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只是夢的結尾?關於夢的解析,莊子比西方哲學早兩千年!

夏氣萌動,春意蟄伏。宋國的四月,雨水開始多了起來。

一個年輕人手握一卷竹簡,赤足走上朝陽的草坡。他是一個漆園的小吏,每天例行公事換來三餐的粟米。

此時此刻,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叫做莊周。而在之後的歲月裡,他被尊稱為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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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莊子在草地上側身睡下,用小臂枕住腦袋。風從草間尋徑而來,吹拂在臉上,陽光暖洋洋的,灑在身上像蓋了一層毯子。

他打了個呵欠,用竹簡在背上搔了搔癢。睏意輕輕爬上肩頭,合上他的眼皮。

莊子睡著了。


/莊周夢蝶:忘生夢死


“人生如夢”,是中國的一句俗語,是不斷被人們重複地說著的老話。

追溯起源,它來自《莊子·齊物論》的結尾。

《莊子·齊物論》載:“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有一天,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非常快樂,悠然自得,一會兒夢醒了,卻是睡臥在床的莊周。

他翻來覆去的想,卻始終不能確定,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

兩者中,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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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個沒有答案,也無需答案的問題。

因為在莊子看來,覺醒的莊子不會經歷夢中的蝴蝶生活,夢中的蝴蝶不會經歷夢之前莊子的生活。

所以莊子夢為蝴蝶之時,莊子已然成為蝴蝶而其本人已經隱去,此時之蝴蝶並不知此乃莊子之夢,與莊子也無任何關聯;當莊周醒來,只發現自身存在,蝴蝶已杳然隱去,此時只有莊周,而無蝴蝶。

故從某種意義上講,兩者都是真實,比如將之等同平行的時空;從另一種意義上講,兩者又同為虛幻,比如將之視為平行的夢境。

這取決於我們觀看的角度。

不過,耐人尋味的是,莊子最後點出“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莊子勝言齊物,“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此處卻拈出一“分”字,何以故?

我們不妨以王靜安所言“造境”與“寫境”來解釋之。

莊子不辨夢覺,不知周蝶,是造境,是聖人之境;周蝶有分,夢覺有別,是寫境,是庸人之見。莊子出凡入聖,故能混一夢覺;再由聖入凡,故能區分蝶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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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章太炎先生曾說:莊周深知涅槃,卻畢竟不入涅槃,乃是白衣示相,現身說法,應化眾生,生死不過是夢覺,要舉重若輕,從世俗的貪生惡死中解脫出來。

的確,人都是這樣,對未知的死亡充滿了恐懼,對現存的生命充滿了熱愛,而這種熱愛無疑又加重了死亡的恐懼。

莊子就是在熱愛與恐懼中不斷徘徊、苦惱,究其原因所在,便是對死亡的未知。

生不知死味,又不能真的去死,那麼便唯有想象,想象在何處綻放?

答:夢境。

在莊周夢蝶中,夢就起到了這種溝通夢外與夢裡的橋樑作用。

這裡,覺可視為生,夢可視為死,做夢能夠溝通這兩種完全不同的生存狀態。那怎樣進入這種做夢的狀態呢?

莊子說《齊物論》說:吾喪我;《大宗師》裡說:相忘以生。

意思是說,要忘卻自己是活著的,忘卻生命的存在,要消彌自我意識,消彌生命意識。

具體而言,莊子的進入方法即是心齋與坐忘。

《人間世》中有言: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之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簡而言之,心齋齋去生命, 坐忘忘卻生命,從而進入死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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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蝴蝶在此的含義,大抵便是忘生夢死下的產物,它帶來的是一種無所畏懼、應對萬變的姿態,莊子遂能由此而作逍遙之遊。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了。


/高士相談:大夢大覺


不過,世人往往會著想於莊子綰結《齊物論》的蝴蝶之夢,而忽略了前頭長梧子與瞿鵲子兩位高士的對話。

二者在談論人生造境高下時,長梧子說:人生之至理大道本不可言說,但我姑妄言之,你姑妄聽之。

因此以夢覺為喻,說出此一番“人生如夢”的哲理來。

他先舉“麗姬先哭後笑”這一歷史掌故。

驪姬本為春秋時麗戎國艾地守吏之女,後被晉獻公納於宮中。麗姬剛到晉國,因亡國喪家之痛而涕泣沾襟,後來得到獻公寵愛,食盡魚肉,不禁後悔當初之哭泣。

長梧子指出,正如盡享榮華富貴的驪姬會後悔當年的哭泣,那些死去的人可能也會後悔當年的貪生怕死,死後的世界可能正是我們早年背井離鄉而漸行漸遠的老家,它在等著離家的遊子早日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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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長梧子展開一番“人生如夢”的邏輯推演:當我們在夢裡飲酒作樂時,此時的我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夢中;當我們在夢裡悲傷哭泣時,此時的我們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夢中。

換言之,夢境與現實沒什麼區別,夢境中的我們沒辦法證明自己在夢中,否則就不會有喜怒憂樂之感。

與此類似,現實當下的人生也沒辦法證明我們不是在夢中,夢中之人從來不知自己是在夢中;當自己覺來之時,方知昨夜大夢一場。

長梧子進而對瞿鵲子說:你我皆是在夢中,我說你們在夢中,我本身也是在夢中說你們。

這其實就是說,夢與覺是一種辯證統一的悖論,又呈現交互主體之關係。

夢中之人不知是夢,夢即為覺;覺中之人不能證明在覺中,覺亦為夢。

那麼,如何區分夢與覺?

文中有一段話:“萬世之後而一遇大聖,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意思是當在萬世之後,可能會有聖人能真正理解夢覺之故,但一如旦暮之行人一般少之又少。

這裡的聖人其實就是莊子,或者說,是夢蝶之後,大徹大悟的莊子。

人生如夢,你我都在夢中。只有真正把人生看成是夢者才是真正的覺者。

而無論是佛還是道還是儒,其實最根本的訴求就是覺者。

你所經歷的痛苦、快樂和煩惱,都如夢一般,之所以不肯或者不能醒來,是源自人自身的迷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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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並非無正法,只是因為人們被慾望遮蔽而不能回頭。

如能最終看透,那麼你會發現,化蝴蝶的莊周,化莊周的蝴蝶都在追求一樣事物。

這一事物,在19世紀末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一書中也有論述,但終歸不如莊周看得透徹。

那便是醒此世之夢,尋來世的覺。

而莊周的另四個夢境,留待祭酒下次與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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