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道四、三令五申,為何中國人對“三”文化如此熱愛?

上古時期有“三皇”教化,朝堂之中,又有“三公”為政。另外還有“三老”、“三才”、“三苗”等專有名詞,以及“三令五申”、“三言兩語”等成語。

這些“說三”傳統彷彿透露了一個事實:古人對於“三”尤為鍾愛。

實際上,人們對“三”不止鍾愛還附帶一些崇拜色彩。從遠古神話中的三足金烏形象,到後來王朝爭霸中的三足鼎,古人對數字“三”賦予了種種神秘色彩。

這種積極的崇拜文化,也自上而下地傳遞到古代社會之中,從而使得“說三”傳統被人們廣泛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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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

一、太陽崇拜中的三足金烏

我國古代經濟體制以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為主體,在傳統農耕文明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便是自耕農最樸實的生活理想。而這種美好願望則與太陽的起落有著密切關係。

據《禮記·月令》記載:“天子春朝日,秋朝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

意思是說,每當春夏之季,古代君王便會祭祀日月,以昭告自己的合法地位。顯然,這是古代禮制思想中的重要一環。古人通常對於不可描述、不可接觸的神秘之物,表達自己的敬畏之心。

為何古人對於日月無比崇拜?《周易集解》解釋說:“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在古人眼中,整個世界能保證正常運轉,離不開日月的作用。

日與月分別懸於兩極,才是世界穩定的基礎。所以當出現“日蝕”等現象時,古人都會將之視為不祥徵兆,甚至天子都要下詔罪己,以表示自己的“懺悔”之心。

在日崇拜的思想之下,不吉利的烏鴉也跟著沾了光,一躍成為居住在太陽中的神鳥。《史記·龜策列傳》中稱:“日為德而君於天下, 辱於三足之烏。”這裡說的“辱”,並非“侮辱”,而是指“受制”。也就說,太陽受制於金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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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裡說的“受制”,也絕非貶義色彩。後世學者對太陽與金烏之間的關係便有有兩種看法:

其一,三足烏乃是太陽精華所在。東漢張衡在《靈憲》便說:“日者,陽精之宗。積而成烏,像烏而有三趾。陽之類,其數奇。”結合上文可知,三足金烏雖然居住在太陽中,但它也是太陽一身精華所在之地,相當於其內核。

其二,三足烏是太陽運轉的動力。西晉左思在《蜀都賦》則說:“羲和假道於峻歧,陽烏回翼乎高標。”在歷代文人的作品中,“陽烏載日”的說法廣為流傳。他們也相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一自然現象規律,是由三足烏在背後推動的。

綜上,三足金烏與太陽的關係密不可分。但奇怪的是,為何兩足的烏鴉被視為不詳,而三足金烏卻成為古人崇拜的神鳥呢?

從這兩種烏鴉來看,兩足烏雖不詳但卻真實存在,而三足烏神聖但卻是人們幻想而來。由此可見,三足烏之所以有如此地位,全是古人有意而為之。

換句話說,烏鴉從兩足到三足的演變,恰好滿足了古人對於數字“三”的美好幻想與崇拜態度。那麼小小的數字“三”,究竟有何魅力呢?能改變人們對於事物的看法與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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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數字“三”的真正魅力

開頭提到,古人對於“三”很是重視。但不可否認的是,其他數字在中華傳統文化中,也佔據相當地位。不過,能始終高居榜首的數字,卻始終是“三”。

以《十三經》為例,統計從一到十,這十個數字位於語句首位的結果。其中排名前三的分別是:數字“三”,有724條;數字“二”,有486條,數字“十”,則是415條。

再從專業工具書《辭源》來檢索,排名前三位的,分別是數字“三”,609條;數字“一”,450條;以及數字“五”,404條。

從這兩個例子來看,數字“三”被古人偏愛,是名副其實的了。至於其中原委,不妨從以下幾個角度來入手:

(一)陰陽說與《周易》爻卦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在古代陰陽學說中,“三”是陰陽對立的產物,也是萬物衍化的基礎。這種思想,其實在八卦爻辭中有更好地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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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中說:“爻也者,言乎變者也。”爻有變化之意,因此它也代表陰陽衍化這種不確定的狀態。觀察爻卦可知,它分為陽爻(一)與陰爻(--)。陽爻與陰爻隨機組成這三橫,便構成了八卦。而八卦中的每個爻卦,都是三橫,寓意天地人三才之數。由此可見,數字“三”與陰陽易理學說密不可分。

(二)兩漢時期的王權崇拜

東漢經學家許慎曾在《說文解字》中說:“三,天地人之道也。於文,一耦二為三,成數也。”段玉裁作注說:“三畫而三才之道在焉,故謂之成數。”漢代學者在繼承陰陽易理學說之時,也發展了數字崇拜。

比如王權象徵,便於“三”也有關係。漢字“王”,是“三”加一豎。“三”是指天地人三才,而貫穿三才的這一豎,便是君王。他們頂天立地,故而能庇佑人間的百姓。另外,鼎作為王權象徵,也經常以三足形象出現。

(三)“三”也是個模糊代詞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古代學者對“三”的解讀,一般都停留在它的數字含義上。但清人汪中又指出:“凡一、二之所不能盡者,則約之三以見其多;三之所不能盡者,則約之九以見其極多。此言語之虛數也。”

意思是說,“三”在有些時候,只表示籠統概念,並非是數字意義的“三個”。孔子曾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朱熹便將其解讀為三人一同行走,但不難想象,難道孔子與友人出行,則一定要將人數嚴格控制在三個人嗎?顯然,這裡說的“三人”,其實指代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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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

孔子還說過,當聽到周禮雅正之樂後,自己“三月不知肉味”。這裡說的“三月”,也是泛指很多天,可能超過九十天,也可能不到九十天。

由此可見,“三”的含義是比較豐富的。它不僅能作為一個數字,還能囊括許多籠統意義上的模糊事件。李賢注《後漢書·袁紹傳》也說:“三者,數之小終,言深也。”

數字到了“三”這裡,算是一個小單元結束,因此不少與“三”無關的事件,也自然被包含在內。正如“說三道四”、“三人成虎”、“三番五次”等成語,便多指“三”的虛義。

(四)事件發展中的“三段式”

據《禮記·曲禮上》記載:“卜笙不過三。”王肅有云:“禮以三為成也,上旬,中旬,下旬,三卜築不吉,則不舉也。”這則史料,便是“事不過三”觀念的來源。

而自從先秦以來,傳統文化中還有一種“禮以三為成”的主流觀念,依舊對後世影響深遠。《左傳》中記載曹劌論戰之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禮制思想也同樣對古代小說創作,產生了一定積極影響。例如在《三國演義》中,劉備曾“三顧茅廬”,陶謙曾“三讓徐州”,諸葛亮也“三氣周瑜”。這是小說中常用的“三複”情節,不僅具有形式之美,還符合了“起因—經過—結尾”這種“三段式”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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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

(五)漢字“三”的獨特平聲

事實上,若從人們說話的角度來看,“三”同樣很特殊。古代發音與現代普通話不同,若以古代漢語的發展來看,在“一”到“十”這十個數詞當中,唯獨“三”是平聲。

人們在讀書時,喜歡朗朗上口;在辯論時,總要字正腔圓。而平聲響亮悠長,恰好能有助於古人能更好地抒發自己所要表達的情感。除此之外,多有“三”字也能適當強化語氣。

因此古代漢語中,還有“一平對三仄”的說法,這種行文方式不僅能渲染情緒,更可以使文章變得氣勢磅礴,大有一瀉千里的順暢之感。

三、“說三“文化的後續發展

上述可見,人們對於數字“三”偏愛,有著不同原因。這種文化既是崇拜文化的延續,也是古人審美情趣的一種表現方式。正因如此,“說三”文化才能對傳統文化中造成深遠影響。

前文中提到,代表王權象徵的三足之鼎,以及小說中的“三複”情節,便是這種“說三”文化在政治與文學方面中的不同拓展。不僅如此,數字“三”的種種魅力,不僅使得它廣為流傳,而且還令“說三”文化歷久彌新,始終受到後代文人喜愛。

宋朝之時,由於社會風氣逐漸開明,加之理學之風盛行,導致學術圈掀起了一陣“疑經”之風。換句話說,宋學對漢學造成了一定衝擊。

北宋文壇執牛耳者歐陽修便開始懷疑《周易》,並直言道:“《繫辭》《說卦》《雜卦》《文言》為言語重疊、乖戾,良有以也。”後來還有一些文人,如宋季、王柏等人也開始質疑《詩》、《書》等其他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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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情形之下,漢代崇尚數字“三”的風氣,卻依舊被宋人保留了下來。以蟾蜍為例,其在漢代時期,多為四足形象。而在宋代以後,則出現了三足蟾蜍的形象。如宋人項安世寫道:“蟾行萬里惟三足,兔滿千山望一雄。”

另外,宋人還將“說三”文化運用在了日常生活之中。比如新出現的神話素材中,便有“三足龜”、“三足虎”等。

而三足蟾蜍的形象,還被製作成了具體物品。1983年,高安市附近便出土了一件硬陶三足蟾硯滴,可見宋人對於“說三”文化的接受,是持肯定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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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足蟾硯滴

同時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了數字“三”具有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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