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墨初堯是五國之首玉浮王城最善權謀的二皇子,行跡神隱,身份多變。聖喜言則是聖城無權無寵的公主。
月夜風高,他破門而入,一身血衣。
是何人,她驚愕。
四周昏暗無光,蠟燭也被盡數熄滅了。
聖喜言倉皇了起來。
耳邊驟然傳來男子的呼吸聲,聲音羸弱,卻讓人發怵。
“我無意佻薄姑娘,而今實屬內外交困,望姑娘……”
頓時她只覺肩頭下傾,像壓了千斤的重物。
話還未講完,墨初堯便昏死了過去。
她哪裡承受得了一個男子無意識狀態下的重量,便隨他一同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他懷中。
閣中寂然無聲,只留有耳後的一縷鼻息。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若是死了也就算了,若是沒死,我也非得剮了你。”聖喜言碎念著。
極為厭棄的推開了墨初堯。
原是被髻發掩蓋住的面容閃現目下。
她凝神的審視著,雙頰泛出的桃紅,頗有云嬌雨怯之意。
劍眉入鬢,面若冠玉,山根高植,唇比櫻紅。
身為男子,竟美豔到此等極致,當真是妖孽。
可她切實是被這副皮囊勾去了魂魄,一時間竟忘了眼前的男子還受著傷,而且還像是個刺客。
看著墨初堯胸門那半截未拔出的箭首,聖喜言深知,這傷再拖,人就留不住了。
如此卓爾的公子,隕損於此實在是暴殄天物,妄增罪業。
她輕聲道“忍著點”。便一把抽出了箭首,血噴湧而出,她緊緊按壓,倒上一些傷藥,包紮好便做罷了。
“得幸遇到了我,才不至於讓你如此英年就見了祖上,也得幸你生了張俊俏的臉,不然才不會救你呢!”聖喜言邊清理邊絮叨著。
眼下把他扔出去是不可能了,雖說她是個無寵的公主,卻也是未出閣的女子。
難道要留在房裡?“不行不行”,口頭不停地推脫,可心裡似乎是願意的。
畢竟自記事以來這青蓮苑裡從來就只有她一人。
“且留你一晚,看你此番模樣,也搗不出什麼花招。你睡地上,我睡床。可好?反正現下里是暑天,也不會把你給凍死,不言語那就這麼定了。”
聖喜言拿了一張薄被給他蓋上,自己便上床安置了。
二
似昨日的暑氣還未消散殆盡,即日的烈陽早已懸上了天穹。
夏月的夜總是短暫的。
墨初堯睜開了眼睛,半睡半醒的眼神,很是朦朧。
這淡淡的檀木香氣,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的細碎陽光,以及身上的錦被。
這定是入了姑娘家的閨閣了。
他搖身坐起,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地上。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我堂堂玉浮國的二皇子竟在地上睡了一夜。”
輕風透過窗閣捎來陣陣花香,墨初堯捂嘴咳喘了起來。
“偏偏還有本王最不喜的蛇菊。”
聽到響動,聖喜言虎虎的衝了進來,似是忘記地上還躺了個人。
直直的朝他身上砸了下去。
臉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唇尖。
兩人怔住了一般。
墨初堯一把推開了她,很是嫌棄的擦著嘴。
微嗔道:“哪裡來的粗使丫頭,如此莽撞!“
“粗使丫頭”聽到這兒聖喜言不高興了。
你一個刺客,昨夜若不是我,換了這滿宮裡的任何一個人,你怕是早就見了閻王了。
什麼粗使丫頭,我可是聖城的五公主,五公主!
還有,你一個刺客,佔了我的便宜,還如此無賴,區區一個刺客,就該把你扔出去,管你死哪兒!
聽著這不絕於耳牢騷,很是鼓譟!
可她生氣的樣子卻也不失可愛。
墨初堯細瞧著眼前的女子,面似芙蓉,眉如柳,左不過十八九歲,可這打扮上,青衣白鞋,素面朝天,半分沒有公主的模樣。
聖喜言雙手插腰,俯視著他。
這讓他感覺非常不好,除了他父王,沒有誰敢以這種姿態站在他面前。
要真有,多半也死透了。
三
墨初堯拖著聖喜言的手腕,一把扯了下來,兩人四目相對,倒像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愫。
他眸如星辰,溫柔的要滴出水來,閉著眼尚且勾人魂魄,這麼對視簡直快要了聖喜言的命啊。
看著她嚴肅認真的樣子,墨初堯不禁起了戲弄的心思。
“你的臉落在了本王嘴上,這分明是你佔了本王的便宜。”墨初堯眉目微挑,做出一副輕浮無狀的模樣。
這番言語讓聖喜言怒不可遏,她舉起拳頭狠狠朝他胸口掄了下去。
憤恨道:“如此嘴賤,還倒打一耙,你果然還是死了的好。”
這一拳該是打到了傷口處,墨初堯捂著胸口默了良久,冷笑一聲,便將聖喜言壓在了身下。
隻字未語就吻了下去,然後緩緩抬起頭說道:“這才叫佔便宜,懂嗎?”
聖喜言提手甩了一巴掌,卻被墨初堯一手攔下。
望著身下女子的躥動,他邪魅的掛著笑意。
啊~突然一聲異響,墨初堯手臂被聖喜言狠狠咬了一口,總算是掙脫了縛束,聖喜言坐在地上,滿臉的憤怒。
這一口咬的不輕,墨初堯沉著頭,額心冒汗,手腕被咬已經流了血。
這都是你活該!
他未做回應,趨身向她,“若是牡丹花下死,這風流鬼我也不能白做了。”
沒了上次的梨花帶雨,這個吻來的又猛又烈,帶著懲罰的滔天怒意,彷彿要要燃盡一切的決絕和瘋狂。
他長驅直入,撬開了她的唇齒,明明是這麼霸道的吻,她卻慢慢放下了抵抗,在他綿綿密密的吻中柔順了下來。
掠過耳根,他暈了過去。
聖喜言鼓大了雙眼,抿了抿嘴,“怎麼就暈了呢……”
四
時間倏忽即逝。待他清醒過來,已經躺在了床榻上。身邊只有一個年老的嬤嬤為他處理著傷口。
“殿下醒了,心中可還難受?”
他搖了搖頭。
“這是殿下的佩玉,為殿下處理傷口時不得已取下,胸口和手腕都已上了藥,殿下休息幾日,便可以盡好了。”
墨初堯瞧了瞧傷口處,包紮的很是仔細。
“你這嬤嬤倒是靈巧。不比那丫頭,可是瘋的很。”
嬤嬤雙膝跪地,略顯惶恐。
“言兒年幼,不識尊上,全怪老奴不擅管教,望殿下勿要遷怒於她。”
“你既知曉了我的身份,就要謹言慎行,此行我來到這宮中的事你不可對外提及半分。”他命令道。
“這個是自然的。”
“聖城王是否薨逝?”
“這個…老奴不知。”
“你需如實回答!”墨初堯怒目而視。
嬤嬤雙手伏地,微顫著,“自去年初冬,王上體行欠佳,便下令由太子監國,將軍和丞相旁輔,各宮探視也需請王后令,否則不得擅出。”
這宮中果然是出了異動,想必聖城王也是朝不保夕了。墨初堯揣度著。
“她在哪兒?”
“殿下說的可是言兒,她此刻應該在花圃裡。”
“把她給我叫過來。”
“諾!”嬤嬤躬身後退。
“等等,我自己去。”他掀開被褥。
“殿下傷痛未愈,以至暈厥,實在不宜走動,還是老奴去喚了公主來吧!”
“這點傷能耐我何,本王不過是緊張心悸…才…昏了過去。好了,讓開。”
“花園在哪。”墨初堯冷冷的問到。
“在主宮右側五十米處。”
陽光很烈,嬤嬤遞了把紙傘,他便去尋她了。
五
還未靠近,便聞到了餘香,墨初堯走近,簇錦團花盡顯眼底,很是嬌豔。
這小小的花圃,就裝滿了整個夏天。
聖喜言團在花堆裡種著新得的花苗。汗如雨下。
墨初堯舉著傘,為她闢下一方陰涼。笑意盈面的奚弄道:“這是哪家的姑娘,汙了公子的清白,竟逃匿到這花圃裡來了。”
聖喜言猛的起身,頂到了墨初堯的下巴,看著他的喉結吞嚥了一下。
“你這個登徒子…刺客…怎麼還沒有死!”聖喜言拿著小鋤頭指著墨初堯,怔怔的往後退。
“你既是希望我死,怎還差人來救我?莫不是真看上我了!”
“你…你…閉嘴。”聖喜言四面相望,唯恐被人看穿了心思。
“即是如此,那我便從了姑娘可好。”墨初堯翹首逼近,丹唇輕啟。
她止住了腳步,望著墨初堯,眼睛裡透著冰冷,卻又閃出了一絲希望。
“我可是個不祥之人,你當真願意與我共處?”
墨初堯停下了動作,站到了原來的位置,語意微揚:“哦?不祥,怎麼說?”
因母妃生我難產而死,我打小就被宮人們稱為掃把星,本來還有個舅舅照拂。
可到十二歲那年,天監司的人上奏說我將來會擾亂國運,是聖城的禍患。
奈於是個公主,不能處死,父王就下令讓我遠離前朝後宮,獨自居住。
過了這些年,偌大的宮城裡恐怕已無人記得我聖喜言了。
墨初堯沉著頭,冷的可怕。
當初他母妃是如何被人逼死的,他是如何在萬般折磨中活下來的,這些事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刺。
要想活下去,便只能往上爬。而眼前的聖喜言如同另一個自己,可即使在這樣的境遇下還能存有一絲本心和善良,他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了。
“你是不是怕了?”聖喜言詢問著。
墨初堯沒有回應,依舊立在那兒,眉頭深鎖的望著她。只有墨初堯自己知道,他心疼了。
“世間之人多涼薄!等傷好了你就走吧。”聖喜言轉身離開,神色黯然。
掩不住的失望。
“我說從了姑娘,你還沒有回我好是不好?”墨初堯拉住了她的手。
聖喜言猛然回頭,“你當真…願意………”
“當真!”她還未說完他便做出了回答。
“那你可嫌棄我這個登徒子?刺客?”墨初堯調侃道。
“你生的這麼俊俏,自然是不嫌的,不嫌的!”聖喜言握著墨初堯的手,眼泛流光,甚是歡喜。
這瘋丫頭莫不是一開始就看上我這張臉了!
怎麼有種被反套路的感覺。
墨初堯思忖著。
“來來來,”聖喜言拉著墨初堯蹲了下來,倒掉了籃兜裡剛採摘的桔梗,“這是什麼?”墨初堯疑問著。
六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花,桔梗,嬤嬤說這花象徵著永恆的愛。”聖喜言驕傲的說到。
“那你把他扔了幹嘛,不是你最喜歡的嗎。”
“好了,你幫我把這些黃花萱草摘下來,我回去給你燉湯喝。”
“這能吃?”墨初堯扯了一根,很是嫌棄的琢磨著。
“這可是祛風止痛,散瘀消腫,生肌的好東西。”
摘了滿滿一籃,聖喜言欣喜的跑出了花叢,並反覆叮囑讓墨初堯慢慢走,自己先回去。
看著跑遠的背影,他莞爾而笑,喜上眉梢,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揚起傘,拂著風,墨初堯閉眼靜享著此刻的適意。
這般的歲月靜好最是容易讓人忘記本來的目的。
聖喜言呈著一碗湯,端到了他面前。
“這便是剛才的花草了,你快嚐嚐,可是燉了一整隻的雞呢!”
墨初堯舀勺喝了一口,確實不錯,便三兩下喝了個乾淨。
也算成全了她的用心。
怎料聖喜言拖著他就往內廚裡跑,掀開鍋蓋,竟還有整整半鍋,他不由得嚥了口唾沫,這要下肚,準能撐死。
便尋了個由頭說內腹氣淤,不宜大補。
她這才罷休。
墨初堯站在灶臺前,佇立良久,雙手無所措。
“洗碗?她要…我?洗碗?”
堂堂玉浮的二皇子竟要被用來洗碗!真是天地不仁,一物降一物啊!
他捲起袖子準備舀水,嬤嬤走了進來,大失神色。
“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下快放下!殿下萬金之軀怎能做此等髒活!”她奪過水瓢自己動起手來。
墨初堯放下袖挽,剛想離開,卻還記起些事要弄明白。
“你可以知言兒的舅舅是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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