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格凸河


记忆中的格凸河


提到格凸河我就有话说。早在1991年,我就在《贵州日报》和《安顺日报》发表过关于格凸河的相关文章,《格凸河探险》发表在《贵州日报》娄山关副刊后,还引起了社会上很多人对格凸河的关注。应该说,那是格凸河最早见诸于报端的宣传文章之一。以后也不断有同仁和一些对旅游资源感兴趣的朋友询问格凸河的有关情况,我也极尽可能给予介绍和必要的帮助。时过境迁,仅仅是几年以后,因为个人际遇的变化,我不再是报社记者、编缉,与格凸河如同旧日情人,除了时有思念,完全断了缘份。


记忆中的格凸河


十年后的某一个秋天,一帮省外来的朋友找到我,要我带他们到格凸河考察考察,他们想探访一下是否有值得投资的商机。来到已变成风景区的格凸河景区大门,一道红绿相间的拦杆横亘在眼前,两个穿戴齐整的保安伸出手臂,无可商量地说:“买票,不买票不准进去!”我半开玩笑说:“格凸河能被外人所知还有我一份功劳呢,你知道不,我是第一个把格凸河写上报纸的人。”其中的中年保安楞了我一眼,语含讥讽地说:“你想出名你才会写吧,这与我们有哪样关系?我不管你是哪样人,不得票就不准进。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样。”我有些愠怒地说:“那刚才进去的几辆车你为何不要他们买票?”想不到中年汉子把头一昂,理直气壮地说:“因为那是县里领导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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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次尴尬的重返格凸河之后,我再也不敢提起当年对格凸河有一种知遇之恩的旧事。每一次到格凸河,不管是招待亲朋故旧还是想故地重游,挖掘资料还是拍拍风光,我都老老实实买票进入。我知道,不管我对格凸河做过什么,我当不了县领导,就得乖乖买票。我常常笑侃: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不过,我从此对过河拆桥这句话的理解更加深刻。不过,对于那些想了解格凸河情况的人,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们一些什么。于是,时隔多年,找出了当年这样一篇在心情极好的状态下写就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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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格凸河游玩的人在节假日的高峰区每天可达数千人。即便在平日里,携家带口、呼朋唤友前来者也可用不可计数来形容。这使穷乡一隅的贵州省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县终于可以在入境公路上竖起一块招牌:格凸河风光欢迎你。我不明白那样的荒僻生冷之地会有什么值得人趋之若骛的美景,朋友说,人们慕名前去,是因为那里的旅游风光完全是原生态的。哦!原生态,已经茫然于城市喧嚣的人谁不向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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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紫云县城,逶迤南去不到三十公里,就一头扎进了麻山山脉的深谷丘壑,你首先就被绵绵群山显示的嵯峨峻峭折服了.山并不雄奇伟岸,却有一种生命的意蕴潜藏着,峰峦清峻而飘逸,在稀薄的雾霭缭绕中显见着几分娇憨和羞态.植被是稀疏了些,但仍可铺开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卷.其原因就是因为有了在峡谷中恣肆流淌的格凸河水.有了水,一切生命都有了色彩.在蜿蜒蛇行的盘山公路侧岸,除了淙淙流水,还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景观.那就是陡峭的岩壁上凌空窜出的一种绿株.其长势盘根错节、蓬蓬勃勃,绿意吐碧、意趣横生。身长不过三、四米,躯干不过碗口大小,可是枝繁叶茂、劲道扑面。关键的问题是,它的根部并无泥土滋养,整个根茎完全咬在壁立如削的岩面上,以至根须攥成了一个头陀般的大疙瘩,颇似当地苗族妇女头上盘发的形状。而暴绽于外的根茎,潜藏着一种矢志不移的倔强,象蓄满了狠劲、扭曲着身躯也要钻进人体的蚂蝗。那种不屈不饶的劲势足以让人为之变色。同行的朋友们都叫不出它的名字,我说就叫长在岩石上的树吧.谁知这臆想竟又巧合,当地人说这叫“岩青杠”。“岩青杠”?顾名思义,是生长于岩石的青杠树了。我问,这“岩青杠”没有泥土作为养料,如何能够生长?当地人微微一笑说:喝岩浆之水。进一步考证,“岩青杠”的根部最发达的地方至多长到碗口粗细,躯干都是曲曲扭扭的,是无法成材的。但它的质地却硬如铁石,你要砍伐它,必须备好上等钢铁打造的刀斧,忍受削木如铁的苦头。所以,它一般用着乡里顽童砍削“革裸”(陀螺)的坯子。还可以用其为锄把、刀柄或剜制成木工刨具。所用之处虽无以大观,但全是硬碰硬的活儿。后来我才发现,在格凸河,“岩青杠”的生命意蕴始终在游人的眼前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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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狭长不过数里的格凸河上泛舟,峡谷两岸如碧如洗、如切如嵯,峭壁沟壑、林木花草、老树枯藤仿佛都是神来之笔一夜挥就,墨迹未干就已清丽照人了。弯曲而古朴的河道展示着处女一般的娇羞,流水柔和轻盈,哪怕拍岸的浪声也恰如少女的笑语嫣然。两岸飘逸着乳霭一般的云纱,无论是突兀的岩石还是一抹绿色都显得有些懵懵懂懂,恰如纱帘背后呼之欲出的幻影。我想所谓原生态其实就是大自然不加雕琢的本来面目。而现在收入眼帘的风光就大致如此;沿河两岸风光依然,有中国典型的山水画的韵致,重峦迭嶂、黛色濡染,有一种人在画中,画撩游人的意境。不过,最撩人的还是两岸峭壁充盈着的碧绿和青翠。时令虽是秋季,昂扬着的仍是不去的绿色,把四季长青的生命意旨挥洒得淋漓尽致。有一种景观和来时所见的“岩青杠”同出一辙,但这种树显然是真正的大树了。它就从陡直的河岸岩壁上活脱脱地把腰肢伸展出来,可以说是横空出世了。有的曲体盘旋、树身扭扭曲曲地似要与浪花争个高低,呈匍伏状横截于河面,丁点枝丫洒洒脱脱地悬垂于河道,象傣族少女在河中飘散的长发。猛然间,腰板又突然打挺,树梢带着蓬蓬枝蔓、簇拥着青枝翠叶,昂然地直刺天空。沿河两岸这样的景致可以用多不胜数来形容,今人咋舌的是,那些千奇百怪、意趣横生的古树几乎都定根于岩缝之中,从峭立的岩壁上破石而出,其生命的养料大概也就是岩浆之水了。令人不解的是,仅靠并不充盈的岩浆之水,它们如何能长成精壮硕实、妙趣天成、四季泛绿的体魄。树已如此,峭壁悬崖上的花草藤蔓亦如此,一年四季都以碧绿照人,毫不理会生命环境的险恶。这就不得不令人感叹了;据说,格凸河沿岩曲虬盘扎的老树,其根部是很值钱的。想想吧,它铁石一般的质地、意趣浑成的造型,即使落到一个毫无丁点艺术造诣的俗人之手,也会成为根雕上品。幸而,听说格凸河已有了风景区管委会,对景区物种有了明确的保护条款,要挖掘这样一棵百年老树的树根,估计受到的惩罚不亚于偷牛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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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特别介绍的一个奇异景观,也是与“岩青杠”和格凸河沿岩峭壁生长的树种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格凸河蜘蛛人。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也许你对生命的认识会产生不同的思考。这种蜘蛛人只属于格凸河,他们与那些在城市里偷爬摩天大楼的蜘蛛人演绎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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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船探视了格凸河源头的悬棺之秘后,顺水泛舟,很快就进入了河下游的燕子洞。洞之得名,自然与洞项、洞壁成百上千的燕巢有关。燕子群聚的密集,可以从随时落到你头顶、肩头的燕粪上得到佐证。进得洞厅,群燕啁啾。忽而盘旋高空,忽而划了个大圆弧从你眼前掠过。另一群燕队似乎闹够了,叽叽喳喳一阵聒噪,倏忽间就钻进岩顶、岩壁蜂窝一般层层迭迭,形如浮雕的燕巢中,眨眼间就没了踪迹。有些电影《地道战》中与日本兵玩猫捉老鼠游戏的游击队员那样的神韵。这时就有人发现了壁立千仞的洞壁上移动的人影,身手之敏捷矫健差不多就是猴子了。船夫说,那是格凸河蜘蛛人,攀岩走壁如履平地,且无星点保护措施,玩的是货真价实的惊险奇观。蜘蛛人这一称呼其实是当地人套用了城市用语,在当地,人们更习惯用“爬岩的”来称呼他们。“爬岩的”实际上比电视上的蜘蛛人更早地干上这种会当凌绝顶的营生。目的是为了摘取洞壁和洞顶上的燕窝。当然,那是万恶的旧社会给逼的。一位杨姓老汉告诉我们,他今年五十二、三岁了,这爬岩的绝活他们杨姓家族传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九代了。他很自豪,说除了杨姓一族,这方圆十里的其他人同样是喝格凸河水长大,嘿嘿,就是爬不上壁立光滑的岩面,更不用说攀上万绝凌空的洞顶了。不过我的内心是不好受的,借助格凸河风光而成为景区独特的表演项目的蜘蛛人攀岩绝技,价格十分的便宜。每条船无论有多少人观看,也就二、三十元。而就是为了这二、三十元,格凸河蜘蛛人就肯为你以生命为代价去冒险。一位三十余岁的精瘦汉子,脱去皱巴巴的衣衫,呜唿一声就开始了攀岩表演。噌噌几下,靠指尖抠紧岩缝、脚掌摩擦岩面,壁鼠一般的就蹿了上去。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突然间的一声咳嗽也会把他震落下来。也就是几分钟时间,那光着脊背、形如猴影的汉子已在稀微的光亮中向我们挥手吆喝了。仰头寻视远处洞壁上蹿动着的蜘蛛人,脑海中不自觉地就出现了“岩青杠”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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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姓汉子说,再给他五十元,他可以从这边岩面爬上去,从那边的岩面下来。这即是说他可以倒悬着穿过形如天盖的洞顶。这似乎有点说天书的味道了。要知道,岩壁高数十米,洞顶宽也是数十米,又没有什么辅助设备,他就要在有青苔依附的岩面和洞顶走上一圈。想想吧,稍一闪失,就会跌落到万丈深潭里。这样的后果不仅是死,恐怕连屁骨也无法寻觅。然而,这样的惨象在王姓家族攀岩的岁月中又似乎不曾发生过,这就让我们不得不佩服了。见我们摇头,王姓蜘蛛人竟有些失望,说城里人就是舍不得花钱。不过,他嘻嘻一笑说也有大方的,生意好的时候他一天可挣百来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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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我想问万一掉下来呢?但怕犯了忌讳,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同船的一位亲戚正好是保险公司业务员。她悄声说,保险公司是不给这种人投保的,因为属于高危行业。

仍然乘船从洞厅内出来,格凸河水在阳光下更加清纯可人。可是游兴却减了,脑海中贴立于岩缝呜唿着的那一袭人影久久挥之不去,让人心里沉沉淀淀的。船夫说,顺着石级拾阶而上,山的顶端还有穿洞风光。所谓穿洞,就是一个山两面对穿的天然洞厅,宽大如半个足球场,洞内各种奇异草木实为罕见。据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有关专家前来考察,也竖起拇指连声ok ,说有的已是濒临植物。十五年前我陪同一个民族风情专题的摄制组就曾到过这里,当时我们就惊异于这里叫不出名的奇草异木。问及船夫,他说有的还能见到,有的早就被人挖光了。比如有一种竹类叫四方竹,外圆内方,韧性极强,且竹节细密、根篼形怪,做盆景、做拐杖无疑都是上品。船夫说已经很少了,不知咋搞的,游客总能有办法窃一株为已有,可谓防不胜防。不仅是四方竹,凡是景区奇花异草,都会有人绞尽脑汁移至家中花钵,以示珍奇。听说,有好事者甚至把格凸河的珍稀物类当作进奉上司的佳品。想想吧,上司可能啥也不稀罕,金钱美女多了何用?兴趣恐怕早已不在财与色而在奇花异草之间了。这不得不令人百转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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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格凸河虽在穷乡一隅,但因锁在深闺,得以保持清纯之躯。原生态的风光不啻为令人神往的诗画仙境。可是,这也让人担忧,想一想,哪一处自然风光在不被人们发现的时候不是原汁原味的原生态的呢?可一旦被人蹂躏,别说原生态荡然无存,那劫后余生的面容百分之百是惨不忍睹的。

不过我是相信格凸河的,它的生命意志不是被“岩青杠”给你证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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