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皇帝”石敬瑭:不要罵我漢奸啦

石敬瑭是中國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人物之一,千百年來,他一直頂著“兒皇帝”和“賣國賊”的標籤被人免費唾罵,有人罵得興起,甚至把他歸為汪精衛之流,說他是“漢奸”的形象代言人。

我想說的是,罵歸罵,但不能亂罵。正如臺灣作家李敖說,你罵一個人混蛋不是本事,證明一個人混蛋才叫本事!

“兒皇帝”石敬瑭:不要罵我漢奸啦

石敬瑭是不是“兒皇帝”?肯定是;是不是“賣國賊”?或許是;是不是“漢奸”?絕對不是。

先來說“漢奸”這個問題。

按照《辭海》的解釋,漢奸“原指漢族的敗類,現泛指中華民族中投靠外國侵略者、出賣祖國利益的人”。若用以前的標準,漢奸必須得是漢族,石敬瑭呢,戶口資料上顯示的是沙陀族;若用現在的標準,漢奸雖不分民族,但是石敬瑭輸送國家利益的對象——契丹,卻在之後的歷史中,逐漸融入中華民族大家庭,與《辭海》強調的“外國”顯然不符。因此,無論是放在當時的歷史環境,還是用今人的眼光評判,石敬瑭都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漢奸”。

當然了,“漢奸”只是一個稱號,有沒有這個稱號,都不妨礙一個人做賣國賊。

在很多人看來,石敬瑭是個貨真價實的賣國賊,其中主要一個證據就是他把幽雲十六州割讓給了契丹。

幽雲十六州又稱“燕雲十六州”“幽薊[Jì]十六州”,從地圖上看,這十六州自東向西包括了今天的天津、北京、河北北部、山西北部,綿延約六百公里。由於這一區域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中原王朝最後一道天然軍事屏障,因而向來為兵家所重視。

“兒皇帝”石敬瑭:不要罵我漢奸啦

石敬瑭出生於太原,排行老二,父親曾是李克用的得力戰將。受家庭影響,石敬瑭從小就係統地學習了兵法課程,長大後歸在李嗣源帳下,打了不少硬仗,立了不少戰功,還曾救過李嗣源的命。李嗣源見小夥子敦厚朴實,做事賣力,很不錯,就把他招為女婿。

李嗣源當上皇帝后,石敬瑭以駙馬兼功臣的身份成為心腹重臣,過了段比較稱心的日子。應該說,這一時期皇位與石敬瑭離得還比較遠,石敬瑭也沒有更大的野心。李嗣源死後,兒子李從厚即位,與李從珂不對付,火藥味濃得嗆人。李從珂反叛時,石敬瑭作為當時的實權人物,無法置身事外,就審時度勢,站在了李從珂這一邊,親手將李從厚逮住拿去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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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像這種政治正確,立場堅定的同志,李從珂應該多加重用才對。而事實上,李從珂對這位手握重兵且特別能打仗的妹夫十分不信任。道理很簡單,這麼一個連皇上都敢抓的貨色,保不齊哪天就會把自己也抓了。於是,石敬瑭就成了李從珂的一塊心病,李從珂則一直在暗示自己:石敬瑭要反,我得找機會把他幹掉。

機會是現成的。

當時,石敬瑭正在都城參加岳父李嗣源的葬禮。他見李從珂對自己處處提防,時時試探,十分緊張,以至於葬禮完畢後也不敢提出離開。為了活命,石敬瑭就在李從珂面前不斷示弱,生了病也不敢治療,瘦得皮包骨頭,風一吹直晃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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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石敬瑭不被幹死也會病死,他的老婆李氏坐不住了,就跑到母親曹太后面前求情,要求回到自己的轄地河東去養病。曹太后怕女兒成了寡婦,就讓李從珂給個面子。李從珂見石敬瑭病懨懨的跟個吸毒人員差不多,估計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便同意了。

結果自然是放虎歸山。

回到轄地後,石敬瑭自知實力不足,不敢貿然行事,做事愈加小心。其妻李氏有次到都城參加李從珂的生日宴會,怕趕不上末班車,想早點回來。李從珂不知是喝醉了,還是腦抽筋,居然對李氏說了句只能默唸不能言說的話:“這麼早回去,是要和老公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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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本就是驚弓之鳥,聽到這話,知道與李從珂撕破臉是早晚的事,就經常謊報軍情,要兵要糧,積蓄力量;同時利用岳母曹太后的身邊人和在洛陽做官的兒子,探聽朝廷情況。

李從珂這邊也沒閒著,自從放走石敬瑭後就開始猛嗑後悔藥,為了彌補過失,還派大將張敬達駐防代州(今屬山西),以防契丹為名,防範石敬瑭。

石敬瑭呢,對於造反這件事始終是有點猶豫不決。不是他不想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反。為防止被打得措手不及,石敬瑭決定試探李從珂,上書假裝辭去現有官職,想換個清閒的職務,如果李從珂勸他留下,那就暫時不反;如果李從珂答應了,那就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要說李從珂一個人腦抽筋也就算了,他的手下也跟著抽,有個叫薛文遇的大臣說:“無論是否調動石敬瑭,他都會反,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看不如早點收拾他。”李從珂想想也對,便答應了,當即下令殺掉石敬瑭留在洛陽的幾個家屬,同時命令張敬達率兵殺向石敬瑭的駐地晉陽。

石敬瑭之前儘管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和戰鬥準備,但當他直面比自己強大很多的中央軍時,還是慌了手腳,只好株守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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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石敬瑭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救兵——契丹軍。

我們都知道,契丹軍不是聯合國維和部隊,沒有國際主義精神,他們幫助石敬瑭,只可能有一種原因,就是石敬瑭開出了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條件就是,只要契丹肯幫忙,事成之後石敬瑭就向契丹皇帝稱臣稱子,並割讓盧龍一道及雁門關以北各州給契丹。當時契丹的皇帝是耶律阿保機的兒子耶律德光,正為沒機會南下的事發愁,見石敬瑭主動送上大禮,自然是滿口答應。

所以石敬瑭就在那兒等啊等,眼見著糧儲日減,兵卒飢疲,人心浮動,也沒見到契丹兵的影子。好不容易熬過夏天,直到秋高馬肥的九月,才見耶律德光親率五萬騎兵虛張聲勢而來。可儘管如此,耶律德光還是憑藉軍隊的銳氣,將早已人困馬乏的張敬達部隊打得人仰馬翻。

石敬瑭的危機終於得到暫時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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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稱臣割地

根據當時的情形,後唐雖然吃了個大敗仗,但其實並沒有喪失優勢。張敬達尚有步兵五萬,馬匹上萬,其他藩鎮的兵馬也紛紛湧向晉陽,聲勢嚇人,反倒是耶律德光害怕有人抄了他的後路,形成關門打狗之勢。不過幸運的是,就在這緊要關頭,有個人卻間接地幫了耶律德光大忙。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從珂。

李從珂原本以為攻取石敬瑭猶如囊中取物,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耶律德光,頓時方寸大亂,就趕緊派盧龍節度使趙德鈞帶兵前去襲擊契丹軍的後方。應該說,這一軍事部署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出在李從珂不知道趙德鈞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德鈞和石敬瑭一樣,也有一個皇帝夢,且都想通過契丹來實現這個夢。

於是,趙德鈞在接到命令後,便開始了磨洋工,好不容易把軍隊開拔到前線,又裹足不前。他不想打仗,就派使者向耶律德光提議說,不如立自己為帝,聯合推翻後唐,同時保留石敬瑭的河東地盤,皆大歡喜,多好。

耶律德光見後唐軍隊聲勢浩大,沒有必勝的把握,思想就有點動搖。

而這一動搖不當緊,把石敬瑭給嚇得夠嗆,趕緊派親信去見耶律德光。親信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跪在帳前不起,說願意竭中原財力來孝敬契丹。耶律德光無奈,只得指著帳前的石頭,對趙德鈞的使者說:“我已答應了石郎(好肉麻),除非石頭爛掉,才能改變!”

敢情給別人當兒子這件事,也得排隊,晚了還排不上。

“兒皇帝”石敬瑭:不要罵我漢奸啦


趙德鈞沒有當上皇帝,心灰意冷,也沒心情去打仗,部下跑的跑,降的降。石敬瑭帶著本部人馬和降兵,長驅南下,沒費什麼工夫便結束了戰爭。李從珂見大勢已去,全家登樓放火自焚,後唐亡。

關於石敬瑭當“兒皇帝”這件事,大體過程就是這樣的。就事論事來看,說石敬瑭是罪大惡極、厚顏無恥的賣國賊,一點都不冤枉他。但是近些年來,當有些學者用辯證思維的角度去研究這段歷史時,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首先,石敬瑭所處的五代亂世,是一個人與人之間缺乏信任的時代,僭[jiàn]越亂倫司空見慣,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幾乎每天都在發生。石敬瑭作為沙陀人,沒有受過儒家教育,唯一信奉的就是叢林法則。於他而言,帝夢心切者不擇手段取之,並沒有什麼不妥。他甘願認賊為父,確實無恥,但今人指責他“置國家民族利益不顧”,也確實對他期望太高了

其次,在中國歷史上,中原王朝即使強盛如漢唐,也都出現過對外族稱臣、和親或納貢的情況。漢初劉邦無力與匈奴對抗,便靠著與匈奴和親來避免戰爭(實為變相進貢);唐高祖李淵及唐太宗李世民為了創建帝業,也曾向突厥稱臣;至於唐肅宗,為了從安祿山叛軍手中收復長安,更是與回紇簽訂過“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女子皆歸回紇”的恥辱條約。石敬瑭之所以能遺臭萬年,不在於他做了什麼事,而在於他的後晉王朝太過短命,根本沒有機會在治史時通過“技術處理”來掩蓋汙點。而且他割讓幽雲十六州之舉,對後世影響太大,以至於直接改變了中原王朝的命運,讓人忘都忘不掉。

最後,回到幽雲十六州這件事上。從儀式的角度看

,石敬瑭割讓幽雲十六州,確實是存在的。但是,在石敬瑭任河東節度使的時候,只有四個州在他治下,後來隨著與李從珂撕破臉,石敬瑭真正控制的其實只有晉陽一個孤城。幽雲十六州與其說是石敬瑭割出去的,不如說是耶律德光打下來的。石敬瑭所做的,就是在割讓手續上籤個字。而這個字對於耶律德光來說,好比年三十晚上打兔子——有它過年,沒它也過年,反正後面還有趙德鈞等人提筆排隊候著呢。

當然了,需要聲明的是,上面絕沒有要為石敬瑭翻案的意思,大家要是不嫌累,該罵繼續罵。我這裡只是把我能找到的一些觀點和史實羅列出來,供大家參考和評判。歷史有時候其實就是這樣,沒有真相,只有結果。

後晉建立後,石敬瑭將都城設在了開封。由於石敬瑭是仗著契丹的支持才當上皇帝的,所以他對耶律德光是極盡諂[chǎn]媚之能事,柔順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每次石敬瑭給耶律德光寫信,為表示君臣有別,就稱對方為“父皇帝”,自己為“兒皇帝”(石敬瑭比耶律德光大10歲)。契丹使臣到開封,好比鬼子進村,吃拿卡要罵打,把整個都城弄得雞飛狗跳。可即使是這樣,後晉朝堂上下,仍然是敢怒不敢言,臉上始終掛著空姐式的標準微笑。

“兒皇帝”石敬瑭:不要罵我漢奸啦

因此,石敬瑭表面上是耶律德光的兒子,但待遇真的連孫子都不如。

對外卑躬屈膝,受盡侮辱,對內石敬瑭也好不到哪裡去。

後晉的藩鎮節度使,在前朝時都是與石敬瑭平起平坐的,誰知忽然變天,石敬瑭靠給別人當兒子成了他們的領導,估計任誰都不會服氣。再說自朱溫起,皇帝都是“兵強馬壯者為之爾”,節度使手中有兵有糧,沒有當皇帝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石敬瑭是過來人,很瞭解這些人的心理。他沒能力剿滅,又害怕他們以自己為榜樣,舉兵謀反,只好採用姑息優容的辦法去消弭隱患。很顯然,這是一種逃避現實的鴕鳥心態,因為該反的總是要反的。石敬瑭在位不到10年,造反的節度使有五六人之多,就是例證!

後晉天福七年(942),耶律德光因吐谷渾(西北一個遊牧民族)不願依附契丹而投靠節度使劉知遠,派人向石敬瑭問罪。石敬瑭兩頭都不敢開罪,憂鬱成疾,很快就結束了自己窩囊而又壯闊的一生,時年五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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