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清遠一小鎮12萬人外地口音 卻無一人知道自己打哪兒來

2019年6月8日上午十點半,我們又出發了,目標連州,去拜訪慧的一位何姓好友的父母。這位何朋友本人遠在西安,不在連州。關係有點繞,也有點奇怪,對不?慧就是這麼一個很奇怪的人。她能跟朋友的家人也混得很熟。這一點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這一天是高考第一天。連州城內的番禺路封路,不讓通行。何父早早地站在白水路與番禺路交叉口等我們。何父介紹說,若干年前廣州番禺支援連州。出於感激,連州便將城裡的這條主幹道命名為番禺路。作為一名準番禺人,我順便也感覺到心裡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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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連州墾區風光

趕到何家,碰巧還有兩拔客人:何母的母親和何父的侄子一家四口。何母的母親,也就是慧的何朋友的外婆,今年98歲。外婆身材瘦小,剪著齊耳短髮,一副很精明能幹的樣子。98歲,也就意味著外婆出生於1921年!這是我親眼見到的最高壽的人。跟壽星同桌吃飯,讓人倍感榮幸。外婆還能喝兩口啤酒,喜歡舉起杯跟在座的人一一碰杯。何母介紹說,外婆喜歡跟人打麻將,一會兒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兩點鐘左右便會出門,帶上三塊錢,就能玩一個下午。有時候運氣好,還能贏幾塊錢。

何父也是一位奇人。他高中畢業後參軍入伍,恢復高考第二年便考入軍校,畢業後加入某軍區坦克部隊,再後來轉業到縣公路局上班,最後從公路局局長的職位上光榮退休。他自嘲說自己是嫌棄自己身材矮小,覺得當不了將軍才退伍的,現在想想還後悔。最近他因為手機掉進水裡,弄好之後,不能在手機上為戰友們朋友們“K歌”而變得特別鬱悶。

下午兩點半,何父決定親自當嚮導,要帶我和慧把連州有特色的地方都看一看。他說,連州地下河最值得一看,不過時間緊張,這一次就不去了。

廣東清遠一小鎮12萬人外地口音 卻無一人知道自己打哪兒來

上圖:連州荷塘

何父坐在副駕駛位,一路講解連州的山水人文。在良江路和番禺路的交叉路,我們穿過良江橋,往北。河流的上游,便是星子河。到連州往下河段,則稱連江。再往下就是北江。從這裡的水路,直通廣州。

溯河而上,有一個奇怪的星子鎮。星子鎮的人講話都很奇怪,不是本地腔。何父說可能是江西星子縣的口音。於是,人們聯想到,可能是江西星子人在很早的時候便遷移到此,因懷念家鄉,便以星子命名。時間久遠,後世人已經將此事淡忘。這個名字的來源已經無從考證。可惜,有人真的去江西調研,發現兩邊講話還是不一樣。

據《連州市志》,連州土話可分為星子話、保安話、連州話、西岸話和豐陽話等10種類型。其中星子話使用人數最多,約有12萬人,“分佈在市東北部的星子、清江、山塘、潭嶺、大路邊、龍坪6鎮鄉及麻步、瑤安2鎮鄉的部分地區”。

有人寫文章說,星子話是古代的楚音,並列舉了一些例子。我看跟我老家的方言也有不少類似之處。我出生在河南省光山縣,山裡人的土話保留了不少古音。比如說咬,讀作[ηiāo]。他,讀作kei。不過廣州話裡讀作kui。光山縣的方言跟湖北北部的方言非常像。如此一聯想,又回到河洛語和江淮官話那遠古時代。


另外,星子人還有“奇怪的風俗”。如在重大節日都要煮餈。這是一種糯米蒸餅或糯米油炸餅;社時節吃糯米飯;新屋落成封頂時會從房頂上往下拋撒餈粑和小利市,跟我們老家的也相同。不過,星子人見面互稱“老表”則跟江西人一樣。看來,他們真的是江西移民。

我曾在連州地圖上看到劉禹錫紀念館,便問何父,劉禹錫跟連州有什麼關係?何父說,劉禹錫曾經被貶到連州為官。這位大名鼎鼎的詩人於唐朝永貞元年(805年)八月,由監察御史貶任連州刺史。十月,劉禹錫還在上任的途中,朝廷又發佈一條命令,說這次貶官“不足以償其責”,再次貶官為朗州司馬。十年後,由朋友替他疏通,於815年二月,劉禹錫“官復”原來被貶的連州刺史一職。於是,劉在連州任職,因施政有方,政績斐然。819年十一月,劉母在連州病逝,劉禹錫護送母親的靈柩回了故鄉,結束了連州的流放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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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連州保安

經過一個村子,何父介紹說,這是一個古村,叫卿罡村。以這麼古雅的為名,肯定是一個有故事的村子。再往前走,看到路邊立著一個三、四米高的牌子,上面寫著:保安,天下第四十九福地。原來,據道教典籍,中國一共有七十二個福地。連州的保安鎮則名列第49位。何父說,你們要是農曆九月初九來這個保安鎮,就會看到抬大神的場面。跟其他地方的風俗不同的是:保安人抬的大神是活人。而且還必要競標才能獲得這個殊榮。想被人當大神抬的競標者往往要出資兩、三萬元才能奪標。

出了保安鎮,目光越過一片平整的農田,遠遠地能看到一帶遠山。道路的右側一塊巨石上用鮮豔的紅色書寫著兩個大字:廖村。何父又講起廖村的始祖——南梁的一名官員,致仕退休後帶著家上到福山上靜居修煉,最後化仙而去的故事。

此行的下一站就在前方那座山中。我們來拜謁的地方叫福山,又叫靜福山,位於連州城北20公里處。

走過一道牌坊式的山門,得知不收門票,何父大聲地感嘆道:來這裡幾十次,我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免費的待遇。我可是沾你們的光了。顯然,沒有何父推薦還親自護送,我和慧肯定不會來到福山。

福山海拔不高,整個景區也不大,坐落在一道幽靜的山谷中。這裡曾經是廖衝頤養天年的地方。說他修煉成仙,我不是相信的。一篇文章分析說,在那個人均壽命只有30歲的年代,廖衝(472 - 568年)活到96歲高齡,被人傳為奇談,甚至被人視為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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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福山楮樹

福山山谷中生長著幾棵古樹,其中有一棵苦楮樹樹齡長達1200餘年。順著山谷中鋪設的石子路緩緩而上,東側的山腳下,有一汪清泉汩汩流出,兩千多年來,從不枯竭。如今,人們在泉水的上方造了一個飛簷翹角的涼亭。亭子內是一個淺淺的池子。池底嵌著一個陰文的篆體的福字。泉水從福子的左上角流出地面,順著福字的筆畫,從福字的田字底的正中心流入地下,再從亭子下面的一個龍頭嘴裡噴出,嘩嘩嘩地跌入下方的水池中。到訪的人都會捧起池中的水喝上兩口。

再往上,有一座道觀,名叫清虛道觀。我們走進去的時候,看到兩位身著白色道袍的道姑和五位跟我們一樣的遊客。整個景區一路走來,遇到的人恐怕不超過20個,可真是一個清幽的去處。何父說,這個道觀有求必應,非常靈驗,我們都應該拜一拜,求一求。殿堂上,端坐神位的真武大帝、觀音菩薩、道濟和尚,我們都拜了拜。道觀的左下方,有一進院落,裡面供奉著廖衝的塑金像。殿簷下,一道書寫著“隆重紀念廖衝公誕辰1546週年”的條幅依舊如新。算一算時間,應該是2018年掛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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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里程錶讀數20520

從福山出來,何父帶著我們來到一片荷花怒放的蓮塘。下車,在蓮塘拍過照片,我發現我的奇瑞SUV汽車裡程表上的讀數是20520。用現代網絡語言翻譯出來,正是“愛你我愛你”。

順著星子河往東北,轉到X333縣道,通行墾區,轉入S259省道,折而向南,道路兩邊採石灰礦的公司林立,但栽種桃樹等的果園也是一個接著一個。我們在路邊停車買了幾斤桃子。

廣東清遠一小鎮12萬人外地口音 卻無一人知道自己打哪兒來

上圖:連州墾區沿途都是果園

駛至S259省道的最南端,右轉進入G323國道,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巾峰山腳下。這號稱“連州八景”之一“巾峰遠眺”的去處,因酷似一個戴著頭巾的人高高聳立在城市東方,故而最有名氣。因為時間關係,我們沒有登臨巾峰山。何父帶我們來到公路下方的半山腰,見到水泥硬化過的步行小道兩側各矗立著幾塊巨石。南側最高大的一塊石頭上用硃紅色書寫著一個大大的“壽”字;北側最大那塊石頭上則寫著“連州福地”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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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連州巾峰半山腰的長壽石

從連州歸來,稍加搜索,我便發現連州那隱藏在深山中、貫通南嶺山脈的古驛道,親赴連州平叛的名將岳飛,掃蕩南越小朝廷的漢代將軍路博德和楊僕,被貶至連州的韓愈、劉禹錫,還有退隱後居住在此的廖衝,以及1938年10月,日軍攻陷廣州後,連州充當國民黨政府的臨時省會治所時期在此興建的騎樓……從春秋戰國,到秦漢唐宋,連州歷史的點點滴滴,無不讓人興致盎然。

原本要到“三連”尋找自然風光,原本以為“三連”是位淳樸美麗的鄉下姑娘,沒想到卻是一位出世的隱士高人,於是,我身不由己地再一次撲進歷史的蜜罐,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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