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錫山驚魂之大內珍寶失竊案(七)


榮山年近七旬,幹了大半輩子捕快,自然見多識廣,他知道恆山一帶民情強悍,雙柳鎮更是出盜匪的地方,考慮單槍匹馬進鎮調查恐多有不妥,於是想到了當地警察局。

上午8點多,榮山、竇均來到了渾源縣警察局。縣警察局長畢玉堂聽說有太原客來訪,立刻接見。這回榮山不亮“鬼捕頭”的牌子了,(這是他的“鬼”處所現:一亮“鬼捕頭”牌子,這個局長一定會纏著他幫助偵查歷年積案)亮出的是閻錫山的那紙手諭。

以閻錫山當時的實際狀況,他什麼官都不是了: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的頭銜已經被蔣介石革掉了,也不是什麼山西省主席、晉綏警備司令部總司令。但是,他所寫的手諭對於畢玉堂來說,就像皇帝的聖旨,一看之下,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衝榮山又是敬禮又是鞠躬,口稱“老前輩”,問有什麼訓示。

榮山說:“我們奉命來貴縣辦一起案件,現經探查,初步確定線索在雙柳鎮,想請貴局長派一名精幹探員和我們同行;另外,再派八名身強力壯、精於擒拿格鬥的警探,攜帶手槍化裝成旅行者在鎮上客棧住下,待命行事。”

畢玉堂作了個揖:“遵命!”

畢玉堂派給榮山的助手名叫張孝慶,四十來歲,是渾源縣警察局刑警隊副隊長。榮山向他介紹了案情和自己的分析,他聽得頻頓點頭,臨末卻又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問:

“這……這雙柳鎮有3萬多人口,差不多一大半都會武術,要查這麼一個沒有明顯特徵的人,怎麼查法?”

榮山胸有成竹:“哪怕有6萬人口也查得著——‘飛賊’受了槍防,還不輕,他逃回雙柳鎮後不會不找郎中看。因此,去找鎮上的郎中查,肯定查得到。”

張孝慶恍然大悟:“中!就這樣!”

榮山師徒、張孝慶3人比8個便衣晚些時候出發,當他們趕到距縣城10裡之距的雙柳鎮時,那8人已經以生意人、遊客的身份住進了鎮上的客棧。榮山三人沒住客棧,稍稍打聽一下,立刻去了鎮上唯一的專治外傷瘡癤的郎中處。

這個郎中姓秦,是祖傳中醫,專治外傷,因有祖傳秘方,所以療效較佳,在附近小有名氣。榮山3人登門時,秦郎中正看完最後一個病人準備吃午飯,見3人步履輕鬆、神態從容並無痛楚之容,便以為是來請出診的,說:“現在我要吃飯,不出診!”

榮山說:“不是來請你出診,是來向你打聽點事兒。”

秦郎中打量著3人:“3位從哪裡來?”

榮山說:“我從太原府來,是來查一個傷員。”

“請說下去。”

“從立秋日至今,是否有人到你這裡來治過槍傷?”

“什麼槍傷?”

“短槍子彈打的。”

“咱沒吃過行伍飯,不識什麼槍的子彈,我問的是哪個部位的槍傷。”

“這個人傷在右小臂。”

秦郎中馬上回答:“我沒治過這種傷口的人!”

他的過份迅疾乾脆的回答立刻引起了“鬼捕頭”的懷疑,認為對方反常,於是慢悠悠開腔道:“秦郎中,我如果沒有線索,怎麼會大老遠趕到你這裡來?你考慮一下,還是說實話為好!”

秦郎中大惱:“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秦某人在這雙柳鎮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怎容得你們如審犯人一般地折騰?去!去!去!給我滾出去!否則,我馬上差人叫王團總他哥派團丁來攆你們出鎮子!”

“鬼捕頭”笑笑,朝張孝慶使了個眼色。張孝慶平時作成作福慣了,幾時受過這種氣?見秦郎中這副嘴臉,早已按捺不住,只是懼著榮山不敢開口,此時一個箭步衝上去,當胸一把揪住秦郎中,另一隻手從褲兜裡掏出手銬,在對方面前晃動著,怒錚錚道:“好你個小子,竟敢膽大包天包庇要犯,你想吃銬子,蹲大牢?”

秦郎中聽張孝慶說一口當地話,嚇了一跳:“你……你是……?”

“老子是縣警察局張大隊長!別說王團總他哥了,便是王團總本人若是犯了事,老子也敢抓敢銬!”

這一傢伙把秦郎中嚇住了,愣了一愣,望著張孝慶戰戰兢兢道:“我……我說實話!”

“說!”

秦郎中便說出了實情:立秋日後第三天的晚上,本鎮的光棍漢賈鴻青悄悄跑來找他,說自己前幾天和朋友打獵時,不幸被子彈誤傷,原以為自己上些刀槍藥會好的,沒料到竟發炎了,所以只好來請秦郎中施診。秦郎中在處理傷口時,發現賈鴻青已經在發高燒,子彈打在右臂肘彎下約1寸處,傷口已經開始化膿,整條胳膊都已腫脹。秦郎中在清理傷口時,發現子彈還卡在兩根骨頭之間,用鑷子挾出來時,賈鴻青幾乎痛暈過去。秦郎中給他上了藥粉,又開了幾帖湯藥,囑他每天來換一次藥,大約10天即可痊癒。賈鴻青臨走時,留下一根10兩金條作為診療費。按秦郎中的診費標準,對這種傷口包治包好最多不過10塊“袁大頭”。而賈鴻青卻付了這麼多,這使秦郎中產生了懷疑,他便把那顆子彈頭留了下來。果然,賈鴻青臨走前,叮囑秦郎中須對此事守口如瓶。以後,賈鴻青每天晚上來換藥,他體質好,又吃了長肌肉的烏魚、火腿之類的食物,所以到第五天傷口就已經收口結痂。他就要了些藥粉,說以後自己換藥,就再也沒有來過。

秦郎中說完,從抽斗裡拿出一個火柴盒,裡面放著那顆子彈頭。“鬼捕頭”拿過來看了看,正是和閻錫山衛隊所使用的槍所匹配的那種圓頭子彈,便收起來放在懷裡。秦郎中又叫妻子從臥室裡拿出賈鴻青的診金,“鬼捕頭”也收了起來。後來,這根金條賞給了張孝慶和那8名便衣警察。

閻錫山驚魂之大內珍寶失竊案(七)


“鬼捕頭”又問:“這個賈鴻青會不會國術輕功?平時以何職業謀生?家住何處?”

秦郎中一一作了回答:賈鴻青自幼拜恆山國術大師顯通和尚為師習練國術,十年下來練得一身好拳棍,尤精輕功。賈鴻青19歲即被大同市商會民團聘為武術教官,四年後又被奉軍請往奉天(今瀋陽)擔任軍官教導大隊武術教官,直到前年方才返鄉。賈鴻青回鄉後,曾辦過一個武館,但因收費過高而只維持了一年左右就關門了,此後無業,不知何以為生。賈鴻青在雙柳鎮有祖宅,返鄉後就住在那裡。

“鬼捕頭”見要了解的都已瞭解了,遂對秦郎中吩咐了幾句宜保密之類的話語,便出門而去。“鬼捕頭”並無懲戒秦郎中的意思,但是當晚“飛賊”賈鴻青落網後,張孝慶下令把秦郎中也抓了起來,關進縣警察局大牢,和局長畢玉堂合謀敲詐了一筆錢方才罷休。

“鬼捕頭”3人離開秦郎中診所後,去飯店用午餐,同時派人去賈鴻青寓處觀察情況,準備下手逮人。一頓飯剛吃完,派去觀察的便衣來報告:賈鴻青寓處鐵將軍把門,據鄰居說賈今天早晨還在,後來穿戴一新出門了,好像聽說是相親去。

“鬼捕頭”沉思片刻,下令:“監視賈鴻青寓所!一般說來,相親酒要吃到晚上才回來,為防萬一,先暗地監視著,如白天回來,立刻盯住,到晚上下手逮他;晚上回來,自然最好!張隊長預先往大車店租下一輛馬車,備好繩索,抓住這小子後立馬押往縣城!”

整個下午和傍晚,八名便衣警察兩個一班,輪流在賈鴻青寓所前秘密監視;榮山師徒和張孝慶則待在客棧裡,邊休息邊等候消息。但是,賈鴻青卻沒有露臉。

竇均有些擔心:“賈鴻青會不會已經察覺,逃之夭夭了?”

榮山說:“不可能!唯一知道這消息的是秦郎中,借給他一個水缸做膽子,也不敢通風報信!”

張孝慶在“鬼捕頭”面前只好充孫子,小心翼翼地請示道:“老前輩,我們下一步怎麼行動?”

“鬼捕頭”看看掛錶:“現在是7點半差1分鐘,過1個鐘頭全體出動,去賈鴻青寓所守伏!”

當天晚上8點半,“鬼捕頭”一行10人在賈鴻青寓所前佈下了守伏圈。賈鴻青的祖宅是一座四合院,原來已經殘敗破落,賈鴻青前年從奉軍那裡辭職回來後,因要辦武館,花錢修繕了,所以現在外觀看上去還可以。宅院大門前有兩棵大松樹,榮山命人在樹之間拴了一根絆馬索,由一個化裝成叫花子的便衣待在樹下負責操作。其餘人則都埋伏在周圍,好在天黑如鍋底,伸手不見五指,賈鴻青不會察覺。

大約過了一個半鐘頭,賈鴻青哼著小曲出現在街道的拐角處。榮山蹲在對面小巷拐角處,藉著對方抽菸所發出的點滴光亮觀察到他走路時步履不穩,估計喝了不少酒。賈鴻青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厄運已經臨頭,只顧糊里糊塗地撞進埋伏圈來。

轉眼間,賈鴻青已經走到大松樹下,說明遲,那時快,那個便衣猛地將絆馬索拽直,他冷不防被絆了一下,醉步不穩,合僕跌倒。幾乎是同時,埋伏在另一棵松樹下的竇均和張孝慶倏地撲過去,將他按住。賈鴻青畢竟是武林高手,在酒醉和跌倒的雙重不利因素下仍下意識地抗禦,手掌劈掃處,將兩人彈出一丈開外,跟著一蹦而起。但這時他已被“鬼捕頭”和8名便衣圍住,手電筒光下,數支手槍直逼胸前背後,一迭聲喝令“不許動”。

賈鴻青被這陣勢鎮住了,不敢輕舉妄動,站在那裡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警察局的!”

話音甫落,竇均從背後將賈鴻青連臂帶腰緊緊抱住。其他便衣跟著一擁而上,將賈鴻青掀翻,扣上了雙副白銅手銬,又用繩子綁起來。

張孝慶一聲唿哨,預先停在附近的馬車便趕了過來。眾人把賈鴻青抬上車,逕往縣城。

賈鴻青被押到警察局後,立刻接受審訊。榮山把連警察局長畢玉堂在內的警方人員全部趕出審訊室,僅留竇均一人,關上門窗,第一句就問:“你把珍寶佛弄到哪裡去了?”

閻錫山驚魂之大內珍寶失竊案(七)


賈鴻青反問:“什麼珍寶佛?”

榮山冷笑:“哼哼!‘什麼珍寶佛’,這還要我來細說?你看看這個——”

“嗒!”一顆手槍彈頭扔在賈鴻青面前,把他嚇了個哆嗦。

“你再看看這個——”榮山又把那根腰帶扔下。

賈鴻青不吭聲,只是搖頭,不知是表示“沒想到”呢還是“與我沒關係”。

榮山又指指著站在一邊的竇均:“你再看看他!他在永和堡閻家大屋和你照過面。”

賈鴻青輕功雖好,卻缺乏反審訊的心理素質,被“鬼捕頭”三斧頭砍得六神無主,驚慌失措,低著頭沉思片刻,悶聲悶氣道:“我交出珍寶佛,你放我走路,從此我姓賈的永遠不進永和堡,如何?”

“這筆交易可以達成。你且把去閻家大屋行竊的過程說一遍。”

賈鴻青便供出了一應情況——

原來,賈鴻青從奉軍辭職回鄉時,帶回了3000元大洋,原準備以此度過後半生。但他經營武館賠進了一筆款子,交際應酬又花銷了一筆,剩下的一千多元在他外出訪友時被竊賊偷光。偏偏這時他相中了一門親事,急需定親錢和成親費用。在這種情況下,他便決定利用自己的輕功盜竊一筆鉅款。

賈鴻青雖然不是慣偷,但也知曉“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黑道規矩,所以在考慮作案地點時摒棄了渾源,而寧可北上大同。他在大同待過幾年,對全市地形很熟。說也巧,賈鴻青抵達大同的當天,正是閻錫山從大連飛抵大同的日子。賈鴻青在酒樓喝酒時聽鄰座兩個警官說起此事,心念一動:閻錫山出逃,肯定攜帶許多金銀財寶,何不打老閻的主意!

當天深夜,賈鴻青飛簷走壁潛入閻錫山下榻的市商會,因戒備森嚴而不敢下手,但卻意外偷聽到閻錫山和生活副官閻振卿、衛士長王信湘的談話,從而獲悉了關於珍寶佛的秘密。賈鴻青聽說珍寶佛價值連城,不禁起了竊取之心,決定跟蹤閻錫山到永和堡老家後再下手。因為在他想來,閻錫山回家後的內部警戒不至於象在外面那樣嚴密。

8月5日,賈鴻青比閻錫山先抵達永和堡,乘晨色的掩護,從後面飛身上牆潛入閻家大屋。當時第三進院子已經騰出來,空無一人,賈鴻青一看便知閻錫出必下榻於此,於是便在裡面潛伏下來。他隨身攜帶了乾糧和醋蒜,在閻家大屋潛伏了兩天兩夜,就以此充飢。

閻錫山驚魂之大內珍寶失竊案(七)


閻錫山抵達永和堡後,賈鴻青始知他的估斷大成問題,他絕對沒料到閻錫山回到老家還會有這樣嚴密的警衛措施。賈鴻青想打退堂鼓,但是實在不甘心,反覆盤算下來,從一旦被發現則拼死突圍這一思維定位出發,他決定先找機會盜一支手槍。這樣,衛士金耀祖的手槍就不翼而飛了。

8月6日,下午,閻錫山去祠堂祭祖,第三進院落當時無人把守,賈鴻青乘機行動,但他翻遍全部皮箱,也沒找到珍寶佛,不禁大失所望。他深感此事蹊蹺,認為珍寶佛肯定已被攜來閻家大屋,便決定故伎重演,偷聽閻錫山的談話。賈鴻青不知閻錫山當晚不準備宿在他作案的現場,為偷聽方便,便飛身上屋,潛伏於頂。這樣,他終於獲知珍寶佛原來藏於彈藥箱內。

當晚,閻錫山遷往第四進院落的“望月樓”住宿。由於警戒嚴密,賈鴻青無法下手。一直到8月7日清晨,“望月樓”上回廊裡的衛士撤走後,他才得到了機會。於是盤柱而上,潛進臥室,關門行竊。賈鴻青覓竊珍寶佛後,還想盜竊一件稀珍古玩,不意衛士闖了進來,於是只得倉惶逃竄。

賈鴻青逃離永和堡後,逕返渾源雙柳鎮,將珍寶佛以550兩黃金的價格銷於恆山赤柱寺主持機緣法師。

榮山立刻找警察局長畢玉堂,讓對方速作如下安排:①集合30名精壯警察,配齊槍彈;②準備一頂轎子,8名健壯轎伕。

畢玉堂還有些不明白,問道:“幹什麼用?”

榮山說:“連夜抬著賈鴻青上恆山赤柱寺起贓。”

畢玉堂立刻下令安排,自己也披掛齊整,陪榮山前往起贓。天亮後,一行人抵達赤柱寺,順利繳獲了贓物,並把機緣法師鎖拿下山。

機緣法師雖屬這個案件,但榮山對他沒有興趣,交由縣警察局處理。後來畢玉堂讓赤柱寺交納黃金250兩把機緣贖了回去;從賈鴻青家抄出的500餘兩黃金也被“充公”。渾源縣警察局在這起案件中,著實撈了一票,從局長到巡長都分到了數額不等的一筆賞金。(待續)

本文選自公安法治文學月刊《啄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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