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上篇 ，講到史上最大的豬隊友——森鷗外，因為日本陸軍只吃精米，也就是白米飯，所以說腳氣病一直是陸軍的痛。而日本海軍，他們吃的是麥飯混食，又配上其他洋食，像是肉類、魚類、大麥、大米等，讓腳氣病在海軍中幾乎絕跡。
為什麼森鷗外這麼堅持使用精米，而不是麥飯混食？
老糊塗了？
在明治維新以前，日本國力相當羸弱，白米飯是有錢人家才吃得起的食物，更是一種地位的象徵。明治維新後，島國日本急需要向外擴張，因此需要大量的兵員，為了徵兵順利，國家就打著“你來當兵，就有白米飯吃”的招牌，以吸引窮人家的孩子當兵。
因為在以前，只有武士階級以上才能吃白米。而此時的窮人子弟，也幻想著藉由當兵脫離貧困，好像是說我們家一下子就變成武士了，超越武士了這個樣子。白米象徵身份地位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問題則是經濟因素。雖然陸軍眼看海軍吃洋食成功減少腳氣病，但他們卻有苦說不出。
我要去海軍
士兵入伍有個原因就是要一個地位象徵，有那種“我也吃白米飯啊，我是不是在做夢”的心情。因為白米飯可以鼓舞士氣，所以身為陸軍高官，森鷗外當然要滿足這些基層士兵的心理。都要犧牲生命了，還不能吃精米，也太可憐了吧。再者則是保存的問題，麥飯很容易被蟲蛀蝕，也容易變質，難保存之外，麥飯還很不好吃，運送又困難，簡直難搞至極。此外，如果要改吃洋食，餐餐有賣包，週週有魚有肉，那麼預算將大幅增加，海軍人數少，補給方便，而陸軍家大業大補給困難，可吃不起啊。
所以在沒有100%確切證據的情況下，森鷗外就這麼堅持精米政策，堅持到他去世為止。當然森鷗外也曾經想過提供蔬菜，肉類當做副食，不過前面說過因為執行上的困難，因此作罷。最神奇的是日本陸軍與海軍長期不合，竟然也是這個問題的原因之一。
想不到吧，一個國家兩個軍種還能鬥起來
明治維新創建現代軍隊時，海軍創建的基礎來自薩摩藩，而陸軍則是來自長州藩。海軍師承海洋國家英國，而陸軍的學習對象則是大陸國家法國，在普法戰爭後又轉向勝利的德國，也因此兩者越走越遠，矛盾越來越大。例如海軍高官高木兼寬，對於當時的都市衛生問題提出貧民散佈論，就是說下等貧民不能住在市區地區，全部趕去鄉下，對此森鷗外覺得非常不人道而加以反對。所以如此貴族氣息的海軍提出的營養不良說，陸軍當然更不可能輕易接受，怎麼可以接受那些誤國勁敵的論點呢。
當時腳氣病的成因尚未揭開，各家說法可以說是眾說紛紜，有所謂傳染病說，也有中毒說，更有營養不良說等說法。留學德國的陸軍軍醫都主張傳染病，森鷗外也是其中一個。既然以營養學派為主的帝國海軍藉由改善菜單消滅腳氣病，那麼傳染學派的陸軍當然也會有秘密武器，那就是正露丸。既然腳氣病是一種傳染病，那麼用藥物消滅傳說中的腳氣病病毒也是合情合理的，正露丸就是這種情況下的時代產物。
在甲午戰爭及出征臺灣兩次軍事行動中，日本陸軍都因為腳氣病吃足苦頭，但森鷗外還是沒有從中得到教訓。1904年日俄戰爭前夕，陸軍開發出了木餾油丸，木餾油丸的問世，是因為日俄戰爭期間，許多士兵水土不服，整天拉肚子造成戰鬥力降低，為此陸軍軍醫特別發明出特效藥且經過證實，對拉肚子確實非常有用。於是一干人等就認為木餾油丸，既然可以殺死引起拉肚子的細菌腸道沙門氏菌，那一定也可以殺死未知的微生物來預防與治療腳氣病 。
在日俄戰爭期間，日本陸軍高層接受森鷗外的建議，大量配給參戰的官兵木餾油丸，木餾油丸也因此改名為徵露丸，為什麼是露呢？因為日文的俄羅斯叫做露西亞嘛，徵露就是打敗俄羅斯的意思。
除了定時配置之外，陸軍還規定官兵要定時服用徵露丸，但是徵露丸實在很臭，加上對這藥物不熟悉，士兵根本不敢吃，軍官們想盡辦法甚至集體監督，強迫軍人吞下這些藥丸，不過日本人顯然不是非常的服從命令，所以這個措施成效也一般。
這些軍人雖然會假裝吃下藥丸，但其實是偷偷丟在地上，因為事後巡邏發現在地上可以找到很多被踩碎的藥丸，後來軍官們終於想到一個辦法，就是假借天皇的命令說是天皇要你們吃的，當時的日本人有許多人明智未開，誓死效忠天皇天皇就是他們的神，因此這個命令取得很好的效果。當時規定一個人一個月要吃90顆，等於每天要吃3顆，這吃到都便秘了吧？後人估算過日本藥廠一天就要供應200萬顆正露丸，狠狠發了一筆戰爭財。
但我們知道腳氣病的起因其實是缺乏維生素B，而不是細菌感染，因此儘管認真服用徵露丸，在日俄戰爭中仍有接近1/3的官兵，高達25萬人罹患腳氣病，死亡更高達27,800多人。而從飲食著手的死對頭日本海軍帝國呢，無人因為腳氣病死亡。雖然實情如此，但畢竟日俄戰爭是近代歷史上第一次有一個亞洲國家戰勝一個歐洲國家。當勝利的消息傳回日本，全國上下欣喜若狂。
伴隨著勝利，徵露丸有這個討喜的名字，身價也水漲船高，既可以止瀉，又可以緩和牙痛，徵露丸一躍成為日本國民居家旅行的必備良藥。1910年留學瑞士德國的日本農業化專家鈴木梅太郎，從米糠中成功萃取出維他命B1，並以日文發表論文，結果沒人鳥他。隔年波蘭人芬克在倫敦發表英文論文，提出腳氣病與維他命B有關的論點，獲得“維他命發現者”的榮耀。
這都是命啊
不意外的，我們筆戰嘴炮王森鷗外，立刻給鈴木梅太郎取了一個綽號鄉巴佬學者，因為鈴木是靜岡縣的農家子弟，又是農業學專家，反觀森歐外是醫生世家，是從小受到良好貴族教育的醫生，還笑說如果米糠可以預防腳氣病，那怎麼不喝馬尿。
直到1922年，慶應大學醫學教授大森憲太為腳氣病患者進行臨床試驗，成功的證明腳氣病就是缺乏維生素B1，徹底粉碎了頑固派的細菌說，畢竟他們找了半個世紀的細菌還是沒找到，而我們森鷗外人呢，也在當年7月鬱鬱而終了。
1924年，日本才宣佈腳氣病是維生素B1缺乏所引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軍國主義擴張到整個亞洲太平洋，而徵露丸就這樣隨著日軍的腳步流傳到亞洲各國。森鷗外雖然沒有打敗腳氣病，還害死了上萬士兵，但卻意外地捧紅了徵露丸。二戰之後，日本藥廠繼續利用徵露丸的名聲，但為了不刺激鄰國，他們將“徵”改為“正”，讓“正露丸”的名稱流傳至今。
我們前面說到，陸軍的細菌說和海軍的營養說其實都是日本海陸兩軍長期對立的一個縮影，海陸兩軍早從明治維新時就結下了樑子，這個樑子一結就將近100年，甚至在二戰時期，你會看到一個國家兩個兵種在互相競爭，陸軍有自己的潛水艇，海軍有自己的坦克，當然飛機也是各自發展下去，下一期我們再來扒一扒他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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