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斌很小的時候，父親因病去世。幾年後，母親帶著他改嫁，結果他和繼父家裡的小孩發生口角，把人家弄斷了一隻手，就被繼父趕出了家門。
張國斌脾氣古怪，又不合群，母親怕再嫁後又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從此以後，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張國斌從小跟著母親省吃儉用，書也沒念多少，所以就一直留在農村種地。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家裡沒錢給他娶媳婦，後來向媒人說了不少好話，才給他找了個帶有殘疾的女人。
那個女人叫翠花，右腿先天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張國斌看不上她，不想同意這門親事，母親卻不停地給他做思想工作：“兒啊，就咱家這條件，你能娶到媳婦就不錯了。再繼續挑三揀四，恐怕你這婚姻大事就沒戲了……”
張國斌雖然娶了翠花進門，但是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有時遇到煩心事還會對她一陣拳打腳踢。
有一次，他因為土地界石的原因和村裡的王三娃起了爭執，回到家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他坐在灶膛前燒火，嘴裡罵罵咧咧。結果，翠花因為盛稀飯時不小心濺落在他臉上，他就來了脾氣，順勢就用手裡燒紅的夾子往她臉上砸去。最後，翠花的臉上被滾燙的夾子留下一道疤痕。
他們的兒子小寶當時八歲，看到母親臉上的疤痕，心如刀絞，感覺那夾子像是燙進了自己的皮肉裡，他甚至都能聽見皮肉被夾子燙出的“嘶嘶嘶”的聲音。但那時他還小，父親脾氣又暴躁，所以就沒敢說他。
沒多久，翠花生了一場重病，張國斌極不情願地去鎮上抓了些草藥來對付，可是無濟於事。
小寶哀求道：“爸，你帶媽去市裡的大醫院看病吧，再繼續拖下去，我怕……我怕就沒這個媽了。”小寶想著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張國斌經不起兒子的軟磨硬泡，於是就帶翠花去城裡。結果幾天後，他獨自一人回到家，還帶一個骨灰盒。他對小寶說：“兒啊，爸已經盡力了，你媽的壽命到頭了，沒辦法。再說了……她病那麼重，死了對咱家也是解脫，免得給家裡增加負擔。”
小寶聽到這裡咬緊嘴唇，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麼狠心，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國斌把翠花的骨灰盒埋在自己土地裡，給她燒了些紙錢，擺了些貢品。小寶在母親墳前哭得死去活來：“媽，都怪我，要不是我讓爸帶你去城裡，或許……或許你也不會死這麼早！”
翠花去世後，小寶變得沉默少語，經常一個人坐在屋前發呆。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他也擱在一邊。
張國斌當然不會由著兒子的性子來。他之所以沒出息，就是因為自己沒念什麼書，不然也不會留在農村種地，所以他才發誓，再苦再累都要把小寶培養出來。
他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道：“小寶，人死不能復生，你再傷心落淚也沒辦法。你想想，爸每天弓腰駝背地在地裡忙活，不就是為了掙錢讓你念書麼，你這樣怎麼對得起我？還有，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媽？”
小寶看父親每天那麼辛苦，也不想讓母親失望，於是化悲痛為力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後來，他考上了市裡一所名牌大學，由於是縣裡的理科狀元，學校不但給他發了十萬塊的獎勵金，還在校門口為他拉了一條橫幅。張國斌拿到錢後，喜極而泣：“兒子，你真給爸長臉，這下，大學的學費都有了。”
小寶被分配到學校的新校區，那裡規劃還不到位，校門外商販雲集。賣燒烤的，炸洋芋的，電話卡的，鞋子襪子的小攤不一而足。
報到那天，小寶站在他們院系的迎新點，把玩著父親才從鎮上給他買的手機。這時，不遠處賣炸洋芋那裡引起一片騷動。
老闆抓住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的手腕，大聲呵斥道：“你這臭要飯的，幹嘛偷我東西。”
那女人瘋瘋癲癲的，頭髮亂七八糟地垂落在眼前，她掀開一條縫衝老闆吐舌頭，然後把手裡的炸洋芋往衣服口袋一塞，又衝老闆做了個鬼臉就跑了。她或許腿上有些毛病，跑起來一瘸一拐。
她邊跑邊喊：“小寶，你看媽給你買啥了？嘿，是你愛吃的炸洋芋呢……”
小寶聽得心裡一熱，小時候母親帶他去趕集，也會悄悄給他買炸洋芋，大老遠就朝他吼：“小寶，你看媽給你買啥了？嘿，是你愛吃的炸洋芋呢……”
想到這裡，他發瘋似的追上去，抓住那個瘋女人的手腕。他的手顫顫巍巍地掀開她垂在右臉上的頭髮，臉頰接近耳朵的那個地方，一條熟悉的烙印出現在他眼前。小寶嚎啕大哭起來：“媽，原來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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