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鬼妓女(八)摘花

故事:鬼妓女(八)摘花

開門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姑,約摸有十四五歲的年紀,留著兩條長鬢,頭上扎個髻子,身上穿著厚厚的道袍,看上去笨拙可愛。

小道姑開了門,把我太奶奶、青蓮兒,還有劉金鎖迎了進去。進門之後,小道姑上下打量了一下三個人,隨即說道,天氣寒冷,三位快跟我進屋。說著話,小道姑在前面帶路,領著我太奶奶三人穿過正廳,往後面的客堂走去。

路過正廳的時候,我太奶奶專門往裡面看了一眼,只見正廳裡供奉的是韋陀菩薩。都已經是半夜了,菩薩跟前香燭繚繞,還點著燈呢。

我太奶奶在後面問了一句小道姑,小仙姑,你們這道觀建成有年月了吧,看你們的香火還挺好的。

小道姑在前面頭也不回的說道,那當然了,打我們道觀建成之日起香火就沒斷過,到現在也有近百年了。

我太奶奶接話道,那真是不簡單,想來觀主管理寺院有方。

前面小道姑依舊不回頭,說了一嘴,還可以吧,多虧了各位施主幫襯。

我太奶奶聽了小道姑這麼說,便不再與小道姑討論這些事情,轉而說起其他的事情來。說起妙峰山的風景,說起妙峰山的靈驗。但是沒說幾句,幾個人就到了客堂,小道姑開推開一個房間的門,讓我太奶奶三人進去後,小道姑又給我太奶奶說,三位稍等,我去給三位生個爐子來。

劉金鎖說,那真是太感激不盡了。

小道姑點點頭說,不妨事。轉頭就走了。

藉著夜裡的雪光,我太奶奶打量了一下,小道姑領三個人進的這個房間,擺設非常的簡單。靠牆一張大炕,炕上堆著幾床棉被。山牆邊擺著一張桌子三把椅子,除此之外便什麼都沒有。

青蓮兒一屁股坐到炕上,打著哈欠說,哎呀,真是累死我了,我現在想躺下睡一會兒。劉金鎖也摘了帽子,露出來窩成髻子的頭髮,也是一屁股倒在炕上,依著棉被只說困。

我太奶奶卻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看著門外小道姑的去處。

小道姑出了客堂之後,轉過一個花壇,又進了一所院落。我太奶奶遠遠地看著那個院落,小道姑進去之後,裡面亮起了燈光。小道姑在院落裡不知道和誰說了幾句話,忙活了一會兒,提了一個泥爐子出來了。

小道姑把泥爐子,提進房間,一瞬間頓時覺得屋裡暖和了不少。青蓮兒和劉金鎖連忙做起來,圍著爐子烤起手來。

小道姑放下爐子拍拍手說,行了,天不早了,三位早點休息,我也回去睡覺了。說完話,小道姑也等不及我太奶奶她們搭話,打個哈欠轉身出去了。

青蓮兒和劉金鎖烤了一會兒手,跟我太奶奶又扯一些別的,說小潘安和沈老三都不是東西,讓她們在這裡受這番苦。等找到了小潘安和沈老三,要怎樣怎樣云云。聊了一會天兒,三個人都有些乏了。青蓮兒要張羅著幫我太奶奶寬衣,我太奶奶擺擺手,你累了你跟金鎖姐先睡,我想些事情。

青蓮兒自小和我太奶奶長大,隨便慣了,答應一聲,便倒在炕上裹著被子睡了。劉金鎖本想勸我太奶奶兩句,我太奶奶反倒把劉金鎖勸去睡了,我太奶奶跟劉金鎖說,你先睡吧,我想些事情。劉金鎖拗不過我太奶奶,和衣倒在炕上,裹著床棉被,也睡了過去。

我太奶奶並不是不想睡,而是她覺得這個道觀有問題。首先是正殿裡供的韋陀菩薩,哪有道觀供韋陀菩薩的?

然後是小道姑的長相,這小道姑長的實在是太好看了,大眼睛彎眉毛,雖然夜色黑暗看不甚清楚,但我太奶奶也能感覺出來,這小道姑面如敷粉,那皮膚水嫩透滑。

我們老家也有幾處道觀,我太奶奶曾經隨著他父親去過幾次。觀中也有一些小丫頭,那些小丫頭也有長得好看的,但無一例外都是皮膚粗糙膚色暗啞。太奶奶也曾想,估計是人家這北平妙峰山觀中生活優越,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勞作。可是我太奶奶看了觀中陳設之後,聽說這道觀不過苦日子是不可能的。

我們家那些道觀雖說窮困,但裡面客房卻收拾的井井有條,裡面陳設比這的客房都齊備,最起碼熱水茶杯尿罐是有的。

我太奶奶又問起那小道姑,說觀主管理這寺廟也有心得,沒想到小道姑根本就沒反駁。我太奶奶是故意把道觀說成寺廟的。因為我太奶奶在老家的時候,和道觀的小道姑聊天兒,曾有一次口誤,把道觀說成了寺廟,小道姑氣壞了。

最主要的,是這道觀裡感覺一點人氣都沒有。當初兩家定親的時候,我祖爺爺和我太奶奶的父親在一塊聊天,說起過這個問題。說是一個地方要興旺,這個地方的人氣肯定重,那個味道能聞出來,帶著溫熱的腥氣呢。而一個地方人氣蕭條,也能聞出來,帶著陰冷的腐氣。

我太奶奶對我祖爺爺的這句話深以為意,早年間她去她奶奶那院子,滿地的落葉和荒草,院中就有我祖爺爺說的那種陰冷的腐氣。

而這個道觀,雖說大雪堆積,但我太奶奶能看出來,這道觀牆角荒草可長得不矮。而且過來的時候,我太奶奶在正殿前牆角看到了許多枯枝敗葉。所以我太奶奶問了小道姑香火鼎盛的問題。要是香火鼎盛,這滿院子的枯枝敗葉,還有荒草是怎麼回事?

我太奶奶看著炕上熟睡的劉金鎖和青蓮兒,不免的一陣陣擔憂。

我太奶奶並不是沒想把這個事兒跟青蓮兒和劉金鎖說。可是她又想到這兩個人和她從北平城千里迢迢的跑到妙峰山,又從妙峰山山腳下爬到山頂,又是風,又是雪,又是寒冷又是飢餓,肯定累壞了。這時候跟她們說,她們又驚又怕休息不好不說,萬一驚著了,嚇出一身病來,那真是得不償失。

而且現在讓她們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有精力了,萬一真出點什麼事兒,她倆還能應付一下。再不濟,她就在這兒替她倆值一會兒班兒,她累的時候再把青蓮兒叫醒,跟她換班兒就是了。

我太奶奶的打算挺好,可是在驢車上顛簸了一路,又爬了半宿的山,飢寒交迫之下,我太奶奶烤著爐子,眯瞪眯瞪的也睡了過去。

故事:鬼妓女(八)摘花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間,我太奶奶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可是我太奶奶實在是太困了,不願意睜開眼睛。可那叫她的聲音又暖又軟,讓我太奶奶忍不住想睜眼看看。可是一睜眼,我太奶奶嚇了一跳,只見眼前的景色來了個大變樣。我太奶奶還想,剛才不是來到了青木觀,在房子裡烤爐子了嗎?怎麼現在到這了?

我太奶奶眼前看到的景色是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草原上開滿了美不勝數的花朵,她現在正依在一棵大樹下。這棵大樹可真夠大的,我太奶奶爬起來繞了一圈兒,只見這棵大樹足足有六七個人合抱那麼粗。樹上開滿了白色的小花,許多白蝴蝶粉蝴蝶繞著這些小花上下飛舞呢。

我太奶奶一抬頭,只見頭頂上一個明晃晃的大太陽。溫暖的陽光從太陽上灑進來,照在身上可舒服了。我太奶奶張開雙臂迎著太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那新鮮的空氣夾帶著青草的清香鮮花的芬香,沁人心脾。我太奶奶看著綠油油的青草,一個翻身倒在了青草裡,那青草又軟又香,我太奶奶實在忍不住,在青草裡打了好幾個滾兒。

我太奶奶正在青草堆裡打滾呢,那個又暖又軟的聲音,又開始叫她。現在我太太奶奶終於聽清楚了,那個聲音喊她去採花。我太奶奶不明白,為什麼要採花。可是就在我太奶奶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在她不遠處的花叢裡,出現了一朵又大又紅的花。我太奶奶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紅的花,而且那個花朵有碗口那麼大,實在是太好看了。

我太奶奶蹦蹦跳跳的跑過去,一把把那個花抓在手裡,拽了下來。我太奶奶把那個花放在鼻下一聞,說不出的香,那種香味兒都香到心裡去了。我太奶奶正聞著這個花呢,在她不遠處又出現了一朵更大更紅的花。我太太的連忙向那朵更大更紅的花奔去,也採在了手裡。

我太奶奶拿著這朵花在手裡一聞,正聞著,遠處又出現了比這朵還大還紅的花。我太奶奶看著第三朵花,喜不勝喜,蹦蹦跳跳的就從第三朵花奔去。

就這樣,採完了第三朵有第四朵,採完了第四朵有第五朵,採完了第五朵又第六朵……我太奶奶一點也不覺得疲倦,而且看見出現一朵花,就想採一朵。想就這麼無窮無盡的採下去。

可正採到第八朵呢,忽然半天空當中打了一個雷。那個雷聲特別的響,把我太奶奶嚇了一跳,手裡的花都嚇的丟了一地。那個雷聲響過,我太奶奶想去撿地上的花,可是我太奶奶剛蹲下身子,那個雷聲又來了。

我太奶奶被這個雷聲氣的夠嗆,地上的花也不撿了,正想跑去遠處摘另外一朵花,可腳步還沒邁呢,天空中又打了一個雷。這個雷比前兩個雷打的更響,把我太奶奶嚇了一顫悠。

我太奶奶抬頭看看天空,天還是這麼藍,太陽還是這麼暖,空氣中悠悠吹來的風還是那麼舒服。可這個雷,是從哪兒來的呢?

看奶奶百思不得其解,轉頭看了看周圍,四周草地上也沒有什麼變化,草還是那麼綠,花朵還是這麼鮮豔,那棵大樹依然矗立在草原裡,隨著春風輕輕的晃動。那些白蝴蝶粉蝴蝶依然圍繞著那棵樹上下紛飛。

就在這一瞬間,我太奶奶產生了一個錯覺,這個場景是不真實的。但是這個錯覺也僅僅就存在了這麼一瞬間,在我太奶奶腦海當中一閃而過。當我太奶奶看到草原上大紅花的時候,心裡又起了去摘花的念頭。可當我太奶奶剛要邁腳步,那天空中的雷聲又響了。

當時我太奶奶就奇怪了,難道這天空當中的雷聲和自己抬的腳步有關係嗎?我太奶奶想到這兒又抬起了腳,可是剛抬腳,天空中又響起了一個炸雷。

我太奶奶聽到這個炸雷,玩心頓起。等那雷聲停下來的時候,我太奶奶就抬腳,雷聲響了我太太就落腳。一抬一落,我太奶奶玩兒了個不亦樂乎。

玩兒了一會兒,我太奶奶覺得沒什麼意思,而且那又軟又暖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讓她去摘花。我太奶奶看著遠處又大又紅的花朵,鮮豔欲滴,覺得那花在那兒如果自己不把它摘起來,心裡就特別難受。講到這裡,我太奶奶心中又起了去摘花的念頭。可我太奶奶剛邁開步子,還沒衝花走的時候,就覺得腦後一涼,伸手往頭上一摸,一手的水。我太奶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還尋思,怎麼這大好的天兒就落起了雨了。

我太奶奶摸了一把頭髮,還想去摘花。可她再次邁腳的時候不,光天上連續炸了幾個雷,還覺得腦袋上被什麼打了好幾下下,又是冷冰冰的。這回我太奶奶從頭髮上摸下來東西了,一看,竟然是冰碴子。

我太奶奶有些想不明白,這冰碴子是從哪來的?而且,這打自己的人是誰呀?就在我太奶奶一腦瓜子疑慮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子一輕,被人重重的拽倒在地。

我太奶奶不光摔倒在地,還被人抓著脖領子往後狠狠的拖了一段兒。我太奶奶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便對抓他的人又踢又抓,可是那人在她身子後邊,踢不著也抓不著。

我太奶奶踢不著人又抓不著人,被人這樣在地上拖著,心裡分外的難受,心裡又委屈,張嘴罵起娘來。可是就剛罵了一句,耳中就聽啪的一聲響,就覺得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火辣辣之後,又覺得臉上一陣冰涼。就在這個情形之下,我太奶奶忽然發現眼前的景色變了,那藍藍的天,暖暖的太陽,和煦的春風,還有滿是花草的大草原,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暗的天空,凜冽的寒風,冰冷的雪地,風吹過樹林樹枝子噼裡啪啦的聲響。

我太奶奶看到這個情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眨巴眨巴眼睛,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正是她千里迢迢尋找的沈老三。

我太奶奶苦著小臉兒,摸了摸沈老三的臉蛋兒,皺著眉頭問道,我他媽這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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