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瑋教授:《秦詔版》化圓轉為方折

秦代遺留下來的書法文本,除《泰山刻石》、《琅邪臺刻石》等小篆之外,還有大量出土的秦詔版、秦權、秦量上的文字。

李宗瑋教授:《秦詔版》化圓轉為方折

秦詔版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贏政)統一了東方六國,結束了春秋戰國以來諸侯割據、天下混戰的動亂局面,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多民族的、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封建大帝國——秦朝,從而奠定了中國長期統一的基礎。《秦詔版》就是秦始皇為了落實新政權的經濟政策而統一全國度量衡而頒發的詔書。這篇詔書是命丞相將其鑄於“銅詔版”之上,吩咐丞相把齊、楚、燕、韓、趙、魏、秦七國原來不一致的度量衡,用統一的標準明確起來。將詔書的文字內容或在權、量(權即秤錘,古時稱斤;量:鬥斛,方形,口小、底大,10鬥=1斛)上直接鑿刻,或直接澆鑄於權、量之上,更多地則是製成一片薄薄的“詔版”,頒發各地,為推行新的經濟政策使用,這就是所謂的《秦詔版》。這一舉措,在當時封建社會剛剛建立的統一的多民族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國家,有著積極的現實意義。

“秦詔版”為長方形,每件大約長10.8釐米,寬6.8釐米,厚0.4釐米,約重0.15公斤,它的四角大都鑽有小孔,這是供人們將其固定時釘釘子用的。詔版銅質青色,鑄造於秦始皇(贏政)執政時期。其正面是以秦時流行的文字字形書寫鑄成的。字體大小大約有0.9釐米,豎有5行、橫有8行,上下左右結構整齊,陰文書刻,大約有40餘字,文字內容大同小異即:“廿六年皇帝盡併兼,天下諸侯黔首大安,立號為皇帝,乃詔丞相狀、綰、府度量則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其大意為:“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統一了天下,百姓安寧,立下皇帝稱號,於是下詔書於丞相隗狀、王綰,依法糾正度量衡器具的不一致,使有疑惑的人都明確起來,統一起來。”權、量上的文字,與詔版上的文字大體一致。

詔版的文字內容基本相同,但規格卻是多種多樣的,大都刻寫的自由隨意,字形大小懸殊。也有工整勻齊、一絲不苟的。但從書法藝術的要求來選擇,當然前者的審美價值高於後者。詔版的文字線條瘦硬果斷,形體雖然極其方整,但大小參差錯落和其雖然垂直但又在中軸線上的自然搖擺,卻使它顯得縱橫自如,灑脫恣意,加之章法疏密有變,佈局黑白差異頗大,令其展現出活潑動人的獨特意趣。尤其那細挺而略帶稚拙的刀刻之意,與甲骨文之清爽神韻有異曲同工之妙,顯示出高古的藝術格調,在秦代小篆那勻整、對稱、刻板的主體風格之中,詔版這種自由跌宕、稚拙可愛,就顯得格外的突出和誘人了。

相傳秦詔文書最初為李斯所書。不過可以設想一下,全國那數不清的權、量上面的銘文,當然不可能出於一人之手。因此,下層一般官吏參與書寫製作的可能性很大。就書寫風格而言,《秦詔版》文字與秦《泰山刻石》相比,一是隨意,一是莊重,一是字形大小略無一定,一是字形整齊劃一。因此,雖是同一時期的書寫文字,但差異很大。從用筆上講,《秦詔版》化圓轉為方折,變規範婉轉而為率意直截,從某種意義上說,《秦詔版》更代表那個時期的“流行書風”。

《秦詔版》因製作時間緊迫,大都是匆匆鑿就,故文字大小錯落,筆法瘦勁,極具跌宕生動之致,漢代的金文、碑額等均是秦詔版書風的延續,為後世學者展開了一個全新的藝術境界。所以詔版、權、量等文字與《泰山石刻》相反,秦詔銘文中雖然也有嚴肅、工整的,但大多數詔版的書寫是縱有行,而橫無列,詔版的章法佈局是前緊而後松,在這裡,字型仍是篆書。然而為了書寫(刻寫)快捷,詔版已完全沒有了標準小篆的圓潤之意,代之以大量的方筆。其書法通篇氣息規整,而單字欹正多姿、大小隨意,筆畫之間則多呈平行態勢。在章法上則錯落有致,生動自然。更有率意者,出於一般官吏之手,或缺筆少畫,或任意簡化,雖不合法度,卻給人們以天真、稚拙的美感。應該說秦詔版、秦權、量銘文,才是秦代書法的真實面貌。因此,秦詔版之率意、勁挺、多變,頗能打動人心。

由於《秦詔版》上的文字經過反覆傳刻和大量的製作,漸漸變得粗糙起來,筆畫也疏略了許多,有些到最後已完全變成了後世的隸書字體,故也有人把《秦詔版》的文字,或其它類似的文字,稱之為“秦隸”。清人馮班在他的《鈍吟書要》中有云:“秦權上字,秦之隸書,乃篆之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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