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五百年前的這位鄭州市長,憑啥被孔子崇拜的不得了?|鄭風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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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和伊尹一樣被儒家視為政治典範,實際情況是二者皆為法家;孔子是明確反對以法治國的,當晉國也學子產將刑律公佈於鼎上時,他就大呼,晉國將要亡了,失去了法度。並說:“民在鼎矣,何以尊貴?貴何業之有?貴賤無序,何以為國?”(《左傳·昭公二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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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執政以前


子產的生年不詳。鄭簡公元年,公元前565年,子國、子耳侵蔡。蔡是楚的屬國,所以鄭侵蔡必然會引起晉楚之爭。《左傳》襄公八年記載此事說:“鄭子國、子耳侵蔡,獲蔡司馬公子燮。鄭人皆喜,唯子產不順。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楚人來討,能無從乎?從之,晉師必至。晉楚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後來,事實果如子產所說那樣。子產當時還是童年,他的父親子國一聽到這話,就斥責說:“童子言焉,將為戮矣!”按古代15歲到19歲之間都是童年,我們假定子產這時就是十九歲,那麼,子產當生於公元前584年,即鄭成公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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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的卒年,《左傳》與《史記》記載也有出入。據《史記·鄭世家》說,子產於聲公五年卒,《循吏列傳》又說子產治鄭二十六年而卒。考之《左傳》,子產自簡公十二年為卿(公元前554年,魯襄公十九年),二十三年執政(公元前543年,魯襄公三十年),至定公八年卒(公元前522年,魯昭公二十年),共計前後三十二年。若單以執政論,則治鄭只有二十三年,與《循吏列傳》所云,相差不多。倘照聲公五年(公元前496年)卒計之,則前後達五十九年。單就執政而論,則治鄭當在四十八年以上。《循吏列傳》與《鄭世家》比較,相差至二十餘年之久。考定公八年以後,執政者已為子太叔,而獻公九年以後,執政者又為駟顓。聲公五年,執政駟顓卒。司馬遷可能誤駟顓為子產了。故《左傳》以子產於定公八年卒,可能是正確的。這樣,子產生於公元前584年,卒於前522年,享年六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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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子產的少年時代,我們今日幾乎一無所知。不過,他既然是生長在貴族家庭裡的公孫,必定從小受到良好的詩禮教育,這在他所論侵蔡事件中就可以看得出來。當時,他還是“童子”,就已有這樣的政治見識了。他辦理外交時,引用詩禮,非常得體,既可見他的智慧學識,又充分顯示他的才華。

鄭簡公三年(公元前563年),正值子駟當國,鄭國發生了一起重大的政治暴亂。子駟被暴徒殺死了,子產的父親子國也犧牲了。當時子產大約二十二歲,他勇敢地組織國人,抵抗暴徒。他幫助了在子駟以後當國的子孔,平定了亂事。

簡公十二年(公元前554年),子孔與子駟一樣專斷獨行,國人不滿。是年,國人又殺死子孔。子展繼位當國。子產為卿,開始了從政的生活,但他尚未插手於內政,而做了幾件漂亮的外交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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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公十五年(公元前551年),晉國以盟主的身分命鄭往晉朝聘。晉平公問鄭國何以從楚。子產說:在晉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簡公)於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駟從寡君以朝於執事(指晉侯)。執事不禮於寡君。寡君懼,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於楚,晉是以有戲之役。楚人猶競,而申禮於敝邑(鄭國自稱),敝邑欲從執事,而懼為大尤,曰:晉其謂我不共有禮,是以不敢攜貳於楚。我四年三月,先大夫子又從寡君以觀釁於楚,晉於是乎有蕭魚之役。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間二年,聞君將靖東夏,四月又朝,以聽事期。不朝之間,無歲不騁,無役不從。以大國政令之無常,國家罷病,不虞薦至,元日不惕,豈敢忘職?大國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為口實,其無乃不堪任命,而翦為仇讎,敝邑是懼。其敢忘君命?委諸執事,執事實重圖之。①

這番話的前段歷敘自悼公以來鄭國與晉國友好的關係,雖然有時不能不“有貳於楚”,那也是因為晉國沒有盡到保護小國的責任。後段的語氣由委婉而轉入嚴厲,大意說你們大國如果能夠安定小國,那小國自然會朝夕去朝見晉庭。如果不憐恤小國的禍患,實際上是為了他項問題——如貨賄,口頭上卻說是徵朝,那麼,小國負擔不起剝削,就要變成仇讎,這是小國感到憂慮的事情。晉侯聽了子產這番話之後,自知理屈,再也不責備鄭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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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簡公十七年(公元前549年),子產寄信給晉範宣子,勸他減輕盟國對盟主納幣的負擔。這也是一篇著名的有聲有色的外交文件。原信說:

子(指範宣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雲:“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有令德也夫!

宣子得信後,便不得不減輕諸侯貢物的負擔。

這時,因為吳的強盛,在今長江淮水流域一帶吳楚不斷髮生戰爭,楚國疲於奔命。晉在中間起著挑撥離間的作用。楚自平王以後,已經無力經營北方,因而鄭國在外交上漸漸傾向於晉,同時為晉伐陳蔡許等從楚的小國。簡公十八年(公元前548年),子展、子產帥師入陳。陳敗。陳侯只好穿著喪服,懷抱社主,群眾男女也分別繫著繩子,作為俘虜,去歡迎鄭國的軍隊,陳幾乎滅亡。這次鄭的入陳,原是為了討盟主晉國的歡心,所以子產一待戰爭結束,便去向晉報捷。晉人間子產“何故侵小?”這大概是晉怕鄭強大的緣故。子產也反問說:“今大國多數圻矣(意為土地不斷擴大),若無侵小,何以至焉?”子產在外交上的成功,當然也不是隻憑他的口才,而是由於他對當時的形勢、各國的實力,都能瞭如指掌,因而能從容進退。簡公十九年(公元前547年),楚為了替許報仇,起兵討伐鄭國。鄭人準備抵抗。子產卻說:“晉楚將平,諸侯將和,楚王是故昧於一來(意即貪功一來),不如使逞而歸(逞,快也),乃易成也。”子展聽從了子產的意見。後來楚師來到鄭國耀武揚威了一番,便班師而回。鄭國沒有抵抗,也沒有導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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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簡公二十年(公元前547年),這一年由宋向戌發起第二次弭兵大會。這次大會參加的,有齊、秦、晉、楚、魯、鄭、陳、蔡、許、曹、衛等國。當時中原諸侯各國內部都發生“公室卑弱,大夫專政”的現象。長期的爭霸戰爭,互相砍殺,弄得“夫婦男女,不遑啟處,”民生凋敝已極。小國固然受害最深,大國也弄得精疲力竭。楚國雖無大夫專政的局面,但是吳在邊境上的擾亂也使它窮於應付。因此,當時諸侯各國都有休兵停戰的共同要求。大會期間雖然晉、楚、齊、秦四個大國之間發生一點矛盾,但是大會之後,晉楚兩國與中原諸侯之間竟維持和平達四十年之久(自魯襄公二十七年,公元前546年,到魯定公四年,公元前506年)。

晉趙武自宋參加弭兵之會以後,經過鄭國。鄭簡公親自舉行宴會,歡迎趙武。趙武有意試探一下鄭國的態度,請鄭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太叔、印段、公孫段賦詩。最後子產賦《隰桑》之詩曰:“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趙武說:“武請受其卒章。”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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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44年),吳季札聘鄭,見子產,如舊相識,互相贈答。他對子產說:“鄭難將至,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②。他已預料到子產將執政了。鄭裨諶也對子產寄託很大的希望。次年(公元前543年),子產有事到晉國去,見到晉叔向。叔向問到鄭國強族駟氏、良氏之間的鬥爭。子產沒有表態。後來駟帶(駟氏)率國人討伐伯有。子產說:“兄弟如及此,吾從天所與。”他依然沒有左右袒。伯有死後,他枕股而哭之,並且以禮把伯有的屍體埋葬了。駟氏的人要打子產。子皮勸止他們,說:“禮,國之幹也。殺有禮,禍莫大焉。”③

這年,應該輪到子皮執政。但是他保薦子產執政。子產推辭說:“國小而逼,族大寵多,不可為也。”但子皮竭力支持他,終於接受了執政④。子皮是屬於罕氏強族,他沒有參與駟良之間的鬥爭。子產執政以後的內政外交活動,都得到子皮的支持。因此子皮死時,他不禁失聲而哭,說:“我已,無為為善矣!唯夫子知我!”

子產執政期間的內政外交

還在子產年輕時,有一次他問然明“為政”。然明回答說:“視民如子。見不仁者,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產很同意他的見解,並去告訴子太叔。子太叔就是子產執政以後的繼承者①。又有一次,子太叔“問政”於子產。子產回答說:“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②這話比然明所說,似乎要更穩重些。後來子產執政,他的內政外交基本上按照他的這個言論去做的。

簡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43年),子產從陳結盟回來,他對鄭大夫們說:“陳,亡國也,不可與也。聚米粟,繕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撫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太子卑,大夫敖,政多門,以介於大國,能無亡乎?不過十年矣”③。這種情形,與子產自謂鄭“國小而逼,族大寵多,不可為也”無何不同,雖然陳當時確比鄭要弱小得多。由子產對陳的評論看來,他是有意維護公室的權力,而反對私家貴族的“政多門”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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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子產剛執政前,駟良方爭,他並不左右袒。這可能是他自己感到政治力量還不穩固的緣故。在“七穆”的強族中,以駟良兩族最為強橫。後來,良氏被駟氏趕出國外,不久又被殺死了,從此駟氏獨強。簡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41年,公孫楚(遊氏)與公孫黑(駟氏)為爭奪一個女人而發生鬥爭,公孫黑表現得更加橫蠻。子產反而把公孫楚放逐出國。董隧之盟,罕虎等六族私盟,公孫黑知道了,硬要參加。子產也不加討罪。這樣過了一年,公孫黑將作亂,其族人和諸大夫都反對他。子產乘機把公孫黑處死。駟氏強族才稍衰。

其次,豐氏罕氏也很強大。子展、子皮即屬罕氏,是子產執政的支持者。子產執政不久,豐卷要求田獵一次以便獲取新鮮禽獸作為祭祀品。子產說:“唯君用鮮,眾給而已”,沒有答應。豐卷便準備動武,趕走子產。子皮又支持子產,豐卷反而被迫逃奔晉國。子產把豐卷的田裡全部保存起來。三年後,豐捲回國,子產又把田裡,包括三年內田裡的收入,歸還給豐氏。由此可見子產對貴族的曲意迴護了。西周時土地本是王有的,但是貴族既然可以長期佔有,實際上也就等於私有了。此由豐卷的田裡一例可以看出。

但是也有相反的例子,鄭簡公三年,公元前539年,公孫段相鄭伯騁晉,晉平公很喜歡他,把州的一塊土地賜給公孫段。但是這塊土地(在晉鄭交界之處)已經歷過多次主人,韓宣子、範宣子、趙文子三家又爭著要它。所以公孫段一死,子產勸公孫段的兒子豐施把這塊土地歸還晉國。豐施已同意了。當時晉韓宣子執政,子產對韓宣子說:“日君以夫公孫段為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於君,私致諸子。”這就是土地只能佔有的例子。當然,如果這塊土地原是鄭國的土地,那麼豐施繼承其父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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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弭兵之會以後,晉楚之間保持和平。子產是比較親晉的,他為卿時就曾數次騁晉。由於他的外交辭令和利用周禮,他在朝騁和輕幣等問題上,都給鄭國爭得光彩。執政以後,他也幾次赴騁,可以算是禮儀性的。鄭定公元年,公元前529年,晉會諸侯於平丘,子產和子太叔相鄭赴會。魯、周、齊、宋、衛、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也都參加了。這卻是一次重大的會盟。在開會前一日(七月癸酉)先舉行朝晉禮。子產命外僕(官名)速張幄幕,子太叔止之,使待明日。到了晚上,子產聽說子太叔還未張幄幕,使速往,卻無餘地了。僅此小事,也可見子產的外交經驗和才能都要比子太叔為高明。次晨甲戌,會盟典禮開始,而又發生“爭承”問題。《正義》解釋:承,就是貢賦,言諸侯所出貢賦,各國按照班爵大小而有不同。子產認為鄭是伯男,不該與公侯同列。子產根據周禮,說了下面的一番話:

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位也)。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言鄭國在甸服外爵,列伯子男,不應出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以為事,行理(使人通騁問者)無月不至,貢之無藝,小國猶缺,所以得罪也。諸侯修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將在今矣。

子產理直氣壯,自日中以爭,至於昏。晉人終於不得不答應。結盟之後,子太叔責怪子產,他說:“諸侯若討,其可讀乎?”子產回答說:“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國不竟亦陵,何國之為!”子產對於當時晉國六卿專政的情形,是很清楚的。據說,後來孔子聽到子產為國爭承的事情,讚歎說:“子產,君子之求樂者也。且曰合諸侯,藝貢事,禮也。”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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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定公四年(公元前526年),晉韓宣子騁鄭。鄭伯歡迎他,舉行宴會。鄭大夫孔張後到,立於客間。掌司儀的糾正了他。孔張走到客的後面,客不讓進去。他到掛樂器的地方站著。這種失禮的行為是要被貴族階級所訕笑的。鄭大夫富子因此向子產諫議道:“國而無禮,何以求榮?孔張失禮,吾子之恥”。他是想子產懲罰孔張,以討好於大國的權臣,子產為了保持鄭國的尊嚴,很不高興富子的媚外態度,怒斥了富子一頓①。

又,晉韓宣子有一隻玉環,另一隻在鄭國的商人那裡,因此他趁騁鄭之際,要求子產給他配成一對。這本是韓宣子的私事,但鄭國子太叔、子羽等怕得罪於晉,不得不要求商人給他。獨子產不肯。他說,政府與商人世有盟誓:“爾(指商人)無我叛,我無強賈,毋或匄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所以他不能為韓宣子強迫商人一定要賣給韓宣子。子產接著嚴正地說:“今吾子(韓宣子)以好來辱,而謂敝邑強奪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諸侯,必不為也。”韓宣子聽了子產的話,再不敢要玉環了,說:“起(宣子名)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失諸侯和鄙鄭國),敢辭之。”此與上事同樣,子產維持了鄭國的尊嚴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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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期,子產對於楚國也保持和平的關係。簡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41年,楚公子圍騁於鄭,且娶於公孫段氏。將入館舍時,鄭發現楚人帶著兵器,使行人(辦外交的)子羽與楚交涉。公子圍讓步,倒掛著弓衣(橐)以示無弓,進入館舍,迎接新婦。這件事雖由子羽出面交涉,實際上也是子產的意思③。

當時,正值楚郟敖在位,公子圍篡位的野心已日益暴露。他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在鄭邊境修築犨、櫟、郟三城,鄭人害怕起來。子產知道公子圍的目的是在轉移國人的目標,而不是真正要攻鄭,所以他說:“不害,令尹(指公子圍)將行大事(言將弒君)而先除二子(指黑肱及伯州犁)也,禍不及鄭,何患焉!”①這年冬,公子圍果然弒死郟敖自己即位,是為靈王。由此可見子產對於當時列國形勢是瞭如指掌的,所以他能斷定公子圍築城的目的不在鄭國。

簡公三十年(公元前536年),楚公子棄疾赴晉過鄭。鄭罕虎、子產、遊吉從鄭伯在相歡迎他。棄疾很有禮貌,見鄭伯以馬八匹作為禮物,如見楚王一樣,見子皮(罕虎)如上卿,以馬六匹作為禮物,見子產以馬四匹,見子太叔以馬二匹,各如其分。並且下令他的隨從士兵,不芻牧,不進入田中,不砍伐樹木,不強買等等。這是過去楚人進入小國境內所沒有過的現象。因此子皮、子產、子太叔推測棄疾將有為王的野心。後來靈王被弒,公子棄疾為王,是為平王。這個例子同樣說明子產能夠洞察列國形勢,所以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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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的三項改革

子產政治生活上最大的成就,是他執政後立即進行的三項改革。

第一項是田制的整理、改革。《左傳》襄公三十年記載此事雲:(子產)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這次田制改革實際是二十年前子駟“為田洫”的繼續。《孔疏》解釋“為田洫”說:“為田造洫,故稱田洫。此四族皆是富家,佔田過制。子駟為此田洫,正其封疆,於分有剩則減給他人,故正封疆而侵四族田也。”《孔疏》的解釋是正確的。《左傳》記述子產的改革特別說“大人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一語也可證明。這就是說,春秋以後原來的井田制已經逐漸破壞了。破壞的原因就是有一些貴族“佔田過制”,不但原來的公田已由貴族佔有而變為私有,而且農民的私田也可能被他們所掠奪,從而代耕公田也就成徭役剝削了。這自然會引起廣大的人民和一部分沒落的貧窮貴族(包括“士”在內)的不滿。而這種改革必然會牽涉到既得者的利益,子駟那次改革的失敗,就是四族喪田者引起來的暴亂。故子產改革之後一年,輿人之誦曰:“取我衣冠而褚(貯)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這幾乎又要釀成與二十年前同樣的暴亂。《左傳》記載那次暴亂,特別引用《鄭書》稱“盜”者並非大夫,因此“輿人”可能主要指“士”(上文“大人”指大夫,見杜注)。他們是有田的(即所謂“士食田”)。也有“隸子弟”(見《左傳》桓公二年)。因此,輿人之誦說:“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他們中間必定也有佔田過制的,因而也必定有沒落的貧窮的人。三年之後,大概是因為生產發展了,而且土地不均的現象停止了,他們就普遍地對子產的改革表示擁護,所以輿人之誦說:“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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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這次改革,恐怕是整理多於改革。因為從“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看來,他並不廢除國野(鄉、遂)的制度。服,不是車服,而是服役之服,即所謂“上所以事神,下所以事上”的等級服役制度。

第二項改革是“作丘賦”。這是在鄭簡公二十八年(公元前538年),距他的作田洫的改革只五年,距魯國作丘甲則晚五十二年。《穀梁傳》對魯作丘甲說:“甲,國之事也,丘作甲,非正也。……甲,非人人之所能為也,丘作甲,非正也。”按丘本是被征服部落的地區,他們是不服兵役的,因而也無作甲的義務。現在魯國統治階級要被統治的野人也製作甲,當然是“非正”的,鄭作丘賦,大概與魯作丘甲相同。就是說,鄭國統治階級從此也要丘所在的被統治階級供應軍賦了。賦本包括車馬、甲盾、徒兵等等,所以鄭作丘甲與魯作賦並無不同。這是春秋以來由於戰爭的頻繁,各國普遍地有加賦的趨勢。統治階級不一定預料到,這樣一來,國野的界限卻不知不覺地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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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這次改革,同樣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這是必然的。如國人謗之曰:“其父死於路,已為蠆尾。以令於國,國將若之何?”子產毫不動搖,他說:“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聞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濟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吾不遷矣。”這種堅定的意志,是春秋時期的政治家所少有的,也就是他所以成功的原因。

第三項改革,是鑄刑書。這是在鄭簡公三十年(公元前536年)。它與晉鑄刑鼎應該相同,而時間上卻早於晉國二十三年(前513年),《左傳》昭公二十九年雲:“遂賦晉國一鼓鐵以鑄刑鼎,著範宣子所為刑書焉。”這是我國文獻上第一次明確用鐵的記載。雖然鄭鑄刑書是否鑄在鐵鑄的刑鼎上,不能斷定,但既然說“鑄”,很可能也是鐵鼎,鄭鑄刑書,晉叔向寫信給子產表示反對,他說:“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他的言論與二十三年後晉鑄刑鼎,孔子所反對的言論全出一轍。孔子說:“民在鼎矣,何以尊貴?貴賤無序,何以為國?”兩相比較,可知鑄刑書和鑄刑鼎,就是把貴族階級的法律條文鑄在鼎上加以公佈。在此以前,只是貴族階級的習慣法,不成文法,也即所謂“禮”,而鑄刑書以後,則是成文法。禮只施於貴族,刑(指體罰)則施於平民、奴隸。因此鑄刑書和鑄刑鼎必然對於貴族不利,而引起叔向、孔子等人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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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指出,刑書的公佈必定是階級矛盾的結果。因為子產給叔向的回信說:“僑(子產)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倘使不是為了無法解決的階級矛盾,何以說話如此嚴重!子產於臨死前給子太叔的遺囑說:“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子產死後數月,子太叔執政,他不忍猛而寬,結果是“鄭國多盜,取(聚)人於萑苻之澤。太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子產),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①依《左傳》的記載,萑苻之盜似乎發生在子產死後數月,這或是為了故意給子產隱諱,而在子產生前已經發生,就是說,在子產鑄刑書時必定已經發生,否則子產給叔向的回信說:“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就不能理解他死前的遺囑裡,說什麼寬猛云云,也就成為無的放矢了。

我們知道,雅典公佈德拉古成文法,羅馬公佈十二銅表法,都是平民不斷地劇烈地反對貴族特權才取得的。儘管那些成文法還很不平等,條文非常之殘酷,但是有了成文法的公佈,總比把法律藏在貴族手裡,要對平民有利。以此類推,我們認為鄭晉刑書的公佈,對平民也可能比較有利,而這正是叔向、孔子等人反對的原因。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子產的改革雖然有其抑制貴族的一面,但是他對於貴族也有曲意迴護的一面。

子產的思想

子產不只是政治家,而且是思想家。他的政治活動,可以說只屬於鄭國,而他的思想,不只影響於春秋時期,而且影響於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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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是一個很博學的人,這與他少年時受到良好的詩禮教育是分不開的。鄭簡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41年),子產到晉去問候晉平公疾病。叔向問子產說:“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回答說:

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太叔,夢帝謂已:“餘命而子日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太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縈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縈之。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

叔向聽了這番話後,說:“肸(叔向)未聞也,此皆然矣”。晉侯聽到子產的話,說:“博物君子也”①。他不但原原本本地講述了參、商二星的神話傳說,而且說明了男女同姓不婚,其生不蕃的生理原因,指出晉侯的疾病不是由於實沈臺駘為宗,而是由於男女飲食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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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後來子產第二次騁晉,晉侯生病,已經三月,夢見黃熊。韓宣子問是什麼厲鬼。子產回答說“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首先他駁韓宣子厲鬼之說,接著他又講述黃熊的故事說:

昔堯殛鯀於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於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子產強調人事,但是他並不否認鬼神的祭祀的意義。這種態度與孔子“祭神如神在”一樣。簡公三十年、三十一年間(公元前536、535年)鄭國發生一次鬧鬼事件,人們紛紛傳說“伯有至矣!”(伯有被子晢駟帶所殺)而且有人傳說,夢見伯有披著兵甲走過,某月某日要殺死駟帶和公孫段。後來駟帶和公孫段果然如期而死,因此眾人驚慌得很。子產在這種情況下,為伯有立了廟,並讓良止(伯有子)和公孫洩(子孔子。子孔也是被國人殺死的)繼為大夫。子太叔不解其故。子產說:“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意思是說要使他的魂魄有所歸宿。太叔又問:“公孫洩何為?”(子孔不為害,問何為立公孫洩)子產曰:“為身無義而圖說,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從也。”意思是說,為了滿足群眾的心理要求,有時政治上不能不反其道行之。公孫洩雖非冤死,但是借伯有立廟,只是“無義而圖說”而已。因此,子產雖然不是無鬼神論者,但是他仍然重在人事,或者只是為了政治的需要。這和孔子“敬鬼神而遠之”,其義實在相似。後來子產到晉國去,趙景子還問:“伯有能為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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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也不否認鬼神,他接著說,伯有是大族,而且從政三世,不幸“強死”(即被人殺死),能為鬼,不亦宜乎?”②說穿了,伯有為鬼害,就因為他是大族。

春秋時期,貴族階級內部還保持著氏族貴族的民主精神,古代所謂“德治”、“仁政”。儘管有後人的誇張,其實就是氏族社會末期的軍事民主,決不是儒家空想出來的。子產從政,他沒有子駟、子孔那樣專斷,而是相反。《左傳》襄公三十年雲:“子產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太叔行之,以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①。由此可見子產執政時期,儘管鄭仍舊處在晉楚兩大國之間,強族也仍舊專橫,但當時無論內政外交都比過去要穩定得多。這不僅是子產一人的智慧才能,而是他的班子比過去要健全得多,也就是他能夠更多地發揚了貴族民主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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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的民主精神,在“不毀鄉校”一事上也表現得很明顯。《左傳》記載道:鄭人遊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產:“毀鄉校何如?”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遊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仲尼聞是語也,曰:“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②

傳說,“鄉校”即古之“明堂”,為討論、執行政治的地方,春秋時是否尚有此制,已不可知,不過它可能還作為古建築保留下來,而且為人遊觀之所,並按照舊習慣大家在這裡議論政治。然明主張“毀”,子產不主張“毀”,正可說明子產的民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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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不但尊禮,知禮,而且《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記載子產論禮的一大段話,從內容看來,卻可證明子產是禮的專家。有云: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命,因天之性,生其大氣,用其五行。……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趙簡子聽了子產的議論之後,讚歎他說:“甚哉!禮之大地!”在禮法的問題上,子產仍舊堅持傳統的觀點,認為禮是第一位的,不得已才用法或刑罰。他之鑄刑書就是其例。

在天道觀方面,子產確有超出同輩的人的地方。他的一句名言是為大家所熟悉的,他說: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這是鄭定公六年(公元前524年),宋、衛、陳、鄭四國發生大火,裨灶是懂天文的,他預先警告過子產,要子產以瓘斝玉瓚禳火,子產弗聽。後來宋、衛、陳、鄭果然大火,而且依裨灶說鄭還要大火。子產沒有聽從裨灶的話去禳火,因此說了上面這話的。依子產的意思,天道就是自然的規律,它與人的規律是無關的,所以並不同意裨灶的話,至於禳火更是迷信之舉。子產不只不聽從裨灶的話去禳火,反而對於防火卻做了充分的準備。鄭國也未發生第二次大火①。子產認為“天道”與“人道”是沒有關係的,而應盡力於人事方面,這種觀點與孔子基本上也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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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鄭國旱災,子產使屠擊、祝欵、豎樹三人到桑林祭祀求雨。他們到後,反而把桑林砍伐了,不雨。子產說:“有事于山,藝山林也,而斬其木,其罪大矣!”②因此把屠擊等三人的官邑奪取了。天旱到桑林求雨,這是商代以來的老風俗,不過大片的森林可以引雨,這在科學上有一定的道理。子產命屠擊等到桑林祭祀,這是他遵守傳統的風俗的一面,但他既說“藝山林也”也似乎認識到森林與天雨的關係。

有一次,鄭又大水。據說,在鄭城外洧淵出現龍鬥,國人要求縈祭,子產不答應。他說:“我鬥,龍不我覿(見也)也,龍鬥,我獨何覿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於我”。①這仍是“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的思想。

子產去世的消息,傳到孔子耳裡(時孔子29歲)他流著眼淚說:“古之遺愛也!”②孔子與子產生前似未謀面,但是孔子是深深地敬愛子產的為人的,他這一嘆語與“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正是因為他們思想上有共鳴的地方,才可能說出這麼深切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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