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濤著
第十六章 三次遇襲 激戰山林
3號B公路班英一線的莽莽群山
3月10日早晨6點多鐘，天空佈滿了一團團鉛灰色的雲層，一縷縷光線從雲層的夾縫裡透出，照射在對面山坡的叢林上，光影時隱時現，好像山林在飄移。溼潤的空氣中帶著絲絲的寒意。
殷濤倚靠著溼漉漉的貓耳洞壁剛剛打個盹，就被一陣猛烈的炮聲震醒了。他立刻鑽出貓耳洞，一把按住正探著身子朝掩體外張望的陳孝清，觀察著四周。
只見一發發炮彈帶著“噓…噓…”的哨音落在團指揮部的周圍，山坡上、谷底公路旁到處騰起一股股濃煙，碗口粗的樹木被炮彈炸得一片片倒下，彈片四處飛射。敵人還打了燃燒彈，火趁風勢，一下子便烈火熊熊地捲上整個山頭，頓時山上火光一片……
團指揮所的位置又暴露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殷濤一把將陳孝清推進貓耳洞，繼而又撲向電臺，碎石和泥塊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
硝煙中，田文超副政委站起身來，揮舞著手槍，朝大家呼喊：“趕快撤離！”警衛員安林端著衝鋒槍緊緊地護衛在他的身旁。
殷濤冒著敵人的炮火，一節節收起15米的天線，拉上陳孝清跟著特務連的戰士朝山下衝。
跑到原先團前指的位置回頭一看，身後1公里處的團指陣地上已是一片火海，煙霧瀰漫。
李團長命令殷濤立即向師指呼叫，報告敵炮陣地的方位座標，請求炮火支援！殷濤揹著電臺邊走邊用密語上報，及時、準確地將參謀報出的座標數據報告給師指。
不一會，一排排炮彈從東北方向飛過山頂，砸向敵人的炮兵陣地。敵人的炮陣地頓時變成了啞巴。
團指新的位置設在公路北側的1號高地引坡的山脊上，山脊由樹林遮掩，1、2號高地已被我軍佔領，相對安全。特務連的戰士們又在附近構築防禦陣地。
師偵察科丁科長帶著幾個人來到團指陣地。
殷濤估計到師裡可能有大動作，他和陳孝清趕緊找了一處炮彈坑架設好電臺。
剛坐下，殷濤就聽到李兆璧政委叫他，讓他通知在7連陣地上的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回到團指接受任務。殷濤立即聯絡上3營傳達了政委的命令。
戰地指揮員和通信兵（資料圖）
已經接近中午，炙熱的太陽烤得肩頭火辣辣的。陣地下面不遠處有一條小溪。陳孝清見幾名戰士正趴在溪邊用水壺取水，就拎著兩隻空水壺一溜煙地跑下陣地。
他剛把水壺蓋子扭開，突然敵人的一發六〇炮彈落在離他十幾米遠處爆炸，泥水濺了他一身。
殷濤知道取水點已經被敵人的觀察哨發現了，剛才那發炮彈是敵人試射校正的，接下來就會有更多的炮彈襲來。見陳孝清仍趴在那裡接水，殷濤趕忙高喊讓他上來隱蔽。
陳孝清拎著半壺水剛跳進掩體，敵人的密集炮火就落在了小溪邊。他們躲進貓兒洞，又有兩發炮彈落在洞的左右兩邊七八米處爆炸了，炸倒了幾顆松樹。
殷濤厲聲道：“你今天真是危險，以後我們口再渴，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掩體找水！”
陳孝清咕嚕一句：“班長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其實，殷濤的心裡也在為這位小戰友在戰火中逐漸成熟起來感到高興。
一支步兵分隊在田文超副政委的指揮下，迅速地迂迴過來，佔領有利地形，控制制高點，防止敵人衝鋒。
敵人的這次炮擊，團指傷了好幾個戰士。目睹身邊的戰友負傷倒下，大家個個義憤填膺。
為了救回山坡下受仿的戰友，田副政委命令向對面山上射擊。一時間我軍陣地上的輕、重機槍怒吼，壓制敵人。
緊接著特務連和步兵分隊的戰士們躍出掩體，一部分衝上對面的山坡阻擊敵人，一部分抬回負傷的戰友，組織搶救。
對面山坡上的那小股敵人立刻又躲進叢林，不見了人影。
團指新的位置又被敵人發現了，為了躲避敵人炮火的再次襲擊，李團長隨即命令轉移到公路南側的2號高地。
身背摺疊式衝鋒槍的特務連戰士（資料圖）
下午1點鐘左右，前方2營、3營的位置又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殷濤接到前方呼報：敵人正向我方陣地發起攻擊。
就在這時，特務連派出的潛伏哨報告，大約有一個連的敵人帶著輕重火器，正從左側的山谷下悄悄地摸過來，企圖不明！
團指幾位首長分析，很有可能是敵人組織的一次較大規模的反撲，試圖趁448團炮彈不足、後援受阻的有利時機一舉奪回1、2、3號高地，阻止448團繼續西進。
山谷裡的敵人正在集結，隨時可能向團指所在的2號高地反起攻擊。情況萬分緊急！
殷濤根據高參謀長的指示，立即呼通後面的預備隊1營，迅速向2號陣地靠攏，投入戰鬥。
這時團指陣地上已全部進入戰鬥狀態，三位特務連的戰士呈“品”字形散伏在殷濤他們電臺的前沿。
殷濤見到貴娃拔掉槍口前的雜草，取出四枚手榴彈排放在手邊，一副老兵的樣子，非常的鎮定，不由得暗暗地佩服起這個小戰士。環境磨練人，戰場催鬥志，短短的四天戰鬥，像陳孝清、貴娃這樣的小戰士已經在戰火中迅速成長起來。
特務連偵察排的戰士們在周仕林排長的帶領下，已前出到距團指200多米遠的一個小山頭上，選擇好射擊位置，只等敵人走到一定的距離就開火。
由於叢林密佈，偵察排的戰士們看不清敵人究竟有多少兵力，只聽到敵人在下面嘰裡呱啦地說話，似乎是在等待炮火向2號陣地先期壓制。
正當敵人舉棋不定的時候，後面的1營已靠攏上來，迅速向這股敵人發起了攻擊。周仕林排長隨即命令偵察排的戰士們一起朝山下開火，投彈能手劉有海一連向山下的敵人扔出了幾顆手榴彈。
上下夾擊，這股敵人招架不住，扔下十幾具屍體跑了。
1營立隨即佔領附近幾座山頭，構築防禦陣地。
打退敵人進攻（資料圖）
就在1營馳援團指的時候，前面2營和3營的戰鬥也在激烈地進行著。
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後，團指命令先鋒營2營一鼓作氣，向敵人的4號高地發起攻擊，3營助攻。
2營5連在2炮連的炮火配合下，向敵人的陣地撲去。
譚安貴連長命令3排從正面向敵進攻，1、2兩個排從兩側助攻。在迫擊炮、重機槍和火箭筒的共同打擊下，3排很快就接近主峰。9班副班長張西民帶領戰士們同時向山上的敵人投擲手榴彈。
5班副班長何國民（雲南賓川人）帶著回族火箭筒兵毛良學和楊宣義兩個戰士，採用曲身低姿前進的辦法，向側翼的敵人運動，繼而發起攻擊，消滅了敵人。
5連戰士們旋風般向山頭衝擊。
1排長程裡林（安徽績溪人）帶領著戰士們衝 上山頭，抵近射擊，打死幾名越軍。
就在這時，程裡林和鄧天強（四川儀隴人）同時中彈，鄧天強當場犧牲，程裡林排長的腸子被炸了出來。
炊事班班長莊響帶領班裡戰士在火線上抬傷員。炊事員張誠發現了身負重傷的程裡林，立即拿出小瓷碗蓋住傷口，再用繃帶緊緊扎住，喊上莊響迅速把程裡林往下抬。
面色蒼白的程裡林艱難地囑託張誠：“如果我死了，欠別人的錢都記在包裹裡的本子上，就用我的撫卹金還給人家吧。”
張誠含淚說：“排長，你放心，我們正抬你到衛生隊，你不會有事的。”
到野戰醫院後，程裡林因傷勢過重，搶救無效犧牲！
山頭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敵人的屍體，敵人的戰壕已被我軍炮連猛烈的炮火夷平了。
為了鞏固陣地，防止敵人反撲，何國民他們就將敵人的十幾具屍體壘起來，作為掩體。壘好掩體後，何國民和戰友們都已成了血人。
戰士們在攻佔的敵軍陣地上歡呼（資料圖）
攻下4號高地1個多小時後，殷濤向前指傳出團指命令：2營撤下陣地休整待命，3營接守。
考慮到2營和3營連續作戰，部隊戰鬥減員較大，為防止敵人再次組織大規模反撲，隨448團行動的賈副師長調來450團的一個營，配合3營的戰鬥。
經過幾天幾夜的戰鬥，炮彈已經打光了，雖然在山頭上看到敵人的炮兵陣地，但是師後勤送彈藥的車隊，因敵人的炮火封鎖遲遲上不來，大家只能乾瞪眼。
下午5點，師後勤送彈藥及給養的車隊終於上來了。
連續激烈戰鬥，彈藥消耗很大，戰士們的體力消耗也很大，乾糧也不夠。這次車隊來真是雪中送炭！
殷濤注意到運送物資的的車子上沾滿了塵土，每輛車上都有兩個人，一人在開車，一人在車上端著衝鋒槍保護，防止越南特工和散兵的襲擊。他們這次冒著敵人的炮火上來真不容易。
看到陳孝清樂不可支的樣子，殷濤就叫他下去幫忙搬運，自己忙著通知各營派人到團部後勤分隊領取食物及彈藥。
不一會兒，殷濤看到張平指導員帶著詹顯州、鄭小鋒、張亞平、賀婭中等通信連的戰友來到公路上領取物資。
入越作戰以來，殷濤和陳孝清一直都在團指，通信連在團部機關分部，儘管離得很近，但是很少見到。殷濤的心裡不免熱乎乎的，真想下去和他們聊聊，但此刻他不能離開電臺半步，只好站在山坡上看著，向戰友們招手致意。
這次師後勤運來了大批彈藥、壓縮乾糧，還有紅燒肉罐頭、水果罐頭和豇豆罐頭，每人補充了4天的乾糧。
戰友們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後勤分隊運送給養（資料圖）
黃昏時分，450團的戰友們按原路撤了下去，團指調來82無後坐力炮連到陣地上加強防守。
天剛擦黑的時候，聽到前沿陣地偶有零星的炮聲，之後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夜幕又降了下來，山谷裡一片寂靜。
根據師指命令，付副參謀長和師偵察科的丁科長，帶著偵察連的戰士們離開團指到前沿的7連陣地去了。他們準備晚上趁夜暗穿插到敵縱深去。
這些偵察連的戰士們身披著偽裝，個個都挎著摺疊式衝鋒槍，從殷濤的眼前魚貫而下，悄聲無息地消失在視線中。
3月10日晚上7時許，150師接到41軍前指命令：停止進攻，用3天時間由南向北清剿波列、班英、靈黃地域殘敵，要求14日從平孟方向回撤入境。
3月8日以來，448團在班英西南沿線一役，與越南一個王牌師下屬的一個加強營連續作戰。全團上下組織嚴密，作戰有序，步兵進攻頑強，重機連、炮兵連密切配合，協同作戰，取得了不小的戰果。
此役，448團相繼摧毀敵火力點40多處，攻佔了敵人的防禦陣地多處，並打退敵人的數次反撲。共斃敵139人，傷敵無數。繳獲敵82迫擊炮、60迫擊炮，輕、重機槍及電臺、裝備一批，強勢向敵人西側縱深挺進了十多公里。
在中越邊境自衛反擊戰中，150師共殲敵不到700人，448團一役就斃敵139人，傷敵無數。應當說，這樣的戰績在自衛反擊戰中還是不錯的。
戰士們都聽說，東線指揮部即將發出戰報……
班英之戰，殷濤的2瓦班長臺在團指和電臺班的各配屬臺緊密配合，根據越北山高林密的特點，通過靈活變換頻道、密碼，調整機位、天線角度等手段，克服戰區山高坡陡，阻隔信號波頻率大、盲音以及越軍施放電子干擾器、監聽器等困難，始終保持通訊暢通，保障有力，出色發揮了團首長的耳、目、喉作用，受到了團首長的多次表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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