的奢華。

薛家嫡女薛寶琴,是個出身名門世家且家底豐厚的貴族小姐。

姿容絕色

薛寶琴的出場就是驚豔眾人的,她的容貌氣度,作者雖然沒有直接描寫,卻通過書中其他人的話側面描述出來:

寶玉說:“更奇在你們成日家只說寶姐姐是絕色的人物,你們如今瞧瞧他這妹子,更有大嫂嫂這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說現在的這幾個人是獨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本地風光,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長了一層學問了。除了這幾個,難道還有幾個不成?”


探春說:"據我看,連他姐姐並這些人,總不及他。"


晴雯說:"大太太的一個侄女兒,寶姑娘一個妹妹,大奶奶兩個妹妹,到象一把子四根水蔥兒。"

薛寶釵的容貌氣質已經是大觀園裡首屈一指的,那對於而這位“遠勝於她”的堂妹薛寶琴,我們可以想象有多美貌。

茫茫大雪銀裝素裹的世界,點點紅梅綴滿枝頭,坡下披著紅色鳧靨裘的少女,在瓶中紅梅的映襯下更顯絕色姿容。琉璃世界雪下折紅梅的場景,成為了《紅樓夢》最經典的幾個畫面之一,放至今天提筆入畫都是難能的美景。書中是這樣描述這一段的:

一看四面,粉妝銀砌,忽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山坡背後遙等,身後一個丫鬟,抱著一瓶紅梅。眾人都笑道:“怪道少了兩個,他卻在這裡等著,也弄梅花去了!”賈母喜的忙笑道:“你們瞧,這雪坡兒上,配上他這個人物兒,又是這件衣裳,後頭又是這梅花,象個什麼?”眾人都笑道:“就象老太太屋裡掛的仇十洲畫的《豔雪圖》。”賈母搖頭笑道:“那畫的那裡有這件衣裳?人也不能這樣好。

風姿美如畫,大抵也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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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華橫溢

對於薛寶琴的才學,書中有一句話總結:自幼讀書識字,本性聰敏。寥寥數語,卻是將一個飽讀詩書、機敏聰穎的女孩描畫出來。

蘆雪庵中爭聯即景詩之時,她佳句迭出,才情超然,面對黛玉、寶釵,也毫不遜色。

為紅梅花賦詩時,寶琴雖然年紀最小,但她所寫的詩卻被眾人推為最佳,其才思之敏捷,更讓寶玉“深為奇異”。一首假託真真國女子之名的五律,寫得更是瀟灑磊落,字裡行間湧動著一股女子難得的豪邁灑脫大氣:

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

島雲蒸大海,嵐氣接叢林。

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

漢南春歷歷,焉得不關心?

而其一氣呵成十首懷古詩,不僅描繪了她昔日遊歷過的各省古蹟,還暗藏了十件日常物品。

如其中謎底為傀儡的《鐘山懷古》:

名利何曾絆汝身,無端被詔出凡塵。

牽連大抵難休絕,莫怨他人嘲笑頻。

既用了南齊周顒隱居鐘山的典故,又傳神地刻畫了牽線傀儡,擺脫了閨閣的脂粉氣。

既是詩,又是謎,可謂巧思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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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天真浪漫卻不失通透練達

薛寶琴性格活潑大方,頗有些黛玉、湘雲這樣的真性情,賈母一見她,便喜歡得不得了,讓王夫人認她做乾女兒不說,還直接就把名貴稀有的鳧靨裘送給了她,原文中是這樣寫的:

正說著,只見寶琴來了,披著一領斗篷,金翠輝煌,不知何物.寶釵忙問:“這是那裡的?"寶琴笑道:“因下雪珠兒,老太太找了這一件給我的。”香菱上來瞧道:“怪道這麼好看,原來是孔雀毛織的。”湘雲道:“那裡是孔雀毛,就是野鴨子頭上的毛作的.可見老太太疼你了,這樣疼寶玉,也沒給他穿。”

這件衣服是用野鴨子頭上的毛織成的,不知道得薅禿多少野鴨子頭才能攢夠這麼一件。這件壓箱底的天價羽絨衣,賈母從前都不捨得給寶玉,但現在捨得給寶琴。怕寶琴初來乍到覺得拘束,賈母還特地囑咐寶釵不要拘著她,讓她愛怎樣就怎樣。

這等寵愛,估計也只有“心肝肉”寶玉才能與之媲美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寶琴的確品貌出色、才華過人,才能讓賈母這種見多識廣的老太君也高看幾分。

寶釵曾經說寶琴的性格跟湘雲有幾分相似,其實還是有幾分不同,寶琴活潑大方卻沒有湘雲的大大咧咧口無遮攔,她的活潑開朗之中隱藏著通透練達

初來乍到,她就細心觀察賈府的姐妹們,為人做事極有原則和章法,連一向清高自傲的黛玉,都對她極為親熱,待她如親姐妹一般。書中寫道:

那寶琴年輕心熱,且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今在賈府住了兩日,大概人物已知。又見諸姊妹都不是那輕薄脂粉,且又和姐姐皆和契,故也不肯怠慢,其中又見林黛玉是個出類拔萃的,便更與黛玉親敬異常。寶玉看著只是暗暗的納罕。

寶琴住進賈府後,賴大嫂子給她送去兩盆臘梅和兩盆水仙,她把一盆水仙送給了黛玉,一盆臘梅送給了探春。

臘梅花的花語是高雅,堅韌、傲骨,像極了雖然庶出卻不卑不亢、獨立堅強的探春。水仙的花語是堅貞的愛情,這是寶琴對黛玉愛情觀的讚許與認可。

這兩盆花,雖然並不貴重,卻送得十分熨帖。既體現了寶琴對黛玉、探春的欣賞與祝福,也能看出她善於察言觀色、知曉人情的高情商。

如果說待人接物體貼周到是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必備的素養,那麼”心熱”就是寶琴難能可貴的獨有品德了

寶琴從家裡帶來石榴紅綾,給寶釵和香菱一人做了一條裙子。香菱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的小姐,卻從小被人販子拐賣,命運悽苦,最終輾轉成為薛蟠的侍妾。

在古代,侍妾等同奴婢,沒有人權,主人家是可以隨意轉送發賣的。寶琴卻沒有把香菱當作女婢,而是將她與寶釵一視同仁,可見她心性善良、會疼惜弱小,不會自視甚高地耍大小姐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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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卓遠

《紅樓夢》裡的姑娘,家世、容貌、才情出色者不知凡幾,而薛寶琴和她們最大的不同是她不俗的見識。

書中借薛姨媽的口說:“他從小兒見的世面倒多,跟他父母四山五嶽都走遍了。他父親是好樂的,各處因有買賣,帶著家眷,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

寶琴的父親是為皇家蒐羅海外奇珍異寶的皇商,在天下各省皆有生意買賣,他為人開明,在各地採買的時候也常將女兒帶在身邊。

寶琴自幼便跟著父親走遍三山五嶽,“天下十停走了五六停”,飽覽當地人文地理,山水風光,甚至漂洋過海,踏足過遠在萬里之外的“真真國”。她的見多識廣,遠在大觀園裡任何一個女子之上,甚至連身為男子的寶玉都不如她。

她曾和姐妹們說:“我八歲的時節,跟我父親到西海沿子上買洋貨,誰知有個真真國的女孩子,才十五歲。那臉面就和那西洋畫上的美人一樣,也披著黃頭髮,打著聯垂,滿頭帶的都是珊瑚、貓兒眼、祖母綠這些寶石,身土穿著金絲織的鎖子甲、洋錦襖袖,帶著倭刀,也是鑲金嵌寶的。實在畫兒上的也沒他好看。”

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大觀園裡的女子,讀過萬卷書的並不少,但行過萬里路,並能將所見所聞融於詩書的女子卻唯有寶琴一人。

她的赤壁懷古:喧闐一炬悲風冷,無限英魂在內遊。與其他姐妹的風格迥然不同。

正是因為見識了世界的廣闊,她的詩詞裡有男子才有的豁達豪邁,區別於閨閣女子悲秋傷春的脂粉氣息,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在一眾花紅柳綠中顯得不流於俗。

薛寶琴:這個驚豔紅樓的完美女子身上,寄託了曹雪芹怎樣的寓意?

有很多人好奇,為何作者曹雪芹在塑造了黛玉、寶釵這樣精彩絕豔的女性形象後,還要在文章的後半部分寫一個絲毫不遜色二人、甚至看起來要更加完美的一個人物薛寶琴呢?

關於這一點,很多讀者、甚至是一些紅學家都有不同的看法。

一種看法認為,薛寶琴的出現推動了情節發展,是寶黛愛情的試金石。

寶琴一進入賈府,就深得賈母的喜愛,和寶玉之間更是有著同一日生辰的緣分。以她的家世才情、容貌氣度,配寶玉都是綽綽有餘的,賈母言辭之間好像也有替寶玉求娶之意。她的出現,無疑對寶黛姻緣造成了威脅。

文中有這麼一段:

賈母因又說及寶琴雪下折梅比畫兒上還好,因又細問他的年庚八字並家內景況。薛姨媽度其意思,大約是要與寶玉求配。薛姨媽心中固也遂意,只是已許過梅家了,因賈母尚未明說,自己也不好擬定......

寶琴風頭如此之盛,連她的堂姐寶釵如此大度的性格都忍不住嫉妒,說出“你倒去罷,仔細我們委曲著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兒不如你”,這樣的話,愛拈酸吃醋使小性子的黛玉不但對此無動於衷,反而還把寶琴當成親妹妹一般對待。

一個女人,面對一個近乎完美的潛在情敵,能夠絲毫不擔憂,這種絕對的安全感一定來自於她的愛人。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黛玉和寶玉之間的感情開始明朗化。

薛寶琴更美更有才,寶玉卻不曾對她有半分情,沒有一點非分之想,並借紫鵑之口告訴黛玉,寶琴再好也與他無關。所以寶琴的出現,更加證明了寶黛愛情的堅實。

還有一種看法認為:薛寶琴,“薛”者“雪”也,“琴”者“芹”也,薛寶琴即是用來暗指作者曹雪芹,作者創造出這個人物,不過是自己在書中的一個替身而已,她作為一個看客,見證了賈府一步步走向衰敗。

脂硯齋曾說,作者寫此書,亦有“傳詩”之意,“旁觀者”薛寶琴便是為了“傳詩”而來。寶、黛、釵、湘等人寫詩必須要符合各自的性格和故事情節的發展需要,所以作者便在書中創造了一個替身,以便能更好的向世人展現他的詩才。

薛寶琴:這個驚豔紅樓的完美女子身上,寄託了曹雪芹怎樣的寓意?

在我看來,薛寶琴這個人物的出現,展示了賈府之外另一種閨閣女子的可能性。作者也給了寶琴一個不算悲劇的結局,藉由王夫人的話:"那琴姑娘,梅家娶了去,聽見說豐衣足食,很好。"作了最後的交代,給這個人物的退場畫上圓滿的句號。

相比於這群困在賈府的女子,薛寶琴無疑是幸運的。她不屬於大觀園,不屬於書中描繪的這個中心世界。

這無疑擴大了書中的世界,向我們揭示大觀園之外還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那裡有更多的出色女子,在各個角落鮮活地活著。

《紅樓夢》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為女子書寫的小說,作者曹雪芹的筆下塑造出了一批絲毫不遜色男性的優秀女性,可是她們困在閨閣裡、困在封建禮教當中,慢慢凋零,慢慢老去,等待她們的結局無一不是悲劇。

在這麼多人當中,作者獨獨設置了一個薛寶琴,從她的身上看不到禮教的束縛和轄制,而是一種旁人沒有的自由灑脫,她最終走出閨閣、擺脫束縛,迎接她的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她的存在代表了作者的一種理想:女性走出閨閣的困頓,擺脫禮教的束縛,見識到更寬更廣闊的天地後,會有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薛寶琴:這個驚豔紅樓的完美女子身上,寄託了曹雪芹怎樣的寓意?

有人說,真正見過世面的女子通常既能享受最好的,又能承受最差的;也有人說,真正有境界的女子能在一地雞毛中過出詩和遠方的情趣,薛寶琴也許就是這樣的女子。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都在寶琴回眸淺笑的一瞬間定格,形成了大觀園中永不退色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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