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我很久沒有看過能讓我心潮澎湃的兒歌了,直到最近發現了《方艙醫院真神奇》,忍不住一連看了好幾遍,我的雙下巴都聽掉了一層。

希望大家也一起來感受一下,這首歌真的比方艙醫院更神奇。

這首律動明快的兒童歌曲,電子琴的開場白配以節奏鮮明的鼓點清爽不粘牙,重點是採用了4/4拍加上降e大調這種高級調性,與其同曲調的還有肖邦的《夜曲》,海頓的《49號鋼琴奏鳴曲》,舒伯特的《即興曲》以及周杰倫的《說好的幸福呢》......

除了曲調,這簡單粗暴而又令人過目不忘的MV,以其詭異且復古的畫面、後現代魔幻主義的拍攝角度與剪輯手法,叫人慾罷不能,絕不願意中場退出。

從演唱者白襯衫上那莫比烏斯款褶子到他眉角唇邊散發出來的城鄉結合部式妝容,都讓我禁不住懷念起我的童年。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當然,更多網友眼前浮現的可能是DPRK(조선민주주의인민공화국 사회주의헌법)那濃烈的畫風: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不過就算是DPRK的兒歌,也是《就問你酸不酸》的趕鴨子小戲份,或是“用肥皂把手手洗白白哦”,很少看到有人讓小孩出來替大人“喪事喜辦”的。

就讓兒歌真的像個兒歌,有那麼難嗎?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看起來這首兒歌原意是要謳歌白衣天使,給方艙醫院的樂觀主義精神披上一層魔幻的外衣,我原以為這大概是某戀舊的小鎮青年自娛自樂的惡作劇。

抱著肯定和欣賞的態度我查了一下背景,發現原來這不是什麼個人作品。

這首歌是由“湖南作家和作曲家聯合創作”,屬於湖南省長沙市“瀟湘詩會《湘人湘歌》徵稿”作品。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這就厲害了。

那麼“瀟湘詩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神奇存在呢?

很明顯,它是一個愛國的、有文藝情懷的、善於策劃組織活動的、積極向上的團體。更重要的,應該是一個很強調“政治正確”的團體,跟風能力當屬上乘。

首先這裡有一個根本問題:兒歌到底是做給大人看還是給孩子看的呢?

兒歌,理應是給孩子的,讓孩子們很容易學習、模仿、傳播、從中吸收養分、學習道理。這是兒歌存在的主要目的。

但看看這首兒歌的歌詞主基調——

“方艙醫院真神奇...醫生護士多才多藝...黑走馬...快樂迪...八段錦...雲霄外...歌聲朗朗暖心底...笑語傳遍九大州...”

想象一下這個畫面:唱完以後你五歲的兒子對你說:“媽媽,我要去方艙醫院!”

你兒子說:“不嘛,就要去!方艙醫院真神奇,唱歌跳舞還蹦迪!”

你說:“不行,不能去,那裡有傳染病!”

你兒子說:“不嘛,就要去!恐慌拋到雲霄外,唱唱跳跳真開心!”

你會不會一個大嘴巴子呼上去?

等你孩子長大了,你抱上了孫子,你孫子在歷史課本里看到了“方艙醫院”,孫子問:“方艙醫院是幹嘛的?”你回答:“是一個專門收治新冠肺炎病人的醫院”,這時你兒子否定了你的謬論,他說:“方艙醫院很神奇,又唱又跳還飆演技。”

你會不會又一個大嘴巴子呼上去?

由於一首兒歌,你可能至少一生中面臨兩次大嘴巴子呼上自己兒子的臉,何苦呢?

所以這歌真不適合給孩子聽,更不能教孩子唱。

如果是給大人看的,那麼給大人看的東西還是以大人的形式、大人的調性來做,弄個小朋友來做你們政治正確的工具?神經病啊,這屆小孩不要面子的啊!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比病毒更可怕的是教孩子對生命沒有敬畏

其次,這歌就算是給大人來唱,合適不合適呢?

方艙醫院為什麼而建,可能這些作者沒搞清楚;建方艙醫院是在一種什麼樣的情形之下,他們更是沒整明白。

它是為了緩解疫情期間最大難題“收治難住院難”而建的,在此之前有多少未能及時收治的病患死於疫情,莫非這些兒歌作者們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

方艙醫院本身就是建立在悲憫基礎之上,無論它後期再怎麼活潑靈動,在輕症病區裡增加再多娛樂活動,也是為了緩解焦灼氣氛。疫情還在,治療還在,你們兒歌裡歡樂的黑走馬八段錦也只不過是治療過程中的一方面,算是一種治療手段而已!

不是你們歌裡唱的“真神奇,教舞技”,它既不是一個歌舞廳,也不是一個慶功場,它既不能叫人把恐慌全部拋到雲霄外,也不能讓在疫情中死去的人們復活。

哪怕今天疫情完全結束了,全世界迴歸歡聲笑語了,讓孩子們唱這種兒歌也是不合適的,因為你忽略了為這場災難付出慘痛代價和生命的人們。

你讓孩子去傳唱什麼歌舞,什麼歡樂,什麼笑語,什麼神奇?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顯然“瀟湘詩會”為了在抗疫期間發揮自己餘熱,展現自己特長,所做的努力可不止一首兒歌那麼簡單。

粗略搜了一下,人家還寫過好多首兒歌。

比如《為鍾爺爺畫像》:“畫一位老爺爺特別神奇”。我看這邊的作者都喜歡用“神奇”這個詞,敢情一場疫情災難在他們眼裡都變成了神奇產物的溫床。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鍾爺爺還健在,還在一線奔忙著,我們可以直接看鐘爺爺的英偉形象,不想用你們這種緬懷的調調來看畫像。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他們還出過一首兒歌叫《印痕》:“叔叔阿姨,印痕疼不疼...想著你們的艱辛,我把淚水吞......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也不知道小朋友到底對這麼深邃的春秋筆法產生了多深的理解,竟然能把淚水吞。阿姨我都吞不下去。

另外,這種清一色的浮誇儀式感造型,真的覺得對得起當代兒童陽光活潑的新時代面貌嗎?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除此之外還有《為了心中的夢》《大愛撐天》《大愛如山》《盼你早回家》《集結之歌》《背》

......等一系列迎合當下時事但怎麼看怎麼不舒服的歌曲......

除了寫歌,還有詩——《隔離區飄來一朵白雲》《宅在家》《上網課》《火神山,雷神山》《武漢方艙醫院》......

這些作家和作曲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才短短几天啊,就一拍腦門創作出了這麼多作品。新京報有一段話我非常贊同:“創作者本身需要對災難性質的疫情具有有穿透力的審視與觀察。面對不同受眾,尋找到合適的詞句,並且在創作時擁有深沉的心態與悲憫的情懷。”

和疫情相關的兒童作品,又不是像寫“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軟綿綿紅太狼灰太狼”似的不用過一遍腦子就脫口而出......

疫情還沒結束,他們好像就已經把“總結-感謝-讚美-表彰”環節所需文藝作品都提前全套準備好了。

最可怕的是,還要把這些複雜的東西套在孩子身上。

快放過孩子們吧!

小朋友們都和你我一樣,是第一次經歷這麼大規模的疫情,面臨各種突發事件他們已經很懵了,世界觀的養成也可能會在短時間內發生很大扭轉,你們真的以為未成年人都像大人一樣理解了疫情到底意味著什麼嗎?

並不是。前些天有一位中學生髮了這樣一條朋友圈:

《方艙醫院真神奇》是我聽過最神奇的兒歌

所以你看,很多小孩根本不懂。他們的三觀不成熟,對事物的判斷非常淺薄幼稚。

我就想知道寫出這種兒歌的老師們,你們有能力讓孩子真正懂得他們現在所經歷的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嗎?

試想這個時候你給他們一首兒歌,讓他們為方艙醫院的神奇鼓掌起舞,等於直接在孩子的心裡給疫情定性了——疫情挺神奇的,醫院挺好玩的。

而寫出這些兒歌和讚美詩的大人們,你們讓孩子來為你們自己的熱血沸騰而衝在前面,不僅不合適,而且可能產生很壞的作用。

這也提醒了那些沒事就喜歡給小孩搞什麼“抗疫徵文”和“抗疫競賽”的,孩子們也已經挺難的了,大家就好自為之吧。

麻煩有些文藝工作者在自己身上多做文章就好了,別連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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