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文集原創作品:《 濃濃故鄉情繫列 ⑩ : 宿命 》


四月文集原創作品:《 濃濃故鄉情繫列 ⑩ : 宿命 》


(一)


在老家醫院附近的宋家灣,曾經住著幸福的一家人。


夫妻兩個孕育了五個孩子,老大叫海林古,老二的腳有些殘疾,人們都叫他瘸子,他們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以及一個妹妹。


如果不是發生後來的事,我想,他們一家可以一直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他們一家以前住在醫院附近的宋家灣,那裡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姓宋,至於海林古他是不是姓宋不得而知。


勤勞的海林古一家,靠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積攢了半輩子,全家準備舉家動員添磚加瓦修建新宅,可是,所有的悲劇,也從那一刻開始拉開了它的序幕……


他們選址把新屋建在醫院後面的山坡上,我雖然沒有去過他們家,但是,我知道那裡,曾經,在鄉政府做事的時候,搞計劃生育,我們幾個小年輕,被遣派跟著要計劃生育的人,他們有人要上廁所,就要派人跟著,以防逃跑,廁所就在那個山坡上,海林古家大概就是在廁所不遠的上方。


新屋即將竣工,迎來了最重要的工序:上樑。


在我們老家,上樑是頭等大事,要打爆竹,要打麻餈( 糯米餈 )慶賀。海林古的父親,就是在上樑的這一天,被麻餈噎到不幸去世。


(二)


海林古那時最多也就是二十七八的光景,他的父親去世後的第二年,他的母親拋下海林古兄妹五人遠嫁他鄉……


那時,海林古最小的弟弟也就十一二歲,長得黑黑的,肥嘟嘟的,我母親有時找我有事又走不開,就會喚他過來幫忙找我,他常常學著我母親的語氣說話,我也經常被他弄得啼笑皆非。


妹妹不到十歲,他們的母親遠嫁他鄉之後,兄妹兩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在街上閒逛,也沒有上學,到了傍晚時分就回家。


他妹妹的智商看上去有些障礙,整天穿著一件竹白色花底的布襯衫,臉上掛著兩條鼻涕,梳著兩個小辮子,當墟趕集的時候,就見她從上街遊走到下街,再從下街遊走到上街。很多人無所事事時,就去逗她,那時,我還對我母親說,這個小姑娘,當心被人給拐走了。


啞巴阿田全家搬走以後,我家隔壁的房屋就一直空閒著,後來,鄉政府把隔壁的房子劃給了搬運隊。


海林古不知道是幾時進的搬運隊,我認識他,雖然我們從來沒有交談過,畢竟,巴掌大的街道,每天進進出出就那麼幾個人。


母親在路上碰見他,都會和他打招呼,叫聲海林古,然後他就應一聲。


海林古長得很黑,很敦實,大概是常年勞動的緣由,他沉默寡言,幾乎不苟言笑。印象中,我好像都沒有聽到他講過話,每次在家門口見到他經過,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沉默和負重感,讓人十分沉重和壓抑,我不知道,這和他遭受的變故有沒有直接的關聯。


(三)


有一天,沉寂的街道,發生了轟動一時的綁架案。縣城的警車,一輛輛鳴著警笛駛進這個狹小的街道,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警車附近,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消息很快就像長了翅膀飛進每一個角落……


海林古的弟弟:瘸子,他綁架了宋家灣一戶人家的小孩。


故事有幾個版本,其中一個版本是:瘸子愛上了宋家灣那戶人家的媳婦,那女人卻不愛他,於是,他就綁架了她的小孩。


另一個版本: 小孩的母親,在沒有出嫁之前,就和瘸子好上了,結果,最終卻嫁給了別人,瘸子非常憤怒和不甘,於是,找到一個機會,綁架了她的小孩……


瘸子綁架小孩以後,逃進了他屋後的山裡,警察一天一夜都沒有找到人,到第二天還是第三天,在一處野蕨叢中,找到被綁架的小孩,孩子活著,嘴巴被塞了布條。


在離小孩不遠的地方,瘸子自殺身亡……


半年時間彈指而過,曾經轟動一時的綁架案,慢慢的平息,忘了從何時開始,海林古的身影,再沒有出現在搬運隊。


又有一天,發現整天在街上閒遊的海林古的兩個弟弟妹妹,只剩下那個妹妹常常髒兮兮的一個人蹲在街邊孤獨的玩耍。


母親說,海林古帶著他的那個最小的弟弟,去了煤礦挖煤。至於去了哪裡的煤礦,不得而知。


時間輾轉過去又一兩年,有一天,海林古的另外一個弟弟,突然衣帽光鮮,出手大方的在攤檔買東西。有人說,他給誰誰誰做了上門女婿,後來母親告訴我,他領了一大筆撫卹金……


海林古和他弟弟挖煤的私人煤礦,發生重大的坍塌事故,海林古和他年幼的弟弟,被活埋在煤礦的深井中……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林古的小妹妹,也沒有再出現在街頭,聽人說被拐走賣了,拐去賣給別人做老婆……反正,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看過那個小女孩。


(四)


離開故鄉後,我再也沒有聽人再提起過他們,但是,在心靈深處,總是有一個沉默寡言得讓人壓抑的身影浮現。


歲月從來不會為誰停下它匆匆的步伐,一眨眼,我已經離開故鄉二十多年,曾經熟悉的鄰居和童年的夥伴,早已離開那裡,對那個我長大的地方,或許,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它熟悉的模樣。


沒有人記得我,或者,更沒有人記得,曾經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這噩夢一般被詛咒的命運和海林古他不安的靈魂,早已經被風雨洗刷得沒有蹤跡。


海林古沒有結過婚,或許,他一生都沒有品嚐過愛情。他的父親去世後,母親拋棄了他們,如山一樣的責任,壓在這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身上。這是常人無法承受的沉重。


或者,在最艱難的時候,如果能夠有人伸出雙手,指引他,開導他,給他指出明路,即使沒有父母的庇佑,他也能夠做好弟弟妹妹的榜樣,帶著他們好好的活下去。這將是另外一種結局。


願九泉之下的他能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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