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錚所轄的縣裡有一座不老村，近兩個月，村裡卻有十一個人接連暴斃，有的睡一覺就沒再醒過來，有的抬重物使過了勁就死了，有的乾脆走走道就“磅倉”栽到地上。
死者有男有女，年歲際遇不盡相同，家家戶戶的窗子都已封死，門也是能不開就不開。
阿錚站在村口，心中感嘆這案子竟將此地攪得人心惶惶。正想打聽村正住處，突然聽見三長兩短一串銅鑼聲響，所有的人就彷彿魚群聞著香餌，直奔了村西，他心中好奇也跟了上去。
他們去的地方是間藥棚，有個青年男子不斷從一口大鍋裡盛藥分予眾人。可誰想喝藥就要遞上三兩三分的銀子，不論衣著光鮮或襤褸，分毫都不能少。
其實這件事 ，大家都說是二十年前全村人造了孽。
1
二十年前當真有一塊天外飛石，可並沒散成紫氣，而是砸在了一口正要入土的棺材上。棺材裡躺的是本地一農戶，早年媳婦病亡，身邊只有個十二三歲的兒子。
他死時家裡的錢也只夠買口棺材，眼看著要入土為安卻又遭了天禍。見此場面他兒子當場嚇得尿了褲子，邊上幫忙的人也都以為這位必然要灰飛煙滅。
哪成想翻去浮土，棺材裡那具停了三天，竟逐漸豐潤了起來，面上有了血色，細摸之下還有體溫。
當兒子的以為阿爹是得天福要死而復生，背起便回奔家中，事情也在村裡傳了開來，有的人羨慕，有的人嫉妒，還有的亂嚼起舌頭根子，這些都不必細表，可打這之後村裡就接連出了許多怪事。
頭天晚上，村子裡是狂風大作，聲勢之猛烈彷彿能把房子連根拔起。所有的狗都給驚得朝天亂吠，豬牛羊馬也跟著嘶鳴亂竄，連各家的娃娃都嚇得嚎啕大哭，連人帶牲口折騰了整整一夜，直到五更天明方才平息。
第二天剛一入夜，村裡再聽不見半點風絲，安靜的彷彿死了一樣。半空中烏雲密佈，雲塊沉重的好像隨時會砸下來，原本狂躁的牲口又全都蟄伏，好似遇著了極害怕的天敵，一個個都恨不能躲進地縫裡，連那些哭鬧的娃娃都貓進被窩裡，不敢露頭。
到了第三天夜裡宵禁之後，天上竟下起了鵝毛大雪，要知道，這檔口可還剛六月。有個村漢想看個究竟，剛到院裡就瞧見大門外頭有個人趴在雪地裡，拿倆手一點點往前爬。
他也是好心，想去扶那人一把，可近前一看，雪地裡那位只有上半身……
不光是他，這一晚有不少人都瞧見當街之上有鬼影往來。等到第二天早上，村子旁邊的河道已然結了冰，地裡的莊稼也一根不剩的全部凍死。至於那村漢，他被人發現凍僵在自家當院，再醒來時一雙腿已然沒了知覺。
接連三天怪事頻出，有人就說這是不是跟那個讓飛石砸中的死人有關？他必是造了什麼孽，觸怒了老天才有此報應，要再留著他，恐怕全村都要遭劫。
有一個說，就有一百個信。那孩子此時還在家中等著阿爹還陽，結果等來的卻是全村上下兩百多口對他爺倆的興師問罪。
到最後，孩子也瞧出這些人再容不下他，便使門板拖著他爹的屍首離了此地。村民怕他去而復返，就一路跟隨，趕牲口似的將他攆出了村外……父親死後12歲孤兒被攆出村，20年後村民開始陸續遭難。
2
話說到會天色已微微放亮，施不全喝了口酒，正要接茬往下講，村裡突然有人敲著鑼大喊：“又死人啦，又死人啦！”
聽見這動靜阿錚立馬提刀衝出屋外，問了幾個人便直奔找見了所在。他昨晚遇著施不全便是子時，已過他推算的六天期限，可怎麼也沒想到那人會在七天頭裡殺人。
這工夫邊上早圍滿了看熱鬧的，他執刀分開人群，只見地上躺著一具男屍，說不準歲數幾何，看穿戴並不像個有頭臉的人物。
阿錚不是仵作，可多少也懂得些驗屍之道，將這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卻不見任何可疑之處。
他蹲在屍體旁邊問向四面：“誰知道是怎麼回事？”沒人答話，他又吼了一遍，這才有個男人哆哆嗦嗦地走出人群，戰戰兢兢地說道：“回官爺的話，就是剛才，我倆走走道他撞了我一下，我瞪了他一眼，他就問我你瞅啥，我說瞅你咋地，他就說你再瞅一個試試！我說試試就試試，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就死這了。”
阿錚上下打量了這人幾遍，瞅他不像個敢撒謊的主，便讓他留下姓名住址，還警告他這段時間不可離開此地，畢竟將來審案他也是個人證。
又找了兩個膽大的把屍體抬走，特意囑咐這倆人先把安置在個不礙事的地方，千萬不能下葬。他也問過村正，之前死者的屍體在哪，得著的答覆是讓家屬領走，都埋了。
不大工夫，那倆人弄來個擔架抬著便要走，可腳下一個不穩，屍體晃了一下，也滑了下來。阿錚在邊上趕忙去扶，忽然瞧見屍體左手掌心有個黑點，拿近了一看，原來是隻被拍死的蚊子，上頭還透著淡淡藥味兒。
3
晌午十分，村正爺倆給家正吃著飯，突然聽見外頭“砰”地一聲，有人破門而入。到院裡一看，來的是阿錚還有四個從鄰鎮借調來的捕快。爺倆都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來人給五花大綁。
阿錚直接衝進後院，當真找見一個狀若瘋癲的婦人，只是身上捆著七八圈麻繩，嘴裡塞著布團。阿錚抽刀替她鬆綁，婦人得了自由便直奔前院而去，見著村正爺倆就是一通拳打腳踢，嘴裡喊著：“斷子絕孫，斷子絕孫！”看樣子，卻並不像真瘋了。
阿錚將她拉到一旁，又使布團塞住了村正爺倆的嘴。這時門外已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阿錚便轉身朗聲說道：“村正父子謀害這婦人兒子在先，又將其囚禁在家。近日來他這髒事外洩！“
回過身，阿錚又指著村正父子說道：“頭一天我到你家身上便落了只蚊子，當時我並未在意，直到今早有人在拍死一隻蚊子後丟了性命，我才想到，必是你爺倆用秘法養了一窩毒蚊，昨夜若非我命大，此時怕已在奈何橋喝湯了。“
這之後他便縣裡發去一封公文，說已擒住了殺人兇手，讓上頭派人將其押解回縣再聽候發落，鄰鎮的捕快畢竟不歸他調遣，用著總有不便。
了結這一樁公案，阿錚看著確實輕省了不少，給街上逛了幾圈便去了施不全的藥棚，倆人聊了幾句，得知阿錚明天一早要回縣覆命，施不全便說要請酒於他踐行。
這小村子裡當真有間酒館，他倆人也喝的挺晚。只是阿錚一直沒再問為啥這村子的人能長生，
施不全那個故事也沒再往下講。
喝到最後，倆人都盡了性，施不全喊了聲“算賬”，有小二拿著賬單過來，阿錚這就要掏錢。施不全連忙攔住，說道：“在此地我算主人，該我請客。”阿錚這就說：“上回就你請的，這回我來！“倆人這就支吧了起來。
最後沒轍，施不全從懷裡摸出一個骰子，說：“咱倆賭一把，誰的點大誰贏，誰贏誰掏錢。”說著隨手一拋，擲出個四。阿錚拿起骰子反手一扔，卻是個三。施不全哈哈大笑，收起骰子，往桌上扔了個銀瓜子，倆人便在酒館門口拱手分別。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公雞都沒來得及報曉，村裡便傳出來三長兩短的一串銅鑼聲響。這響動只有一個意思，就是“放藥了”。眾人於是趕忙穿上衣服拿著銀子奔了村西藥棚，可到地方一看，敲鑼的並非施不全，而是阿錚。
過了片刻施不全也趕到了此地，沒等他開口，阿錚便先一步說道：“往前兩個月，長生村中有十二人接連暴斃，兇手就是他——”抬手一指，“施不全！”
4
村裡人當即議論開來，有的就問了：“你不是說村正爺倆才是兇手？”阿錚朗聲說道：“他倆確實是兇手，但只是殺了那婦人的兒子，準確點說是村正殺了自個的孫子。他兒子與人產下珠胎，又不想負責於是殺了那娃娃致使婦人發瘋，才有了那句‘斷子絕孫’。”
說話間他目光又轉向施不全：“你的藥沒有毒，你養的蚊子也沒毒，可兩者碰在一塊卻能要人的命。兩個死者間隔最少一天最多六天，是你拿骰子選出來的吧。
前兩個死者的間隔之所以是七天，因為你在第六天放出的蚊子落在了我的身上。你來這不過一年，卻能對二十年前的事侃侃而談，想來與這必有淵源。看你的舉動，是想把這村裡的人一個個全都殺死，可是為什麼呀？“
聽他把話說完，施不全慘然一笑，開口道：“想不到，我贏了你一頓酒卻輸了你一條命。更想不到，我二十年的謀劃你兩天就給看破了。你不是問過我，這的人為何能長生不老，我這就告訴你。“
如他所講，二十年前那孩子拖著他爹的屍首被眾人一路驅趕，眼看到了村口，卻遇著一個遊方的老者。這道士瞧見門板上的死屍便驚呼道：“寶物啊！寶物啊！”
又跟眾人解釋：“這人必是福澤深厚才得了這天賜的寶物。這東西活人得著能長生不死，死人得著能保身不壞，且能澤披後世。”
有人就問了，這既然是寶物，村裡咋還鬧起了詭？老者便講，所有的異象都是百鬼入村所致。又指著那孩子說，你有此機緣，往後功成名就，莫忘了造福鄉里。說罷揚長而去。
他話剛說到這，就聽人群中有聲音喊道：“他是兇手，大夥別放過他，讓他償命！“受此煽動，眾人頓時烏央烏央地湧了上來。
阿錚見狀當即抽出腰刀，“歘”地將面前條案削去一角，怒吼道：“誰敢上前，形同此桌！”眾人也看出他不是戲言，一個個也都安分了下來。
施不全看著這兩百多口不禁冷笑一聲：“看來你們總算認出我了，當年你們得知我爹身懷寶物，沒想著讓他入土為安，卻將他的刮骨剃肉，每人分得三兩三分，便當成丹藥一樣給吞了下去！”
他又轉頭看向阿錚，眼中竟透著歉意：“我要親手替我爹討回一個公道。“
話聽到這，阿錚轉頭望向眾人，可在他們的臉上只看到了醜事被揭露的惶恐，卻沒有半分悔意。趁他不注意，施不全從懷裡摸出個酒壺仰頭就喝了個乾淨，等阿錚回過神來，他已氣絕身亡。
此般情境，阿錚卻聽到人群中有聲音議論，說他死了，咱們的安神湯怎麼辦？人性自私，到此也算極致了吧。
阿錚沒再說什麼，在村外選了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替施不全建了座墳，又如實向上復了命。至於村正爺倆，也押回了縣裡受審，這都不必細表。
後來阿錚聽說，不老村裡有人去施不全的住處想找安神湯的藥方，卻不小心撞翻了他養蚊子用的藥籠……（作品名：《不老村裡長生債》,作者：玖筆念。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看更多精彩故事。
閱讀更多 深夜奇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