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農村曾經的手藝人——剃頭匠

粗獷的關中平原,造就了關中人豪爽的性格,有著褒貶不一稱謂的“關中楞娃”的這群漢子們,曾經非常喜歡剃光頭。

剃頭匠,也是當年一個相當吃香的行當,一副挑子,一頭是熱水盆和架子,另一頭是馬紮(一種簡易凳子)圍布和毛巾等物品,有一個歇後語“剃頭匠的挑子——一頭熱”,就非常形象的對此加以描述。

關中農村曾經的手藝人——剃頭匠

——攝於咸陽李小超先生銅塑“剃頭”

剃光頭,是關中人曾經最尊崇的,初生的胎兒滿月時得剃,不分男女都要剃;以後男孩子就堅持剃下去,並且幾乎是一個髮型,頭頂留一個圓片,叫做“茶壺蓋”,如同那個說相聲的郭X綱一樣,只不過關中孩童是園的,而不是“桃心”形狀的頭髮;還有一種就是,脖子後邊留一縷“氣死毛”,留氣死毛的當然是比較金貴人家的男孩子。

成年男人,都喜歡全部剃掉的禿光光,顯得乾脆利索,用一塊白毛巾包起來,冬天既可以禦寒;夏天又可以遮陽;幹活出汗還可以搽汗。非常的實用,因為缺水的舊關中光頭好打理。

關中農村曾經的手藝人——剃頭匠

——一副當年的宣傳畫老農民的裝扮就是白毛巾包頭

在關中農村,有著剃頭匠手藝的人們,差不多都是義務給鄉鄰們服務的。

關中人的剃頭從足月的胎兒開始,直到男性故去的那一次,剃頭的這種理髮方式就受用終生。

給胎兒剃頭,剃頭匠的手藝必須極度高超,手勁不能太大,免得捏痛寶貝;也不能輕,使得寶貝頭亂動;看著剃頭匠以左手拇指與食指繃緊溼漉漉的頭皮,右手輕巧地剃著,一片片的柔弱的胎毛被掃蕩過去,粉嘟嘟的頭皮露出來,鋒利的剃頭刀剃掉的是頭髮,寶貝的頭皮絲毫不破,看著寶貝家長一身汗的模樣,剃頭匠輕鬆結束的時候,不由得又一次慨嘆剃頭匠技藝的高。

耳朵附近,剃頭匠會吩咐寶貝家人幫忙拉一下,剃頭刀便輕快地捎走耳朵跟前,見過手藝絕好的剃頭匠,給睡眠的寶貝收拾完,寶貝仍在酣睡,這就是剃頭匠中的最高人。

在當年的關中農村,鮮有女剃頭匠,我們村子就非常榮幸的有一位,論輩分她是我一位侄輩的女人,她的孩子都比我大,但每次她都是稱呼我為“碎爸”(關中方言;小叔父),出於對年齡長者的尊敬,我還是稱呼她為嫂子,這就是關中人同宗同族間一種“敬稱”,我的一雙兒女的頭一次剃頭,都是這位嫂子的功勞。

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們,就不喜歡剃頭了,大人們往往是哄騙著以“逮咬咬”為由,引誘著自家的寶貝們剃掉頭上的頭髮,當年的寄生蟲“蝨子”長在頭髮裡,確確實實是非常的“咬咬”(關中方言;癢癢的意思),剃掉了頭髮,蝨子就無處安身,這也是曾經的關中人喜歡剃光頭的一個原因。

年歲再大一點,就自覺地願意讓剃頭匠給自己剃頭了。

當年,我自己的頭髮就是一位叔和一位哥給幫忙剃掉的,淳樸的關中人,有剃頭手藝的鄉黨都是義務幫別人的,尤其是冬天的午後,一大群鄉親們圍在一起,燒一大鍋開水,由幾位會剃頭的鄉黨輪換著,讓剃頭刀不歇著挨個的給鄉鄰們剃著,一個熱熱鬧鬧的場子就這樣開始了,等待剃頭者在一旁以口口相傳的形式傳遞著豐富的關中文化,或者在旁邊玩“丟方”和耍“狼吃娃”(關中人用柴草棍和土坷垃做道具的幾種遊戲)。

成年人的頭上就沒有小孩子們的平順,有了如痦子、疤痕、肉瘤等複雜的狀況了,當剃頭刀刮破頭皮淌出來血的時候,剃頭匠根本就不當回事,在水盆中洗一下剃頭刀上是血跡,並在自己的膝蓋以上的褲腿上“幣”(來回磨蹭,相當於磨刀子)幾下,繼續操作。

關中農村曾經的手藝人——剃頭匠

——久違的火柴

每每這個時候,頭皮破者的同齡人就會以“殺豬”的打諢來戲謔這位倒黴蛋子,剃頭匠結束這位的時候,倘若血還在流著,講究一點的人,就在火柴盒旁邊的黑皮上撕一點,粘在傷處止血,這個法子的止血效果還真不錯!

看著叔和哥一大晌的站著,或者圪蹴著給坐在凳子上的鄉鄰們剃頭,非常辛苦的樣子,我的臂力沒有那個耐力和技術,就只能是做著燒開水和最後打掃頭髮的差事,剃頭的場子由叔與哥撐開,但來到的鄉鄰們高談闊論的說故事,談古論今的豪邁;講人情世故,本村鄰里、外鄉八村,無不涉獵;除去一雙兒女小的時候我抱著他們,燒開水、打掃的事情都由我獨佔,剃頭的場子當年也給予我許許多多的書本上所沒有的知識,至今仍好懷念那個熱鬧的地方。

回想起剃頭匠這個行當,我的記憶就是那位長於給小寶寶剃頭,現在已離開人世的嫂子;年屆八旬的叔和已逾古稀之年的哥,現在的關中,人去村空,再沒有人撐起那個熱熱鬧鬧的剃頭場子。

移居都市的年輕人們,熱衷於“吹、拉、剪、燙、焗油”等手藝的髮廊、髮屋的時興服務,而逝去的總是珍貴的這個法則,讓剃頭匠的手藝人僅存於我的記憶,整理出這篇短文,讓這種手藝以文字的形式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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