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闊——


——老  闊——

老闊姓劉,有大名,老闊是外號。

老闊曾經在部隊當過幾年兵,自認為在大城市呆過,見過世面,嗜好吹牛說大話,總是一幅啥都知道啥都懂的樣子,再加上性格大大咧咧,莊上的人便送外號老闊給他。

老家莊子上人家不多,大概只有十幾戶的樣子,細究起來,幾乎家家都是串根子親戚。即便是誰與誰兩家沒有親戚關係,娃娃們見了大人也都喊一聲“劉家爸”、“李家媽”,如果年再長一些的老人,就管他們叫“王家爺”、“陳家奶”表示敬重,是隴中一帶的鄉俗。我和老闊家也不例外,還是不遠的親戚。他是父親大表哥的大兒子,他的奶奶和我的奶奶是親姐妹,論輩份我和他同輩,論年齡我應當喊他表哥。

老闊從部隊上覆員後回到莊子上務農。起初,老闊多少有些放不下當過兵的架子,不屑於種地幹農活,說話也洋不洋土不土。莊子上年紀大一點的老人看不慣老闊,背地裡說道他兵沒有當成,又看不起當農民務農,高不成低不就,這輩子非荒了不可。

老闊剛復員回來的表現,給莊子上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太久遠了,以至於後來莊子上有娃娃當兵,大人們都要告誡他們:千萬不能學老闊!我行伍之初,就曾不止一次被這樣打過預防針。所以至今雖已在外三十年,一旦回到莊子上,依然說一口土話方言,莊子上的老人們說:這娃不錯,出門多年,農村人的本色沒有丟。

出乎莊子上所有人意料,不久之後,不知是想通了還是認命了,老闊便放下了架子,慢慢開始下地幹起農活來了。老闊幹活倒是一把好手,也捨得花力氣。這一點莊子上的人都是認可的。

無論是和莊農人一起幹活,還是農閒和大家扎堆諞閒,老闊總是喜歡向大家炫耀當兵時的事情,說得最多的是拍電影的事。老闊說,他當兵的那會經常拍電影,我也曾當面聽老闊說過。這又成了老闊的笑料,成了莊上人取笑老闊的又一話把子。

我雖對老闊拍電影的事也心存疑問,但卻始終不曾取笑過他。等我當了兵之後,才知道部隊的確經常參與一些歷史和軍事題材影視劇中戰爭場面的拍攝,也就是充當俗話說的群眾演員。我知道了老闊所說的拍電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專門在莊子上的人面前為老闊鳴過不平,作過辯解,因為老闊確實拍過電影,只是老闊把無名的群眾演員當作一種榮耀誇大其詞了而已,事情終歸是事實。莊子上的人始終不理解,但我認為這符合老闊的性格特點和處世方式。老闊嘛,有點阿Q精神是情理當中的事。我也理解莊子上的子上的人們,他們中的大多數從生到老都足不出戶,經年面對的只有黃土、黃山和黃泥水,那時候的交通通訊傳媒都不發達,不是他們多怪,的確是他們少見。

我的老家隴中山區自然環境惡劣,莊農人靠天吃飯,生活貧瘠,生活的苦累壓得常年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們直不起背。生活已然不易,精神更加不堪重負,父老鄉親臉上終年愁雲密佈,很少露出笑容。

老闊也不例外,過得並不如意,常年因生計四處奔波,南下打過工,北上做過生意,卻不曾掙得大錢,手頭一直不寬裕,生活終究不景氣,甚至不乏潦倒。但老闊卻始終把滿足裝在心裡,臉上時刻洋溢著暖暖的笑意。莊子上人們的說道歸說道,我總認為老闊這種精神是值得借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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