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暴君昏君"正名

漢武帝折騰了大半輩子,到晚年也覺得過火了,反省自己確實把天下民力耗得差不多了,於是封當時的丞相車千秋為富民侯,選拔了種田能手趙過教老百姓種田,決意大力發展農業。

一、輪臺思過

公元前89年,即漢徵和四年,桑弘羊等人上書漢武帝,讓他再次加稅,在今新疆輪臺縣一帶戍兵以備匈奴。漢武帝拒絕了他的建議,並下了一道罪己詔,稱當前的要務不是勞師遠征地打仗,而是以農為本,休養生息,歷史上稱為"輪臺思過"。

不久之後,漢武帝又沉痛地對車千秋說:"我年輕的時候'所為狂悖',讓天下愁苦,現在追悔莫及,凡是那些勞苦百姓、使得天下疲憊的弊政,都統統罷了吧!"

兩年之後,也就是公元前87年,漢武帝永遠地離開了他統治了整整五十四年的國家。

在親政的時間裡,漢武帝重組了從漢太祖劉邦一直到自己的祖母竇太后這百餘年來"無為而治"的小政府,並出爐與實踐了五銖錢、鹽鐵專營、均輸平準等一系列影響深遠的國家理財方案。後來的改革家們,如王安石、張居正等雖然在具體的實施方法上各有創新,但是大致的框架在漢朝便已經定了下來,再沒有實質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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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不光是要總結漢武帝的一生,而且要提出一個問題:根據凱恩斯主義的說法,當經濟進入蕭條期,政府應該更加地"有為",加大投資力度,拉動貨幣的流通,才能讓整個經濟走出蕭條。

二、以更大的赤字來最終減少赤字

那為什麼漢武帝有為了幾十年,沒看到國家被折騰得越來越富有,反而睏乏了呢?為什麼輕徭薄賦的小政府在歷史上總是能夠讓經濟真正好轉起來呢?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無法用一個簡單的是與否來概括,而要具體分析,要看是什麼樣的國家,要看緊縮的那一部分的公共開支。

那麼一個國家的政府開始"折騰"老百姓,往往意味著政府投入巨資在一個或者幾個項目上,在古代,所謂"折騰"一般集中在兩個方面:

其一,君主個人的享受。比如修建宮殿,四處巡狩遊玩,追求奇珍異寶,賞賜寵臣嬪妃,或者滿足自己奇怪而又昂貴的個人癖好,等等。

其二,對外發動戰爭或者對內殘酷地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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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側重於前者的君王往往落得個"昏君"的名號。而側重於發動戰爭的,如果勝利比較多,且處在國家上升階段的話,待遇還算好,世人會稱其"雄才大略",混到死一般能有個"武"字做諡號。若是運氣比較差,直接折騰得快亡國了,那麼諡號可能就同"桀""煬"之流了。然後被史官大筆一揮,成了所謂"暴君"的典型,後來在史料中也總會提及"耗費天下"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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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但凡攤上一個貌似"昏君"或者"暴君",就會民不聊生嗎?未必!

春秋戰國時期,齊國遭遇大荒,齊景公派相國晏子僱用了大量的災民給自己修建路霞之臺,大饑荒持續了三年,這個臺子也整整修建了三年,後來"臺成而民振",災民們靠著修建路霞之臺的收入,安然度過了饑荒。儘管這個臺子依然是為了君主和相國享樂用的,但是對於災民來說,結局卻是極好的。

三、"昏"也好,"暴"也罷,其實對於老百姓來說並不一定是壞事

當大面積的乾旱或者洪水來臨的時候,農民和小生產者往往是最脆弱的,這個時候國家要賑濟他們,最直接的做法是開設粥場和窩棚,安頓災民住下,然後每天定時讓災民來領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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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讓很多悽惶無助、驚魂未定的人無所事事地待好幾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本身就是很大的隱患——多餘的精力無處發洩,各種鬥毆挑釁和欺男霸女的現象都會接踵而至,一旦處理不好甚至可能會釀成民變,這也是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對流民的控制特別嚴格的原因之一。

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兩千多年前,朝廷無疑是不能學西方國家這樣完完全全地把災民養起來的,那麼那個時候,最理想的選擇便是僱用這些災民去修建水渠、橋樑和官道之類。因為這樣不但養活了災民,還用這些災民的勞力改善了基礎設施,等當前的災異過去了之後,可以期待更好的收成。但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有合適的公共工程可以搞,如果沒有怎麼辦?

一方面,災民有了工作,就不會有太多餘力去製造動亂,並且有了收入和糧食,就能讓他們度過眼前的困難時期;另一方面,國君自己也能享受一下精美的高臺。這樣做的"昏君",其"昏"反而對國家、對百姓更有利,因為實質上這相當於給廣大的農民提供了失業保險,使他們總有一份可以餬口的工作,即便流離失所。

而另外一種昏君,則是不知道如何去"昏",這才是國家之大不幸。他們不管農閒農忙,完全隨著自己的心意,要整個國家圍繞著他們一個人轉,比如宋徽宗的花石綱就是其中一例。這樣的行為,完全打亂了農民生產的節奏,直接造成了社會總財富的損失,無疑是"百姓苦"的根源。

再說說君王好戰這事,比如漢武帝窮天下之物力和匈奴作戰,為什麼他越打越窮,維多利亞就能越打越富呢?雖然這麼對比對漢武帝有點不公平,但是我們不妨作為典型例子來展示一下如何才是會"暴"的暴君。

漢武帝征伐匈奴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現實主義的考慮,一勞永逸地解決匈奴對漢庭的威脅;二是為當年自己的祖先——劉邦和呂太后受匈奴的氣復仇。這兩個目的,後來基本上是達到了,現代人看漢武帝時期的開邊成果,往往會有一些難以名狀的自豪感,這麼大的地盤都是中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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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細究,有人會說,匈奴本身是草原民族,逐水草而居,比較窮是事實,難怪打下來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但是,這並不是漢武帝越打越窮的理由。英國在維多利亞時代征服的很多在美洲和非洲的殖民地,都十七八世紀了,發展水平還和當時的匈奴有一拼,但是英國人卻同樣可以賺錢。漢武帝最主要的問題,是打下匈奴和西域之後,除了將這些大塊地盤在地圖上標示為中國所有之外,並沒有採取任何有效的措施強化其與中原的聯繫。只駐兵、設驛站毫無疑問是不夠的,如果沒有足夠的本土人做支撐,僅僅只是因為當地人畏其兵威的話,一旦國內有變,當地人隨時可以造反。

這也是唐朝乃至於其他對外擴張的朝代所面臨的共同問題:強盛時期打下來了,使得疆域地圖顯得很好看,國家很威武;一旦弱了,馬上又被當地人奪回去。從事後的結果來看,募民實邊的邊郡,比如現在的酒泉、張掖一帶,後來都守住了,並且牢牢地被漢朝控制;而漢武帝在當今朝鮮所設立的樂浪郡,卻因為一直沒有足夠的移民,沒有建立起足夠的統治基礎,以至於日侵削奪,在晉朝又重新被高句麗佔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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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匈奴的領地是現在的蒙古和我國內蒙古、新疆一帶,有大漠戈壁阻攔,不適合開墾成農田,但適合開礦和放牧,和華北平原的農耕正好能形成互補,本來雙方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交換的。

漢武帝若能趁著擊破匈奴、草原諸族臣服之際,大力發展商業交換,把中原王朝大量的手工藝品和生活用品賣給草原的民族,進口馬牛羊和礦產原料,加強草原與中原的經濟聯繫,也許不用幾代人,這些草原民族別說要起兵反抗,恐怕自請內附的都會很多。

可見,為了打仗而打仗,為了滅國復仇而打仗,只會越打越窮,因為打仗需要武器盔甲,需要佔用青壯年勞力。

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從周朝到清朝,佔據中原的朝廷幾乎無一例外都要面對草原民族的騷擾、威脅,且一直沒有相對比較成熟的解決方案。

嚴尤認為,對待匈奴的態度,周朝是中策,漢朝是下策,秦朝是無策。周朝保境安民,匈奴來了之後,就派兵驅逐出境,不主動,不追擊,把匈奴的入侵當作蚊蟲的騷擾,以驅趕而非滅絕為目的,這樣的好處是不太消耗民力,所以天下稱明。

而漢武帝選天下精兵強將,深入大漠,雖然整體來說佔了上風,但是匈奴的報復也來得迅速而猛烈,兵連禍結三十餘年,雙方都沒有能力繼續發動大規模的戰事了,這是天下稱武。

秦始皇則對蠻族"零容忍",一方面派兵東伐西討,另一方面修築萬里長城,勞頓天下,結果等把疆域的邊境都修葺好了,自己的政權也玩完了,所以是無策。

因此,儘管昏君暴君都為老百姓所痛恨,但是從經濟學角度看,如何"昏",如何"暴",才是關鍵。

參考文獻:

《細說兩晉南北朝》

《他認為應該大力發展農業,最後卻被漢武帝否認,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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