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孩子:20年後,當你想起2020年的春節


Grace:


2020年3月18日,湖北新增確診、新增疑似,現有疑似病例全部為零。

寫給孩子:20年後,當你想起2020年的春節

你可能不知道,媽媽為何這麼留意這個日期和數字。因為從1月23日武漢宣佈封城,到將近2個月後的這天終於沒有新增的病例,所有參與過這場疫情的中國人民,都知道這來得多麼不容易。

但你知道,今年過年我們不能回TS了。因為那裡離武漢不遠,也成了重點防禦災區。在武漢封城之前的前一天,也就是22號,是我和爸爸要帶著你,跟外婆,舅舅舅媽一起從廣州坐火車回家的日子。2020年的春節,是舅舅在新居過的第一個春節。而媽媽已經4年沒有回去過年了,上次過年回家還是你8個月的時候。

早在2019年的國慶,甚至更早時候,媽媽已經和舅舅籌備著回TS過年的計劃。年前,你外公知道我們要回去,在家準備了大量的牛羊豬肉,水果零食等年貨。而媽媽從知道什麼時候放假開始,就已經著手在網上搶火車票,而且是全家出動,各種渠道,足足半個月,每天定點。好不容易,終於搶到了22號回家的車票。

那時候媽媽對這個回家的時間並不滿意呢,覺得太晚了。但能夠回家了還是覺得開心。特別是能夠跟外婆、舅舅、爸爸一起帶你回去,覺得很幸福。你爸爸也很開心,你更是非常期待。你老是問我,TS有沒有下雪啊,要回去看雪,滑雪,還問舅舅的新房建好了沒有,你要回去吃他的喜糖。為了回家,媽媽還特意買了個28寸的行李箱,甚至提前在網上買好了回老家拜年需要的禮品。但那時候媽媽心裡卻有點隱隱不安,跟爸爸說:“好怕出什麼意外,回不了怎麼辦?”那時候爸爸雲淡風輕地說:怎麼可能?

事實證明,媽媽的第六感挺準的。就在1月20號開始,武漢新型冠狀肺炎爆發的消息在網上蔓延。其實早在12月底,媽媽已經在同學群裡看到了這個消息,但後面官方說“可防可控”,在1月上旬還在微博看到“武漢新冠肺炎者全部治癒出院”的新聞後,媽媽對這件事徹底放鬆了警惕,也沒有提前準備口罩(那時候聽舅媽說她有口罩,還抱僥倖心理,想著萬一路上需要可以用她的)。

18號,我和你爸爸正式放年假了,那時候都沒有疫情相關的新聞。你還記得嗎,爸爸送完婆婆回老家後,就帶你去遊樂場玩,那天你開心得不得了。

19號降溫了,我們就在小區的遊樂場玩。那時候疫情相關新聞已經漸漸在浮出水面,並且越來越多。我們取消了20號逛花市的計劃,改去遊樂場,逛超市。那天我頭暈,想著那些新聞,越想越不安,可能商場空調再加上心理原因,身體好像在發熱,整個人暈乎乎的,在超市吃完午飯就趕著回家了。而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天遊樂場,逛超市你還是跟日常一樣,開心得很,只是最後爸爸媽媽決定早點回家,你還生氣了呢。

這時候想想,還好那幾天去了你最愛的遊樂場,誰也沒想到後面在家一宅就是快2個月。而現在,遊樂場等公共場所還沒開放(就算開了現階段也不敢去)。

是不是發現那幾天媽媽都手機不離手啊?對呀,一直到1月20號,媽媽都持續關注著事態的發展,這時候讓爸爸去買些口罩備著,我們去火車站的路途中要用。但那時爸爸去小區藥房才發現口罩已經脫銷了,說22號下午才有貨。爸爸又去了廣州很多藥房,都表示口罩賣完了。看到這種情況,媽媽心裡更沒譜了。這時候擔心的,是回去的路上我們沒有任何防備,該怎麼辦?

21號晚上你睡著後,媽媽躺在你身邊,也一直在刷微博。那時候是武漢疫情集中爆發、最混亂的時候。微博上很多網友在詳細地講述自己身邊發生的病例,大多是去醫院人非常多,找不到床位的事。越刷就越睡不著,心裡一直在打鼓:武漢離家裡那麼近,從武漢回去的老鄉肯定很多,這時候還能回去嗎?回去的行程還挺長,春運人那麼多,你在路上肯定不願意全程配合戴口罩,該怎麼辦?但是什麼都準備好了,特別是外公在家裡已經為了我們回去特意準備了那麼多年貨,突然說不回去,他會不會特別失望,他一個人在家過年會不會特別孤單?

當然,想得最多的就是你了。你知道嗎,如果媽媽是一個人,肯定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回去。但現在有了你,就算那時候的新聞一直在宣揚“孩子不容易感染”,但媽媽不能不去想最壞的結果(後面證明不相信是對的,很多孩子都感染了,最小的幾個月):如果你在路上不肯配合戴口罩怎麼辦?如果你感染上了怎麼辦?一想到這個媽媽的心就會揪起來,還渾身冒冷汗。就這樣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22號凌晨五點多,才勉強閤眼。

更不巧的,那天你也感冒了,22號你一起床已經在咳嗽了。媽媽更害怕了。想想如果在車站,火車上你不停咳嗽,還不肯好好戴口罩,真的會把媽媽嚇死。

22號早上8點,媽媽給外婆打電話,告訴她,現在武漢那邊的病情很嚴重,我們家那邊肯定很多武漢回去的人,回家路上也不安全,我建議她和舅舅舅媽也不要回去了,今年就在我們家過年。外婆聽完,說跟外公商量下再決定,那時候能感覺到她語氣裡也有點擔憂。

同時我也跟舅舅提出了相同的建議,但他因為需要辦身份證,準生證等,堅持要回去。22號下午你爸爸終於在碧江菜市場旁邊的一個小店裡買到了幾包口罩,那時候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心裡想至少回去的途中有基本保障了。但還是有點猶豫要不要回。那時候媽媽發了個朋友圈,沒想到好幾個武漢那邊的同學們都留言:不要回。有武漢住的同學還說了一些那邊的具體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媽媽把這些消息都發給了舅舅,告訴他事態應該很嚴重,但他還是選擇要回去。後來外婆回電話給我,說外公想讓她一個人回去。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也知道了外公肯定不想一個人在家過年。掛了電話以後不久,你外公微信問我,票退了嗎?我跟他說抱歉,突然決定不回去了,讓他白準備了那麼久。但外公說沒關係,安全第一。微信中,外公還在關心你,

叫媽媽不要帶你出去玩。聽外公這麼說,這時候我心裡的石頭才徹底落下來,決定退票了。

退完票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如釋重負。這時候我們決定哪裡都不去,就在家待著,一家三口過年。爸爸媽媽告訴你這個決定的時候,你是很失望的。期盼了那麼久的看雪計劃就這麼泡湯了。但爸爸媽媽跟你講了病毒的故事,你也很快接受了。30多年來,爸爸媽媽都是第一次不跟家人一起過年,不能否認這其中是有點小激動的。

接下來,你爸爸戴著口罩,要去超市採購過年的食物。當時我有點猶豫,樓巴,超市都很多人要不要去買,你爸爸當時堅持要去,他說戴好口罩沒關係的。後來也很幸慶他去了這麼一趟,宅家的那段無聊時光有了零食覺得好過很多。否則就算到今天,那張超市購物卡可能還不會去用。

在你爸爸忙著採購過年食物的時候,外婆,舅舅和舅媽按原計劃踏上了回家的旅程。當時只是很擔心,叫他們要做好防護,特別是你舅媽肚子裡,還有另外一個即將出生的小生命,更需要好好保護自己。誰也沒想到,這場防疫過程還挺曲折,戰線拉得如此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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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號(年29)外婆舅舅舅媽順利到家

雖然我不想外婆他們回去,但一想到有舅舅帶著外婆回家,外公不用一個人在家過年了,又有點小確幸。這時候更加明白老人們一直催促生二胎,擔心以後獨生子女壓力大是什麼意思。當然,媽媽明白歸明白,還是沒有計劃給你添個弟弟或者妹妹。

大年29的白天,你還在咳嗽,我們帶你去社區醫院看了看,還好你很配合,做了個霧化,開了點藥。媽媽平時不喜歡一點小病就帶你去看醫生,但這時候希望你在過年前能趕快痊癒。那時候醫院裡人都戴著口罩,而且有個專門的房間開放,很多人排隊買口罩。我也是在那時候買了兩包至今為止最便宜的口罩(一塊錢一個)。而你戴的兒童口罩,是家裡僅有的一個。那是某次展會上企業送的贈品。我一直留著,沒想到這次派上了用場。在疫情發展到現在的兩個月內,別說兒童口罩,就算普通大人口罩都一個難求。像這樣貼合的,質量好的兒童口罩,到現在都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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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疫情開始到再也買不到1塊錢一個的口罩

大年30晚上,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吃了火鍋當做年夜飯。媽媽平時很喜歡吃火鍋,但那晚的火鍋吃得不是滋味,晚飯後看著春晚,也沒有過年的心情,不停地刷著相關新聞,心裡很擔憂武漢和家裡的親人和朋友們。更讓我擔心的是,這晚你狀態不好,還發燒了,睡覺前燒到38度多。這時候爸爸媽媽只能給你吃了退燒藥。媽媽還忍不住想,不會跟現在的肺炎有什麼關係吧。但也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不會的,都沒有外出過,肯定不會的。

大年初一,爸爸媽媽取消了原本喝早茶的計劃,但為了給你一個儀式感,給你穿上了你最愛的紅色裙子,戴上紅色的夾子,決定去小區東苑草地上來一次野餐。也是考慮到大年初一那邊應該很少人。但去到那裡發現,草地旁邊的籃球場上還是有許多人在打籃球,猜想,可能也是滯留在這邊過年的。好在草地上人不多,而且依稀經過的2個人,還戴著口罩。這讓人特別安心。這天你的感冒咳嗽好了不少,又生龍活虎起來,穿著雪地靴,跟爸爸一起踢球。看著你的笑容,一切的擔心和焦慮都會暫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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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笑容好治癒

從初二之後,為了節省口罩,媽媽就沒有出過門。不管是買菜還是任何需要出門的事情,都是爸爸出馬。初二到初五,爸爸還會帶著你下樓去玩一會。但後來媽媽跟爸爸商量,不要再出去了,怕後面買不到口罩。你的這個口罩已經重複用了很多次,怕外面會感染。開始爸爸不以為然,但在媽媽的堅持下,初五以後,你就也再也沒下過樓。還是很感謝爸爸,讓你在家閉關45天前,擁有了那幾天外出擁抱陽光和微風的快樂。

復工,復學之前媽媽爸爸公司人事,學校老師都第一時間問我們有沒有回過湖北,被告知我們退票了沒有回去以後,似乎連他們都鬆了一口氣。因為沒有回去過,大人復工,小孩上學的事變得簡單了很多。

而舅舅呢,他們回TS後,家裡疫情防控的各項措施變得越來越嚴,到最後每個小區都有卡點,專人防守,每戶只能靠通行證3天外出採購一次。從咸寧到廣州的鐵路從1月23號起也一直處於停運狀態,到今天(3月25號)才正式再開通。舅舅是20號跟老鄉們一起拼車先到岳陽,再坐高鐵先到了廣州。隨著境外人群的管控難度越來越大,廣州針對湖北人返粵務工人群的隔離政策已經慢慢放鬆了不少,他們20號到廣州已經不用隔離了,是個不錯的時機。但回到廣州,他們的公司還是需要員工隔離7天后才可以上班。

值得期待的是,4月7號,武漢也會解除交通管制。至此,被按下暫停鍵的湖北正在重啟。媽媽為那邊的朋友們送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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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在疫情剛爆發的時候,媽媽在微博上看到“有個孩子勸爸爸戴口罩被爸爸狠罵”的視頻上了微博熱搜。很多網友說自己的長輩“倚老賣老”,不把疫情當回事,不肯戴口罩。值得欣慰的是,媽媽老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相反,我當時叫外公外婆要注意戴口罩,他們都相當配合。媽媽家庭大群裡的那些七大叔八大姑,也都意識到疫情的嚴重性,過年期間沒有聚眾扎推拜年,都各自宅在家裡,及時瞭解疫情的最新情況,並在群裡相互告知,平時冷清的群熱絡了不少。

可能唯一有點固執的,就是你爺爺了。聽你奶奶說,他在老家不覺得疫情有什麼了不起,外出不肯戴口罩,還被超市的工作人員限制入內呢。這讓媽媽有點擔心。但還好,現在我們大家都健健康康。

公司復工的時間,因為疫情的影響一拖再拖。媽媽在家裡陪了你29天。這也是你出生以來,除了坐月子以來,媽媽陪你的最長時間了。2月24日,公司通知正式復工。頭天晚上我告訴你,媽媽要重新上班了,你很不捨得。媽媽想告訴你,媽媽也捨不得,不是迫於生計,媽媽希望天天在家裡陪著你。

剛開工時還有些擔心。但外出後發現周圍人的防範意識都特別強,地鐵上一排座位一般只座3-4個人,中間空著座位,很多人為了保持安全距離,情願站著。

媽媽公司樓下入口需要出入證量體溫,公司每天上班,下班兩次量體溫,大家都戴著口罩。到今天仍是如此,隨著境外輸入越來越多,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去下口罩。

Grace,5月底你就5歲了,而今年是媽媽出生以來過得最不尋常的一個春節。我想把這段時間的一些事情記下來,等你長大了,應該不記得2020年這場疫情爆發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當你看到這篇文字,就能重新回顧起這個特殊的春節,我們這個普通家庭發生了什麼。這個春節肯定會成為媽媽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記憶,因為有了你,媽媽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恐懼”是什麼滋味。好在一切都在漸漸好起來,我們沒有經歷波折和任何苦難,身邊的親人朋友也都安好,這些都讓人心懷感恩。媽媽問過你,病毒全部被“消滅”後,你最想做的是什麼?你說想去大夫山野餐。期待我們可以早點脫下口罩,實現你這個小小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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