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武士與刀

那日丁謹遭馬芸背後刺了一刀,險些殞命當時,幸得崔玉蘭相救。馬芸倒也機靈,見崔丁二人原是熟識,便匆匆閃身。事後崔玉蘭及濁渾飛等人問起孫玉來,孫玉推脫不知。崔玉蘭終是救丁謹心切,並未深究,但濁渾飛、文依夢等均生疑心。試問馬芸乃百笑幫三十三分壇戚宗瑜的人,前番宦喻樓更是掃了鞠貝的面子,鄧君澤怎會容著她自由出入?

神刀大會的日子愈發逼近,崔玉蘭忙於照料丁謹,因他體質非差,骨骼清奇,傷口癒合顯然飛速,然終日昏迷不醒。雖偶有睜眼,但總緩緩睡去,竟似記不起崔玉蘭的樣子。每次為他斟湯喂藥,需得用小勺一口口遞進嘴裡。十數天下來,崔玉蘭的人也消瘦了許多,面容憔悴,長髮凌亂,全然不似初臨鄧府那般神采奕奕。濁渾飛他們見堂堂六扇門捕頭會做此兒女之態,大感詫異。殷曉風每每撞見崔玉蘭以衣角拭淚,更覺匪夷所思。幾人私底下時常竊竊私語,以為他並非男兒之身。文依夢卻道崔玉蘭乃開封崔氏大戶嫡子,想來他未嘗有過謊言,但仍將信將疑。

這一日天氣甚是爽朗,百里之遙聞不得一絲風聲。濁渾飛與文依夢等人看過丁謹的傷勢,便被孫玉請去了雷雲閣,那雷雲閣是鄧府主人接見風鈴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地方,輕易不會讓他人涉足。孫玉讓他們一同前去,說明給足了面子。濁渾飛心裡清楚自己不會是被宴請的主客,但主客會是誰呢?方鐵禪?沈虎翼?他們雖初來乍到,但也曉得風鈴一地能讓新近喪父的鄧君澤於雷雲閣內宴請的人,屈指可數,寥寥無幾。

崔玉蘭半步也不願離丁謹而去,唯恐他傷勢復發,撒手人世,於是謝絕了孫玉,仍坐於床邊呆呆地凝注丁謹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的面容,她不由地嘆一口氣,秀目捲起一簾淚珠。不知待到何年何月,丁謹才能恢復到以往的灑脫不羈的模樣?

窗口有人影晃動,一閃即逝,崔玉蘭立刻警覺,畢竟他是京城新一代捕頭中的佼佼者,反應自然一等一的快,雖然心下掛念丁謹,但任何風吹草動也瞞不過他的耳朵。

窗外好像有人,如同鬼魅,身形飄忽。崔玉蘭已提劍在手,劍向來繫於腰間,軟劍,就彷彿毒蛇的芯子,無形的線。他的原則是——一旦決定出手,便不會給對手一絲活命的機會。開封流傳著一句令綠林豪傑膽戰心驚的話語——玲瓏玉手,不留活口!

劍光閃動,崔玉蘭的手腕一抖,未聞風聲,一道匹練般的光芒就已穿窗而去,窗外那人並未登時倒斃,反而迎著鋒芒一指點出。崔玉蘭但覺一股電流般的力量沿著劍柄傳入手臂,他但感渾身一麻,往後移出三尺。窗外那人趁著間隙破窗而入,面對著崔玉蘭,含笑示意。

崔玉蘭反手握劍,將丁謹護於身後。那人笑道:“閣下好劍法!”崔玉蘭心下一涼,自己顯是低估了這人,否則以自己必殺的劍法給予其奪命一擊,此人怎會輕輕鬆鬆地進了屋內?那人見崔玉蘭並不答話,仍含笑道:“不知閣下後面的那人,可是丁兄嗎?”崔玉蘭勉強笑道:“什麼丁兄丙兄?閣下認錯人了吧。這裡只有六扇門的崔玉蘭與他的屬下。”他故意將六扇門三個字的聲音說的很大,意思是希望對方知難而退,不要惹上官府。畢竟在江湖上走動的人,沒有誰不清楚六扇門的手段。公然與之對抗,若傳到總捕頭冷鐵衣耳中,定會用盡手段使其痛不欲生、後悔投胎做人。可那人並未露出一絲的恐懼,反而施施然攤開雙手,笑容不改,道:“原來是六扇門的崔玉蘭,崔捕頭,怪不得劍法如此迅疾毒辣,要不是區區在下躲得快,恐怕此刻已殞身黃泉了。”崔玉蘭心知此人非易與之輩,將劍尖緩緩垂地,體內真氣慢慢聚起,欲待施發雷霆萬鈞的劍招。忽聽得背後一虛弱的聲音喘息道:“住手···住手·····是白將軍。”這聲音入耳,崔玉蘭好似忘記了面前的強敵,猝然轉身,真氣大洩,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兩道清泉似的淚流奪眶而出,只不過淚珠裡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他輕輕啜泣道:“丁大哥,你····你終於醒了!”丁謹盡力抬了抬頭,那雙懶散無光的眸子裡流露出欣慰之意,但俄頃便被骨子裡的惆悵與落寞取代,他有意無意地避開崔玉蘭的目光,嘆了口氣,緩緩道:“你····你·····來了。”崔玉蘭閉上眼睛,任由短線珍珠般的淚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柔聲道:“丁大哥····我·····我一直沒有嫌棄你的出身·····一切·····一切都是我爹爹的意思。”丁謹悽然一笑,輕聲道:“伯父是對的,無論百笑幫的戚宗瑜還是同屬六扇門的蔡志傑,都比我好很多。”崔玉蘭慢慢睜開眼睛,秀目內一片汪洋,他注視著丁謹的臉龐,哽咽道:“丁大哥····可以····可以浪跡天涯的。”他說著將丁謹的一隻手貼向自己霞彩紅暈的面頰,自己兩隻手輕輕地摸上丁謹的手掌,好像是要將自己血液的溫暖傳入丁謹冰冷的身體。那人目睹此情此景,眉頭深鎖,再也無法保持一貫的笑容,本要轉身便走,可想起計劃的事情無法挪動腳步,衝二人乾咳一聲道:“丁兄,在下來這裡不是為了看你們敘舊情的。”丁謹如同夢醒,輕輕推開崔玉蘭,面朝那人,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意,道:“白兄····白兄,但說無妨······”崔玉蘭滿含怒火地回首橫了那人一眼,那人聳聳肩,眼裡又泛起從容的笑。

那人正是黑將軍遣往風鈴謀奪鬼哭神刀的白馬將軍白如軒,以他的輕功身法,想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摸入鄧府。他只掃了丁謹與崔玉蘭一眼,目光就變得漸漸遙遠。“丁兄還記得金風玉露樓嗎?”丁謹沒有回答,有時候不回答的意思就是確認。白如軒繼續道:“區區在下不才,竊以為鄧府與金風玉露樓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喘了一口氣,目光一瞬,“鄧君澤就算不是金風玉露樓的樓主,也一定會是金風玉露樓的骨幹。”

丁謹微弱的嘆了一口氣,崔玉蘭卻是臉色一變,瞳孔裡寫滿了疑惑,他脫口道:“鄧太公與家父原是至交,我深信鄧君澤為人,他不會誤入旁門。”白如軒也不爭辯,瞧了眼病榻上的丁謹,目光變得鋒銳而凌厲,嘴角又掛起了灑脫從容的笑意,朗聲問道:“依丁兄的武功,能傷他的人並不多,即便宦喻樓出手,也得頗費些周折,那麼丁兄到底是因何遭此重創呢?”崔玉蘭眸子裡閃現無盡殺機,彷彿傷丁謹的那人就在眼前,他切齒恨恨道:“是馬芸,百笑幫的馬芸!可是鄧君澤,為何要接待那種人?”

白如軒笑著搖搖頭,聳肩道:“馬芸之所以出現在鄧府不是因為她出身百笑幫,而是因為她與鄧君澤本是一丘之貉。”崔玉蘭眼睛一眨,秀目滿是不解,道:“此話怎講?”白如軒環視四周,將食指貼於唇邊,低聲道:“那天在下與丁兄集市相逢,遭遇到了馬芸與鞠貝。先是馬芸奚落文依夢,接著鞠貝現身要殺我們,後來鞠貝被宦喻樓擋下,大家便尾隨宦喻樓而去。在下覺得事有蹊蹺,便順著鞠貝遁走的方向追尋,拐了幾個衚衕,饒了幾條小路,最後她去的地方竟然就是鄧府,而且給他開門的人正乃鄧君澤!”

崔玉蘭一頭霧水,回顧丁謹,丁謹只是嘆氣,他轉首望向白如軒,白如軒微微一笑,道:“崔捕頭感到很驚訝?”丁謹喘著粗氣,微聲道:“請···請白兄說下去。”白如軒若有所思,道:“那天我見鞠貝與鄧君澤相談甚歡,因為鞠貝武功在我之上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但隱約還是聽到了什麼。好像是“神刀的事情我自有方法解決,宦喻樓那邊我會應付,你只要想辦法解決丁謹就可以了·····””崔玉蘭玉頰紅暈轉為陰雲,眸裡殺機飛旋,捏緊拳頭道:“鄧君澤,我視你為友你卻要害丁大哥,從此你我勢同水火,再無半點情分。”白如軒笑嘆道:“這到底是何苦由來?”

丁謹兩手強撐起身體,額頭上青筋暴凸,他吃力地問崔玉蘭道:“玉蘭········你在開封過得好好的,為什麼來到風鈴?”崔玉蘭回首凝注丁謹,目光變暖,含羞道:“前段日子文依農文大人於此遇害,皇上大為惱火,特令冷鐵衣冷大人差人調查此事。我也···我也沒料到遇上丁大哥。”丁謹目光一片黯然:“著實難為文二弟了,如果不是家兄離世,他也不必涉此偏遠之地。”

白如軒聽得二人說起別的事情,稍有不悅,忽憶起濁渾飛、文依夢、殷曉風三人,問道:“丁兄,濁渾兄與文兄弟呢?”丁謹臉上血色頓消,叫道:“他們凶多吉少!”話音未覺仰天慘呼一聲,一股血泉自喉嚨裡噴湧而出,他自己也“砰”的一聲,隨著漫空搖曳的血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崔玉蘭如遭雷擊,兩眼無神,手足無措地撲了過去,淚水湧出眼簾,喊道:“丁大哥····丁大哥!”丁謹良久方醒,顫聲道:“”我沒事·····我沒事,快去雷雲閣······”白如軒上前一步,一隻手扶著丁謹,勸道:“丁兄多慮了,在下以為鄧君澤今日不會對他們下毒手。”他盡力擠出一絲笑容,只是略顯苦澀,“在下溜進來的時候看到鄧君澤接入雷雲閣的乃鯤鵬幫幫主卜鯤鵬,當著卜幫主的面,鄧君澤是不敢輕舉妄動的。”丁謹緊縮的眉頭一點點舒開:“但願事情如白兄所料····此地並非久留之地,白兄珍重。”

白如軒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一貫的微笑,只是舉手作揖告別的動作有些生硬,他匆匆轉身,穿窗而掠,幾下提縱身形便沒入了視線難及的角落。丁謹看著他遠去的俊賞身姿,自言自語道:“白將軍不一定會是可靠的朋友,卻一定會是可怕地敵人,不知道我與他之間,還能坦誠相待幾次。”這時他想起了鬼哭神刀,那柄未曾現世就引起軒然大波的曠世名刀。

神刀?魔刀?名刀?妖刀?

雷雲閣位於鄧府院落的正中央,仿似明珠之於玉盤的點綴。雷雲閣不算太大,但夠寬敞;不算金碧輝煌,但古色古香。孫玉帶著濁渾飛、文依夢,殷曉風三人踏入閣內,便看到閣內名畫懸於兩廊、瓷品置於桌上,頗為雅緻。閣內坐北朝南有兩個前朝之椅,下首為素衣素袍的鄧君澤,宦喻樓仍是一襲褐色衣裳,立於其側,上首是一個須若倒戟、眼似銅鈴的半截鐵塔般巨漢,巨漢披一件花紋斑駁的貂絨大衣,腰間圍著虎皮豹氅,袖子已被剪掉,露的外面的臂膀猶如生鐵般堅硬,腳下則是一雙鑲嵌珠玉的氈靴。就連濁渾飛也暗暗讚歎,更不用說文依夢與殷曉風了。幾個青衣勁裝的彪形大漢眾星拱月般繞巨漢而站,這些人放在平時都是一等一的粗壯威猛,與那巨漢相比簡直就像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濁渾飛漠北出身,生性爭強好勝,那巨漢將目光投來,他絲毫不甘示弱,與之對視。巨漢銅鈴般的眼睛泛起笑意,哈哈笑道:“年輕人,有沒有興趣入我幫裡?”濁渾飛也哈哈一笑:“本人不喜歡拘束,過慣了任性的生活。”巨漢豎起拇指,讚道:“好,有性格,本幫主喜歡!”濁渾飛又待出言,孫玉已搶先介紹道:“這位就是威震風鈴的邊陲第一大幫鯤鵬幫的幫主——卜鯤鵬幫主!”濁渾飛心下思量:“原來他正是真的卜鯤鵬,怪不得天生一副英雄氣概!”畢竟卜鯤鵬於風鈴來言乃名聲如雷貫耳的風雲人物,不能對他失了禮數,文依夢上前便拜,道:“晚輩文依夢,攜濁渾兄、殷兄一同拜見卜幫主。”卜鯤鵬像是沒聽見,白了他一眼,哼了聲:“粉面書生。”

殷曉風不忿,欲待上前爭辯,文依夢衝他使個眼色,搖搖頭,二人一齊退下,濁渾飛卻不肯退於兩側,仍要與卜鯤鵬對視。卜鯤鵬這次卻沒有注意到他,反而趾高氣揚地將頭偏向鄧君澤:“小鄧,聽說鬼哭神刀已落入了你手裡?”鄧君澤垂首道:“卜幫主所言極是。”卜鯤鵬身旁以壯漢呷笑道:“那還還不拿出來讓哥幾個瞧瞧?”卜鯤鵬一臉怒氣,連頭都不回,反手就是一摑,但聽得勁風霍霍,壯漢吃痛,哇的吐出一灘鮮血,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卜鯤鵬冷哼道:“傻小子,還輪到你說話!”濁渾飛初時還敬他英雄氣概,此刻見他對手下如此不仁,按捺不住胸中怒火燃起,欲待發作,突聽得門外一低沉的聲音響起:“卜幫主要見的鬼哭神刀,吾已取來。”

“小鄧,不是聽說鬼哭神刀被一個叫陳蜀月的女人偷走了嗎?”卜鯤鵬貼著鄧君澤耳朵道,他的銅鈴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淫笑道,“那陳蜀月看來功夫不錯啊,不知床上功夫怎麼樣?介紹給老哥哥認識認識?”鄧君澤臉色入土,支支吾吾地道:“卜幫主····陳蜀月盜刀卻有此事,而且家父亦亡命於她的刀下·····在下與陳蜀月,不····不共戴天。”卜鯤鵬耳語道:“刀已取來,肯定陳蜀月也已落網,先把她教給老哥哥,老哥哥先讓她欲仙欲死,你再送她去死。”鄧君澤強顏笑道:“卜幫主說笑了,刀確實已重獲,但陳蜀月真的不知去向。”卜鯤鵬面顯慍色,厲聲叱道:“小鄧,你敢耍老哥哥嗎?陳蜀月沒有找到,刀是從哪來的?難道····”他銅鈴般的眼中泛著兇狠的厲芒,“”難道你拿假刀來騙本幫主?”鄧君澤乞憐的目光掃過濁渾飛、殷曉風、文依夢三人的臉龐,道:“家父為陳蜀月所害,他們可以做證明。”濁渾飛未來得及反駁,聽得卜鯤鵬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小鄧,本幫主不是問你爹是怎麼死的,本幫主問的是刀失竊後又從哪裡來的?你聽不懂人說話嗎?如果是真刀,那就遞過來讓本幫主試試!”“這···這····”鄧君澤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宦喻樓突然不溫不火地道:“卜幫主,在下本不配在此進言。不過現在神刀在那位俠士手裡,要如何處置神刀,得聽他的意思。”卜鯤鵬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宦小子說的對,本幫主不該忽略俠士的。”他衝著門外那人吼聲如雷,“還不把鬼哭神刀獻上來,本幫主可以考慮讓你入我鯤鵬幫!快點決定,東瀛小子”

“東瀛小子”四個字一出,引得濁渾飛霍然回首,一和服寬袍、腳踩木屐、背系長匣、腰間繫刀的人步入閣內。濁渾飛與這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跟著這人慢慢移動,瞳孔一分一分收縮,道:“是你?”這東瀛人擦著濁渾飛的肩頭走過,腳步放得很慢。一陣微風拂過耳邊,就好像情人的耳語。但濁渾飛明白,這絕不會是情人的耳語,因為他根本沒有情人,又怎會有女孩子吐氣如蘭地跟自己說悄悄話?彈指之際,不過倏忽。濁渾飛的刀已出鞘,他拔刀的電光石火之間,這東瀛人已走到身後。兩人背面朝著對方,緩緩將刀放回鞘裡。濁渾飛長吁了一口氣道:“幾日不見,閣下已非吳下阿蒙。”這東瀛人冷冷道:“吾之居合汝已擋下,不願多言。”殷曉風雖然離二人很近,但從曾看到他們對刀,只是二人擦肩的一瞬,他感到一股冷氣鑽入了鼻孔,直透內心。文依夢輕聲嘆道:“那東瀛人的刀好快,若非濁渾兄反應得快,只怕此刻已身首異處。”卜鯤鵬又豎起拇指,哈哈笑道:“好一個東瀛人,好一招一刀居合,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吾乃東瀛人斬,千羽鶴。”這東瀛人正色道。卜鯤鵬點頭道:“你不錯,把鬼哭神刀交上來吧?”

千羽鶴不屑地瞥他一眼,道:“你若能擋吾之居合,神刀自當奉上,若不然,神刀大會上取。”卜鯤鵬心下一沉,千羽鶴所說的擋,就是賭,用性命去賭,他已很多年不做那樣的事情了。這些年縱橫邊陲,鮮有敵手,幾乎所有的麻煩自有屬下解決,只要一提他的名字鼠輩們便會落荒而逃。他不敢去賭,因為沒有把握。他能看穿千羽鶴的招式,可千羽鶴的刀法不在於招式的變幻,而在於一個快字,他不能保證現在自己的出手能快過對方。如果是年輕時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千羽鶴,可是如今,一雙常年給各種各樣的女人解衣的人,如何能快得過一柄斬荊披棘的東瀛武士刀?卜鯤鵬只得橫了鄧君澤一眼,喝道:“鄧小子,你有種,神刀大會上見!”他說罷拂袖起身,看也不看,帶著一幫壯漢一道煙兒似的匆匆離去。待他們出了鄧府,走得遠了,鄧君澤方咬牙生恨道:“神刀大會之日,便是你們這幫土狗殞身之時!”宦喻樓嘆道:“公子何必如此,神刀若他們奪不到,也不會恨上我們,我們不必因此再添新恨。”鄧君澤怒氣難消,道:“他欺我新近喪父,便尋釁滋事,若留他一命,日後我等還如何在邊陲混得下去?”宦喻樓默然不語,仰面而嘆。殷曉風見自始至終所有事宜與自己毫不相干,笑道:“鄧公子,請我們來此到底有何貴幹?”宦喻樓恐氣頭上的鄧君澤出言傷了和氣,搶先開口道:“公子本想請諸位共商神刀大會到場一事,怎料卜幫主突然駕臨,一時冷落了大家,還請見諒。”文依夢道:“宦兄客氣了,我等近日衣食起居均由貴府操勞,又幫不上什麼忙,實在愧疚得很。”殷曉風竊語道:“明明是他們的不是,文公子未免太好脾氣了。”濁渾飛與千羽鶴對了一刀,目光片刻不離對方,忽開口道:“今日邂逅了一位使刀的高手,算不上白跑一趟。”文依夢恐再生事端,道:“若無他事,我等先告辭了,還望宦兄及鄧公子海涵。”那鄧君澤顧自惱火,也不去理睬他們。宦喻樓回道:“文兄、濁渾兄、殷兄請便,十五日的神刀大會,希望諸位能夠賞臉。”殷曉風嘀咕道:“今時淪落於斯,我們能說個不字嗎?”宦喻樓沒有聽到,文依夢等人也沒有聽到。孫玉說聲“請”字,便引著三人轉出雷雲閣,不一時到了他們住處。看丁謹已然甦醒,眾人自是驚喜,不再尋思鄧君澤的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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